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万丈深渊
“causei‘myourlady/andyouaremyman/wheneveryoureachforme/I‘mdoallthatican…” 一个极富张力的女声震撼并贯穿了人们的心脏，使人情不自禁沉浸在这荡气回肠的旋律中。此刻深情表演着的正是“卷毛乐队”的“黄金三配角”阿诚、顺子、四筒，和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主唱。一曲告终，当她放下话筒用自信迷人的微笑向台下观众致意，王立彬带头奋力鼓起了掌。 其实这场演出称不上是演出，而算是面试。也并没有多少“台下观众”，甚至连“台”都没有。因为这只是星辰度假村里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包房，沙发上则坐着总经理王立彬、演艺部经理王婉君、大堂经理王健柏。 “果然像阿诚介绍你时候说的，百合的唱功真是了得啊，超出我的预期！”王立彬边鼓掌边大加称赞，王婉君和王健柏也纷纷赞不绝口。 女主唱百合报以温柔一笑，她说话的声音也如同笑容那样温柔：“谢谢王总过奖，我听阿诚他们说，王总才是位真正的唱歌高人，我这番献丑能得到您的肯定真是太荣幸了。” 王立彬也与她互相恭维起来：“以前我觉得上天是公平的，因为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就好像长得太漂亮的女人一般唱歌就不会特别好听。可是看到你，我就颠覆了这个印象！”说着他对身边的王婉君笑笑，又对百合说起：“今天主唱阿海不在，婉君告诉我阿诚介绍来了一个替补歌手顶替一天，那时候我还犹豫了会，要不要来观摩下？还是就让婉君自己决定？现在我想，我来观摩是对的，听百合唱歌，是一种享受！” “能让听者觉得享受，也是我们歌者的享受嘛！” “嗯，你们刚才已经表演了三首歌，一首中文快歌，一首中文慢歌，一首英文歌。我看出来，你们对各种风格的音乐把握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说到“各种风格的音乐”，王立彬不禁又回想起当年被欧阳总他们当猴耍的难堪经历，他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丝走神，可不出半秒，那副令人猜不透的微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回归正题：“可是你跟乐队的默契度肯定不能和阿海比，毕竟他们已经合作了那么久。你今天如果要上场肯定是要唱很多歌的，你们四个配合演奏其他的歌曲都能像这三首这么自如吗？” “没问题的。”“没问题的。”顺子、四筒抢着回答，阿诚也赶紧补充道：“我们之前其实也排练过，不是一点没排过，虽然排的不如阿海的多，可今天用来表演也是绝对够的。更何况，我们也可以演奏阿海唱过的歌啊，百合都会唱的。所以表演肯定没问题，王总大可放心。” 王立彬满意地点点头，好像定了心，又好像并没有定心，好像刚才那个问题并不是他关心的。他沉吟片刻问道：“百合，听说你之前在酒吧驻唱过，唱了多久？” 百合想了想，“三个月吧。” “是哪个酒吧？” “不是下江的，是在老家的。” “只有在一家酒吧做过吗？” “对，然后我就来下江了。” “你来多久了？” “刚好一年了。”… 像是朋友间随意聊上两句，没有所指也没有什么目的性似的。王婉君、王健柏，还有乐队另三人都站在一边默默听着他们之间的“寒暄”。就在这时，王立彬终于切入了正题：“夜总会不比你之前驻唱的酒吧，而且你们乐队赚钱的模式也跟演艺厅的那些乐队不同，你需要更多跟客人的互动。这些，阿诚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吧？” “嗯。”“嗯。”百合跟阿诚同时点头。 “那我就不用多说了。不过，说是一方面，到了现场又是一方面，真的出现了什么状况的时候，你能应对得像阿海那么顺溜吗？而且男歌手碰到的状况跟女歌手还不一定一样。比如说，要跟你喝酒，而且都是大杯大杯的，你怎么办？” 百合从容不迫，淡定一笑：“喝！” “洋酒你能喝多少？” “一瓶没问题。” 王立彬似乎更加喜欢她了，饶有兴趣地多打量了她几眼，补充说：“你可以利用女人的优势，比男人更容易示弱，你会让他们觉得你喝多了，没法再去演出赚钱了，他们会心疼你多给你小费，可是你这头刚说完‘喝多了’，出去就又接着喝第二场。” 百合会意一笑：“明白，谢谢王总。” 还不容许她脑子转过弯，紧接着又一个难题抛向了她：“那如果客人要跟你睡呢？不答应就翻脸，你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了她，一时间让她有些尴尬。