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烟波楼
夜晚,昼间怒气冲冲疾走的李跃,此刻正悠闲地坐在烟波楼的雅间的首位上,他的左边正是烟波楼的老板吴子可,此时喜笑逢迎,丝毫不像是经历过不快的事情,不停的敬酒。右边坐着一位叫瘦弱纤细的美娇娘,不时的转眼偷觎李跃,举手投足间,倒有一些江南女性的朦胧美。吴子可使了一个眼色,那四个门卫唯唯诺诺的掀开帘子走进来,立刻跪倒在李跃的脚下,一番求饶认罪,哭的痛哭流涕。 “小人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公子就饶过我吧。”一方面是怕了李跃,另一方面也的确是闯了祸,如果得不到李跃的网开一面,他们恐怕就要被老板炒鱿鱼了,然后就自顾自的开始自己抽起了耳光。啪啪啪的直响。 李跃头都没抬,抿了一口小酒,淡淡的说道:“滚吧。”听到这话,四个人如蒙大赦,再磕了两头,吴子可厉声催道:“李公子都让你滚了,还不快滚,少在这碍眼了。” 四人急忙站起来就要跑出去,突然听到李跃阴测测的说道:“我让你们滚,怎么,听不懂人话么?”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门位们犹豫之际,偷偷瞅了吴子可一眼,看到自己的老板没有表示,只好连爬带滚的在地上滚出去,外面的客人何曾看到这番景象,纷纷引为笑谈。 吴子可心中郁闷,长安的混世魔王,看来还真没有谣传,只希望伺候好这尊活佛,尽快送走了解了此事。旁边的这位名妓在江淮一代却也是很有名气的,否则吴子可也不会单独让她来作陪。北有长安第一名妓楚莲香,南有江淮第一名妓沈妙龄。 沈妙玲含情脉脉的看着李跃,温柔的斟满酒杯,说道:“李公子出身名门,才艺双绝,奴家好生羡慕香儿meimei,有你这样的如意郎君。一直心存期愿,可以看到公子伟貌,不成想今日真的见到了公子,也算是缘分吧。”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气氛真意,三分虚情。 “妙龄又何必担心,似你这样的美人儿,江南才子肯定争相奉迎,希望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终有一日会遇到心上人。”李跃随口答道。 “借公子吉言,不知公子可有动心?”沈妙玲适时的露出痴情的样子,眼中的魅惑化作水儿一般。 李跃不为所动,挑衅的反问道:“你说呢?” 吴子可打了个哈哈,眼看酒意冷清,说道:“你们两人还是在房间里单独讨论这个话题吧,我在这里到碍眼了,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让妙龄陪陪李公子,到时候动不动心可不就知道了么。” 第二天,李跃好似一洗风尘,重新脱胎换骨了一般,下了楼,却被两个人叫住。“不知这位可是长安李清风?” 李跃抬头看着两人,穿着儒雅,相貌堂堂的文人墨客,一人已五旬的样子,另外一人年过四旬的样子了,回答道:“在下正是李跃,不知两位高姓大名,有何贵干。” “哈哈哈,我的名字可以不知道,这位就是王少伯。莫非你也不识的?” 王少伯,李跃思索了片刻,突然精道:“王少伯,晚辈李跃,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少伯是王昌龄的字,李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可是唐朝的大名人,七绝圣手正是说的王昌龄。 只见王昌龄并没有太多喜色,眉宇间的一抹忧伤挥之不去,淡淡的说道:“哎,江山代有才人出,各有风sao数百年。一代换一代,果然不假。”李跃被邀请到座位上,听到高适的名字后也是心中震惊。 “我擦,这尼玛可惜李白跟杜甫等人不在,否则盛唐最有名的几个诗人就要聚齐了吧。”看三人风采各异,高适跟王昌龄擅长边塞诗,都是从军入伍出生。 随便聊了聊,突然从楼上走下来美貌的歌伎,正是由沈妙玲领头的,旁边的客人们看到后纷纷喝彩。不一会儿,她们就摆好了台子,开始唱起来。