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死了
“师妹,你认识他吗?” 石清歌和华同门学艺,知道她俗家姓沈,华是天南神尼给她取的法号。 天南神尼是出家人,她的弟子却不尽是佛门弟子,除非真的看破红尘,一心向佛,天南神尼才会允准她剃度出家。 华虽然没有剃度,天南神尼给她取了法号,已经进入观察阶段,如果三年之后她还执意出家,天南神尼就会给她正式剃度,皈依佛门。 天南神尼亲传弟子不多,将来的衣钵传人肯定要从出家弟子中挑选,是以出家的资格至关重要,华入门时间不长,天南神尼青眼有加,这也是石清歌倾心结纳的原因。 石清歌在碧梧宫学艺十多年,用功精勤,在一众门徒中可谓是佼佼者,但天南神尼对她始终不甚称许。 石清歌对华的来历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是杜芳惜引介上山的,想必和枕戈山城颇有关联。 天南神尼和枕戈山城大有渊源,厉若莘、杜芳惜都是她的亲传弟子,沈荷裳一入碧梧宫就能跟在天南神尼身边,可见枕戈山城面子之大。 明钦一口叫出华的名讳,两人应该颇为熟悉,石清歌察颜观色,暗暗揣测两人的关系。 “不认识。” 沈荷裳玉容淡漠,信手摆弄着拂尘并不多话。 “这位明公子是我的朋友,他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符云鹄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连忙笑着帮明钦解围。 邵兰芝抿嘴笑道:“明公子你搭讪的方式实在是太落俗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以为明钦是看人家华生得美貌,故意寻个由头搭话。 明钦不知道沈荷裳作何想法,不过人家不肯相认,他也不好死皮赖脸的缠着不放。 “大家还是谈一谈怎么攻打万鬼窟吧。” 石清歌讶然地瞄了明钦一眼,心想此人年纪轻轻,却能拿得起,放得下,气度很是沉稳。 “这光天化日的,几个鬼王未必敢出来。这样吧,咱们先派两个人过去探探路,遇到七大鬼王不要硬拼,最好将他们引出来,个个击破。” ‘兵贵精,不贵多’,诸人的优点是个个都是道行高手,若和七大鬼王单打独斗,应该落在下风。 但七大鬼王盘踞在万鬼窟,妖魔鬼怪成千上万,众人地形不熟,贸然冲杀进去很可能中了圈套。 “清歌说得在理。” 石惊弦拊掌称是,摆手道:“游、凌两位老师,你们是拿鬼捉怪的行家,这头一阵就烦劳两位走一遭吧。” 游、凌两人对视一眼,游五岳呵呵笑道:“公子爷放心,我和鬼囚前去探路,定不叫堕了咱们芙蓉城的威名。” 游五岳、凌沧洲,一个绰号神判,一个浑名鬼囚,对付孤魂野鬼可是得心应手,比一般道行高手有经验的多。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又说‘不怕官,只怕管’。孙悟空本领很大,遇到妖魔鬼怪层出不穷的独门功法和诡秘法宝,也常常穷于应付。哪吒、昴日星官等人修为不及孙悟空,碰到有生克属性的妖怪却能大展神威,不费吹灰之力。 天道循环,五行生克,事物之间本来就有这种循环相制的关系,‘恶人自有恶人磨’,也是因果报偿的一个方面。 游五岳身躯矮胖,脑袋圆乎乎的,跟个富家翁差不多,凌沧洲则是披头散,一脸冷肃。两人性情大异,配合却极有默契。 挥手辞别石惊弦,展动身法从山坡上掠下,两人在洞外观察了一阵,凌沧洲转到山后,过不片刻,就见他举着一个磨盘大的圆石大步走出,这圆石有半人多高,总有五六十斤,凌沧洲身形高瘦,想不到竟有如此气力。 凌沧洲走到近处,和游五岳说了两句,后者闪身跃开,凌沧洲聚起浑身气力,大喝一声将圆石砸了出去,砰訇一声撞到闭阖的铁门上,耳听的山摇地动,土石簌簌掉落,烟尘四起,沉厚的洞门生生被他砸出一个破洞。 两人凝神戒备,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递了个眼色,一前一后钻进洞窟之中。 石惊弦取出灵犀佩来,祭出通灵符,和游、凌两人保持联系。 灵犀佩是‘居止类’道法一件应用极广的灵宝,最主要的功用类似武人的‘传音入密’,能够隔着迢远的距离互通消息。 