13章 熟悉的死者
UN捡起爆破枪带，发现它们也是干燥的、热烘烘的。他扣好带，走出淋浴室，一眼就看见原纱央莉正好也从旁边的淋浴室走出来－。当然了！原纱央莉虽然不是城市居民，但她身上也积满了城市的污垢。 看到原纱央莉****丰满的样子，UN很脸红,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开。接着他随即想到，毕竟原纱央莉的生活习惯与城市居民不同，于是他勉强又把视线转回来。 UN朝刚才进入私用间的相反方向走去。他的衣服已摺叠得整整齐齐在等着他。 它们散发着一股暖暖的、干净的气味。 有个指示牌写着：“请来宾穿回衣服，将手放入指定的凹陷处。” UN照指示做了。他把手放进凹陷处，当他接触到那干净的乳白色表面时，清楚感觉到中指尖一阵刺痛。他急忙抽回手，发现手上有一滴鲜血流了出来。他看着，血很快便止住了。 他把血滴甩掉，捏捏手指。即使他用力挤压，血也不再流了。 显然，他们是在分析他的血液。他突然感到非常焦虑不安。他相信，警察局的医生对他所做的年度例行健康检查，绝对没有来自外太空些冷漠无情的机器人制造者这么彻底周详、经验老到。但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检查出什么。 等待的时间对UN而言相当漫长，终于，只是灯亮了起来，上面只显示了几个字：“来宾请向前走。” UN长长吸了一口气，安下心来。他往前走，通过一条拱道。接着，前方突然出现两根金属棒向他逼近，发光的空中出现几个字：“来宾请止步！” “这是搞什么鬼!”UN不禁叫了起来。怒火令他忘记自己仍然在个人私用间里。 原纱央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我想，这些探测器是发现某种能源了。你带着爆破枪吗，UN？” UN急速转身，满脸通红。他试了两次，声音还是有点沙哑，不太自然：“不论在上班或下班时间，警官都应随身携带爆破枪。” “访客是不准武装的。”原纱央莉说：“这是我们的规矩，UN。即使你们局长，他来到此处时也得把留下。” 在其他任何情况下，UN大概一定会马上转身就走，离开太空城，离开这个克隆人。但现在，他已经气得几乎发狂，他等不及想赶快完成心里的计划，借此尽复前仇、尽雪前耻。 虽然，早期那种较严密的健康检查手续已被这种较客气的方式所取代，但他还是了解那种感觉了，他可以深切的、完完全全了解，发生在他来时那场封锁线暴动，就是这种愤怒的感觉所导致的。 UN边想边解下枪带。原纱央莉从他手上接过去放进墙上一个凹槽，有层薄薄的金属片滑下来把它封住。 “请把你的大拇指放进这个洞里，”原纱央莉说：“等一下就只有你的拇指能打开它了。” UN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似的不自在。就算刚才在淋浴室里，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不自在。他经过先前出现金属棒拦阻他的地方，最后终于走出个人私用间。 他又回到走廊里来了，可是走廊的气氛很奇怪。前面的光线性质十分罕见。他感到脸上有股空气拂过，他直觉地以为是有一辆巡逻车驶过身边。 原纱央莉大概看出他不自在的表情了。他说：“实际上我们已经在开阔的天空下了，UN。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然的，没有经过人工调整。”UN想吐。外世界人对来自城市的人体采取如此严厉的防范措施，接着却居然又把旷野中的脏空气吸入肺里，这怎么可能？他缩紧鼻孔，好像想阻挡空气进入身体里似的。 原纱央莉说：“我相信你会发现外面的空气无害人类健康。” “好吧。”UN无力地说。 气流冲击他的脸，搞得他很烦恼。其实气流是很和缓的，而且是一阵一阵的。 接着，更糟的事来了。走廊出口外呈现苍蓝之色，强烈的白光笼罩四力。UN曾见过阳光。有回他当班的时候，曾到过自然日光室。但在那种地方，四周有防护玻璃密封起来，太阳经过折射以后变成普通的发光体。而这里，一切都暴露在空气中。 他不自觉地抬头看看太阳，接着随即移开视线。他连连眨动双眼，只觉两眼昏花，眼泪都流出来了。 有个外世界人朝他们走来。UN感到焦虑不安。 原纱央莉走向前去跟对方打招呼、握手。外世界人转向UN说：“先生，请跟我来好吗？我是朗朗博士。” 进入圆顶屋之后，情况好了一点。UN睁大双眼，惊奇地看着这间屋子。屋内的房间面积之大是他前所末见的，而空间的分配也是任意运用。不过，他很庆幸又感觉到人工调节空气了。 朗朗坐下来，翘起长腿。“我猜你大概比较喜欢这种空气，不喜欢有风的自然空气吧！” 他似乎挺友善的。这个外世界人额头上有细细的皱纹，眼睛底下和下巴的皮肤有点松垂。他的头发稀稀疏疏，不过却不见灰白的发丝。他有一对大大的招风耳，使他看起来丑丑的、很有趣，让UN觉得自在多了。 