也许是触景生情,高适说道:“少伯休要担心,浩然虽然旧疾重发,相信一定可以吉人天相,转危为安的。” “仲武啊,此时全怪我,若非我来到此处,又怎会使得浩然痈疽复发,重病垂危。哎,昔日我三人比诗,季陵如今也年过五旬,当时他胜出,把酒言欢,多么痛快啊。”孟浩然看着已至年迈,悲伤不已。 李跃这才明白了事情原委,可惜痈疽相当于癌症晚期,已经灯尽油枯,无药可救了。 几个歌女唱着了几首孟浩然的诗之后,接着又唱了王之涣的《凉州词》,触景生情,王昌龄不禁潸然泪下,物是人非,李跃言小甚微,感觉此时他就像个小后生,在这两位大诗人面前,不敢轻易出声,最后,轮到沈妙龄唱歌了。 只见她顾盼只见,含情脉脉的看着李跃,唱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连唱了三遍,声音婉转,魏晋时秦淮河盛极一时的王谢两家,此时已经没落了。 王昌龄被这首感怀诗吸引,仔细的咬词嚼句,不禁大叹道:“好诗啊,仲武可知这首诗出自哪个大家之手,为何我未曾听说,这等名诗按照常理不会被埋没啊。” 高适笑着看了身旁的李跃一眼,揶揄了一番,说道:“此诗的作者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只是少伯沉浸在悲伤中,冷落了人家而已。” 李跃这才谦虚的一拱手,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果然瞧见吴子可站在楼上,微笑着点头,这一切正是出自他的安排。王昌龄回过神来,目光有神,赞道:“后生可畏,李清风之名,倒也有所耳闻,那首《清风霁月曲》可是广为流传。” 李跃对现在的信息流传又是惊叹不已,没想到昨天自己诗作今天就已经被编了曲,这倒是都要归功于吴子可的费心安排,果然是个心思周到之人。 原本毫无精神的王昌龄,这才对李跃开始正眼看人,他的兴趣就是结交文人雅士,聊了一些闲碎的诗文的东西,酒过三巡,李跃起身向两人告别,然后专门向吴子可道别之后,至少不仅费心招待自己,还如此安排,总不能不表示一下心意。然后找到周妙玲,想在身上找一点留念的东西,才发现自己现在还真是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无奈之下,将那破为三块的玉佩,拿出一块留给她。“若到了长安,可凭此物作为信物,告辞。” 下马之后,烟波楼顶,一扇闺阁的窗子打开一道细缝,默默的目送李跃疾驰而去。马背上,李跃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下,目的既已达到,在金陵也就没有逗留的理由,接下来,只需要算准日子,九月份到洛阳就可以,刚好今天是七夕节的前夕,李跃倒也不急着赶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只要路上不耽搁,时间绰绰有余。 走走停停,可惜这个时节杨花已经落尽,过了扬州,再沿途北上,这一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除了练练道术,马术更加娴熟之外,就只有欣赏沿途的风景来排遣路途的寂寞,而利用这么长的时间,李跃终于真正的了解自己所处的世界。 贯穿了中国一千多年的封建帝国,它的体制,它的民生,所有的一切,都有了一个比较真实的轮廓,李跃时常看着周边的风情,幻想着一千年后是不是一样呢,如果按照每一辈人能活五十年计算,其实再过二十多代就又回归到自己穿越前的景象。后来又自觉可笑,想这些没有意义而又深邃的问题,最后只能走到一个死胡同,永远得不到答案。 路过徐州之时,李跃特地前往曹cao的故地陈留停了两天,只想更加近距离审视一番,试想当初三国那位“治世能臣,乱世jian雄”的曹孟德的一生何其精彩,哪怕是经历千年,仍然被人们争论,然而在它眼前的只有安居乐意的贫苦百姓。 哪怕是雄才大略如曹cao,也不过沦为了历史的一撮黄沙,到了最后,李跃笑了,笑得如此开心,笑得如此灿烂,笑得如此轻松,仿佛久久荡于胸脯间的那股闷气云消雾散,一直困惑自己的谜团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