石惊弦的灵犀佩造价不菲,功能更为强大,灵犀佩中内置着一副‘形影珠’,不但能够互通音信,还能看到对方的形貌。 石惊弦往灵犀佩中传入一道灵力,玉佩上明光大亮,现出游五岳的头脸。 “公子爷,我们已经进入万鬼窟了,目前还没有现什么妖魔鬼怪。” 外间虽是青天白日,洞窟中却是甚是晦暗,凌沧洲拿着一支霰光灯,四处照明,查找七大鬼王的踪迹。 游五岳拿着灵犀佩和石惊弦持续通话,石惊弦这块灵犀佩和玉笏相似,比普通的灵犀佩大一倍有余,透过内置的形影珠,将洞中的状况观察的一清二楚。 石清歌、符云鹄、邵兰芝都凑上前去观看灵犀佩中传来的影象,石惊弦顿有众星拱月的感觉,顾盼之间甚是得意。不时向游、凌两人出指令,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几个人围成一圈,几乎没有容身的空间。明钦和沈荷裳对洞中的情况不甚关心,便没有上前凑热闹。 明钦一直注意着沈荷裳,开始的时候,沈荷裳还故作不知,明钦看无人注意他俩,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沈荷裳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不觉心头微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明钦微笑上前,客客气气地道:“华师傅,你长的确实很像我一个朋友。方才多有冒昧,还望师傅不要见怪。” “是么?” 沈荷裳甩了甩拂尘,若无其事的道:“世间面貌相似的人很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明钦笑道:“听闻师傅是天南神尼的高足。我那位朋友刚巧也在你们碧梧宫学艺,她名叫沈荷裳,不知道师傅你有没有印象?” “我家神尼弟子众多,同名同姓的大有人在,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谁?” 沈荷裳话声微顿,沉吟道:“门中好像是有一个叫沈荷裳的,不过她已经死了,我回去可以帮你问一问。” “死了?怎么死的?” 明钦听的有些糊涂了,这华和沈荷裳的容貌神情十分相似,开始明钦觉得她是故意不肯相认,听她的话又不似伪装,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生、老、病、老,物性之常。人总是会死的,死便死了,你又何必多问。” 华轻声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大概沈荷裳死的蹊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是以她不愿多说。 “沈荷裳死了,你又是谁?” 明钦一把抓住华的玉腕,不觉变了颜色。他原本以为沈荷裳不肯相认,只是负气罢了。现在看来,沈荷裳到碧梧宫之后定然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沈荷裳虽有一个年长数岁的jiejie,两人同父异母,长的也不是特别相像,华自然不可能和她有甚血缘关系,倘若沈荷裳真的死了,旁人却借用她的rou身招摇过市,明钦决然不能容忍。 “你放手啊。” 华被明钦抓住手腕,好像一把冷硬的铁钳,疼的差点掉下泪来,当即一挥拂尘,朝他面门扫去。 明钦微吃一惊,沈荷裳出身富贵,懂得一些技击之法,但也不过是些武人境的拳法,不值一提。她到碧梧桐学艺前后不到两年,照理说能有天人境修为就不错了。 看她从碧梧桐御剑而来,面不红气不喘,足见功力深厚,当时明钦也未曾多想,华挥动拂尘,宛如软鞭一样疾捷灵动,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明钦尽管心中愤怒,也不得不松开她的玉臂,撤身闪躲。 华并未就此罢手,拂尘微颤,好似惊涛骇浪,麈丝哗然一声散成千丝万缕,真如瀑布流泻,声势极为骇人。 这等手法比起梅吟雪、厉若莘也不遑多让,欠缺的只是临阵经验,明钦也没有见过有人能将一把拂尘使得这样出神入化,可刚可柔,随心所欲。单论拂尘上的造诣,阴无涯也有所不及。 