其实那天早上，UN曾把修罗怕的那些太空城照片又拿出来看了一次。当时原纱央莉刚安排好这趟太空城的会面，UN满脑子都是跟外世界人实际见面的情形。这跟隔着好几公里透过载波器与他们通话的情况是大不相同的过去，UN曾有好几次跟外世界人通话的经验。 大致说来，照片上的外世界人就像胶卷书上偶尔出现的外世界人插图一样：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红发、神色严肃而冷漠。原纱央莉是个例外。 当时原纱央莉把照片上那些外世界人的名字一一告诉UN。 UN突然指着照片，很惊讶地说：“这不会是你吗？” 原纱央莉回答他：“不是，UN，那是我的设计人，牛顿博士。”他说这话时非常冷静，不带一丝感情。 “你是依照你的造物主形象创造出来的？”UN以挖苦的口吻问道，不过原纱央莉并没有反应，其实UN也不指望她会有什么反应。据他所知，在外世界里，圣经流传的层面是极其有限的。 现在贝UN看着朗朗，他的外表跟外世界人的标准长相很不一样，身为小小地球人，UN对这点真是感激万分。 “你要不要吃东西？”朗朗指着他们三人中间的桌子问他。 桌上只有一钵色彩鲜艳的圆球体，UN有点吃惊。他还以为那钵圆球体是装饰品呢。 原纱央莉向他解释：“这是种植于地球世界的自然植物的果实。我建议你试这种，它叫作土禾果，美味闻名。” 朗朗微笑着：“当然，原纱央莉所说的并不是亲身经验，不过他说的没错。” UN拿起一个土禾果放到嘴边。土禾果表面是青红色，摸起来冰凉凉的，散发着一股清新怡人的微香。他张口一咬，尝到一种意想不到的酸甜果rou滋味，牙齿差点都软了。 他小心翼翼地咀嚼着。当然城市居民在配给食物的范围内，也吃得到自然食品。 他自己就常吃自然rou类和面包。但这种食物多少总是经过处理的。它被煮过，或者磨碎、混合、调整过。如今，所谓的水果，正确说来应该是以果浆或腌渍的形式供人食用。而他现在手里所拿的，却是直接来自一个行星的泥土中。 他想：但愿他们至少曾把它洗过。 他又想到，外世界人的清洁慨念真是矛盾。 朗朗说：“让我稍微明确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在太空城这边，我负责主持牛顿博士谋杀案的调查工作，就像安妮局长负责主持城市那边的调查工作一样。如果我能以任何方式协助你，我随时都乐意去做。我们跟你们一样，急着想把这件事悄悄解决，并且不再让类似的事件发生。” “谢谢你，朗朗博士。”UN说：“我很欣赏你的态度。” 他想，寒暄到此为止。他一口咬进苹果核，黑黑的小核粒跳进他嘴里。他不自觉一吐，小黑粒飞出来掉到地上。要不是坐在他对面那个外世界人赶紧把脚移开，恐怕核粒早就击中人家的脚了。 UN脸一红，赶紧弯下身去。 “没关系的，UN先生。”朗朗亲切地说：“别管它了。” UN坐直身体，很小心地把土禾果放下。他不自在地想，等他离开以后，那些掉在地上的小东西就会被管子吸起来，这整钵水果会被焚毁，或是扔到太空城外很远的地方。他待过的这个房间会喷消毒药水。 他以唐突来掩饰自己的窘态。“请你答应我，邀请安妮局长透过影象传讯来参加我们的会议。” 朗朗的眉毛高高扬起。“如果你希望如此，当然可以。原纱央莉，请你接上线路好吗？” UN僵直坐着，终于，房间一角的平行六面体逐渐显出修罗安妮局长和办公桌一部分的影象。就在这时，UN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减轻了，他发现自己突然好爱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影，他好渴望回到那个办公室，或是回到城市里任何地方。就算回到最糟糕的浦东区酵母培育厂也无所谓。 既然目击证人已经出现，那么，是时候了，没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UN开口说道：“我想，我已经解开牛顿博士的死亡之谜。” 他瞥见修罗跳了起来，像疯子一样伸手去抓（这回抓住了）差点失手掉落的眼镜。修罗站起来，头部超出影象传讯机的范围不见了，于是他只好坐下，涨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朗朗博士把头一歪，以较为平静的动作表现他的惊讶。原纱央莉则仍然面不改色。 “你的意思是说，”朗朗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不，”UN说：“我的意思是，根本没有谋杀案。” “什么？”修罗尖叫道。 “别紧张，安妮局长。” 朗朗举起一只手向修罗示意，接着再转向UN：“你是说，牛顿博士还活着？” “没错，先生，而且我相信我知道他在哪里。” “在哪里？” “在那里！”UN坚定地指着原纱央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