王立彬又补充刺激道：“不要以为这些有钱的客人他们都能认真欣赏你的歌喉，能把你当一个音乐家看待，在他们眼里可能女人唯一的价值就是能上床。这种人不计其数，可你还是得应付。又要应付，又不能得罪，该怎么办呢？睡，还是不睡？这是个问题。” 百合依旧从容不迫，淡定一笑：“睡！” 欣慰的笑容从王立彬脸上露出。 —————————— 手法极熟练地折好了一只滤嘴，将那些碎成渣渣的深色叶子小心地卷在纸头里。他认真的神态不像是在卷大麻叶，而像是在做一件精致美丽的工艺品，本人也十分陶醉其中，享受“作品”完工的快感。很显然，别人都对这样的“工艺品”很是欣赏，也很是买账。不消一会儿功夫，整个包厢就缭绕着一团团“工艺品”燃烧的烟雾，如人间仙境般让他们流连忘返。 这里是下江市另一家大型夜店“金碧辉煌”的某包厢。音乐放得很大声，灯光也暗得看不清人脸。卷烟者正是华茂唱片的许董，身旁那些一同吞云吐雾乐在其中的“神仙”里头，也自然少不了郭家望。他招呼黄江海：“阿海啊，你唱到现在，辛苦了，过来坐坐，跟许董聊两句。” “哎、哎。”黄江海忙不迭走过来。 “阿海啊，你唱得是真不错，舞台表现力也是没话说的。”许董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烟，他那沧桑的脸上和沧桑的声音里，透露着一种琢磨不透的味道，似赞扬又非赞扬。他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继续说下去：“也许是你一直跟乐队合作吧，现在一个人唱的时候，是不是少了一些互动的感觉？我不知道。” 黄江海愣了下，点点头，“确实一个人唱跟乐队合作的感觉不太一样。” 许董又眯起眼，微微陶醉地吐出一口烟雾，又像在品尝一件艺术品。“嗯，我能感觉到，就是因为这样，你的舞台表现也许发挥得就不如你平时好。” 黄江海谦虚笑道：“呵呵，许董果然是资深音乐前辈，我的一点点小毛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呢。” “阿海啊，你很优秀，不管是演唱还是创作，我刚刚听你给我放的那些你写的歌，我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音乐人。”许董放下那支烟，直视黄江海的眼睛，突然来了个转折：“其实你还可以再优秀一点。你知道为什么你刚才没有发挥出100％的舞台实力吗？你脱离了乐队那只是个表面原因，根本原因是因为你没有全身心投入进去。你要是全身心投入进去，不要顾忌那么多，不要去理会这个世界各种各种麻烦事，世俗什么的包袱统统丢掉，脑袋里就只有音乐，自然就更洒脱，更放开去表演了。” 黄江海虚心接受，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许董所言极是，句句说到重点，我会努力改掉这个毛病。” 许董脸上浮出淡淡笑意，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一支卷好的“工艺品”轻轻递了过去：“喏。” 黄江海吃了一惊，连忙摆手推辞：“谢谢，我不会…” “这还有什么会不会的？吸就好囖。” “可是我真…”黄江海还想摆手，一旁的郭家望已经打断了他，“许董还会害了你不成？又不会上瘾，出来玩开心就好！” 郭家望也叼着个烟斗吞云吐雾，表情客客气气，和蔼可亲，可这幅笑脸却容不得人半点拒绝。黄江海又看了一眼许董，只见他仍用那副波澜不惊的调调望着黄江海，仿佛一切人间生死与己无关。 只吸一次，不会上瘾的吧，就当尝尝鲜…脑中迅速转过这个念头。这番自我安慰的说辞终于说动了他自己，他嬉笑着接过了许董递来的“工艺品”，决定豁出去了。 “阿海果然是个‘王牌歌手’啊。”许董淡淡地“称赞”道：“不退步，就是一种进步。” 郭家望也在一旁微笑附和：“我等着‘王牌歌手’给我的海螺湾写广告歌喔！” 多巴胺以这样的方式释放，比恋爱来得更使人兴奋满足。这样一来任何人确实真的可以不去理会这个世界各种麻烦事，世俗什么的包袱统统丢掉，脑袋里就只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音乐放得越来越大声，灯光关得越来越暗，满屋子“神仙们”越来越兴奋，黄江海也越来越懒得去想那么多。包括许董那句“王牌歌手”到底是称赞还是讽刺，那句“进步”到底是称赞还是讽刺。包括他离开了星辰度假村将会有怎样的歌手替代他，包括断了退路的他今后应该怎样去“进步”。 富锦阁是他的一块跳板，星辰度假村也是他的一块跳板，也许华茂唱片也将是他的一块跳板，只是不知道这块跳板跳出去，会是更高的一层楼或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