这一招三式,看似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意韵却截然不同,刚柔相济,一式比一式厉害,明钦一沾即退,就好像万丈长堤决了一个缺口,随后滚滚涛波横冲直撞,几乎难以收拾。 明钦和华又不是生死大敌,冷静下来还是想弄清楚中间的来龙去脉,并不想取法宝伤她。当下变幻出凤凰金翅,掠飞半空,华的拂尘虽然凌厉无前,难以招架,毕竟是有形之物,不能无限伸展,眼看明钦窜入云丛中,鞭长莫及,只得收起神术,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变化来得太快,众人正关心万鬼窟中的动静,不妨明钦和华一言不和打了起来。 “师妹,有话好好说。且慢动手。” 石清歌望着明钦胁生双翅,飞入云端,不由惊异不已。他是符云鹄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万一惹得符云鹄不快,可就得不偿失。 符云鹄有十洲三岛的强大背景,不管是芙蓉城,还是碧梧宫,比起十洲三岛可是小巫见大巫,天南神尼一身高深莫测的本事就是从十洲三岛学来的。符云鹄是聚窟洲的得意门生,得罪了她甚是不智。 石清歌这次出山就是为了陪华历练一番,倘若坏了事作为师姐她的罪过可比华来得大。 “好好地怎么打起来了?” 符云鹄啼笑皆非,刚才虽然没有特别留意明钦和华,但两人忽然大声吵闹,显得甚是激动,分明事出有因。 明钦在云丛中转了一圈,收敛金翅降落下来。 “石小姐,我想问一下贵门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做沈荷裳的?” 明钦心思缜密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沈荷裳是杜芳惜引介到碧梧宫的,天南神尼的亲信弟子不会无所知闻,杜芳惜和沈荷裳交情极好,倘若沈荷裳真的出了事她不会不知道,除非碧梧宫的人连她也瞒过了。 石清歌瞄了华一眼,她知道沈荷裳是华的本名,两人分明是认识的,但华不肯承认,她总不能越俎代庖,个中缘由私底下倒可以问一问。 华有些清傲她是知道的,事实上才貌双全的女孩子不免有几分崖岸自高,世间男子如同狂*蜂浪*蝶,如果稍稍假以辞色,就可能飞禽大咬,不知所以。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清傲矜持本来就是女孩子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 华对石清歌还算客气,虽然不会扮娇弄痴,也不惹人讨厌。石清歌无意插手她的个人感情,不过倘若能参与意见,两人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 石清歌一直遗憾未能得到天南神尼的看重,不然她在石家的地位可以水涨船高,结好沈荷裳也是她讨好天南神尼的手段。这中间的利害她早考虑的一清二楚。 “公子问的是荷裳师妹,她是杜芳惜师姐引介入本门的,我自然知晓。公子和荷裳师妹不会有什么恩怨吧。” 石清歌不知道华和明钦说了什么,引得他神情大变,差点大打出手。 石清歌对沈荷裳的过往所知不多,这些话沈荷裳自己不会说,她和杜芳惜不甚相熟,无处打听。若能从明钦这里旁敲侧击,得知一二,说不定大有用处。可惜当着沈荷裳的面不好多问,搞不好弄巧反拙,让两人生出芥蒂就不好了。 “我和沈荷裳是同乡,听说她在碧梧宫学艺,今非昔比。华师傅和她面貌相像,又是师出同门,是以有些误会。看来我是认错人了。” 明钦说到这里,反而松了口气。天南神尼是前朝公主,世外高人,杜芳惜、厉若莘都对她推崇备至,沈荷裳在她门中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他也是关心则乱,听了华的话,不由往坏处去想。 有道是,‘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或许沈荷裳已经将往事放下,不愿再提,他又何必太过执着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