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刘秀目光闪了闪,也不转头,看着沙盘略有感慨道: “其实这个沙盘成型还不到一年,”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刘秀的表情闪过一丝异样神色,他悠悠说道: “这个沙盘是本王在初次奔赴平衍,在那次抗燕之战时候派出斥候远赴燕国而做,在那个时候,在燕国大军包围城池之时,本王就想着北伐燕国了,现在这一天终于到了!” 他转头看了梁剑一眼,道:“你能理解本王的心情么?” 梁剑点了点头,垂首回道:“能。” 刘秀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沙盘前面,梁剑紧紧跟上站定,此刻在沙盘前,两人一前一后,看着桌上江山,竟同时有一种俯视天下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心动。 仿佛看不真切,刘秀上前一步,俯身仔细看着沙盘,目光温柔,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品,半晌,他突然缓缓伸手,拿起标志着耀南城的黑旗,目光一凝,回头看着梁剑,道: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上官宇‘讨逆’之地?” 梁剑目光一闪,低头回道: “殿下,末将末将全凭直觉,刚才在在会上不过是小人妄言而已,若言论有不当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刘秀听后微微一笑,转回头去,将黑旗放回原处,淡淡道:“知道本王为什么让你做辅路军主将吗?” 梁剑张了张嘴,刚想回答,但似乎又觉得答案有些不妥,摇了摇头,回道:“小人不知,还请殿下明言” 刘秀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将手负在身后,低头看着沙盘,在一瞬间,梁剑看着他的背影,竟突然觉得有些畏惧,那是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突然有些恍惚,心中一震,仿佛在刹那间有时光倒流,记忆回转,脑中影像碎片聚合成画,一幅幅游走而过。 那种气势当年也曾经在一个年轻人身上散出来过啊,可是如今他早已成为别人踏脚之石,成为别人争权的牺牲品。 当年自己在成傲、房山身后,就在这个地方,在平衍城上,听着卫王指点江山,胸怀天下,那是的自己,也是一腔热血,现在还能找回来吗? 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这些年来,自己蹉跎着岁月,每晚睡前,可曾有过懊悔,有过愧疚! 自己也曾想过,要率百万雄兵,南征北战,青史留名的啊!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拳头,眉头皱起,半晌,突然开口,行礼道: “臣,绝不辜负殿下重托!” 刘秀一愣,看了他一眼,失笑道:“怎么突然说这句话?” 见梁剑又有行礼,不待他开口,就摆了摆手阻止他说话,看着他道: “你原是当年卫王颇为倚重的‘斥候将军’吧?” 梁剑身子一震,面露惊疑之色,惶恐回道:“属下,属下” 刘秀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负手看着沙盘,以随意的口气道:“你也不必害怕,我并非不相信你,不然的话本王又怎会让你做辅路军主将?” 梁剑目光一闪,点了点头,应道:“谢殿下!” 刘秀“嗯”了一声,突然摇了摇头,转过身来,道:“本王无意探究你过往之事,你也不必多心本王这就让你见一个人,见到以后,你就都明白了。” 说完,他走到门前,唤过一个侍卫吩咐了几句,侍卫急忙点头转身,疾步离开。 刘秀站在门口,并没有急着回到厅内,而是抬头看着头顶苍天,此刻冬季的阳光有种无力的苍白,他渐渐眯起眼睛,顺着阳光对着太阳迎头看去,再不眨眼。 即便是天下最高,世间最亮,我要抓住你最弱的时候,抓住机会,与你抗衡! 就在他刚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只见侍卫带着一人疾步赶来,他微微一笑,对身后梁剑道:“你的老朋友来了,你不去会会他么?” 梁剑急忙从厅内走出,抬眼望去,待看清那人模样以后,身子不由一震。 来人赫然是冯浩—— 即使冬季未深,但在这临近荒北之地,夜晚的凉风依旧有些刺骨之寒。 平衍曾经的卫王行宫,有风从窗内吹了进来,昏黄的烛光随风飘忽不定,晃得人脸时明时暗。 刘秀站在桌前,皱着眉头低头苦思,推演即将到来的战局。 一旁,温雅安静的看着他,眼中温柔似水,仿佛在她眼里心中,刘秀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许久之后,在冷风吹拂中,烛光终于黯淡下来,燃烛将尽,该添灯油了。 温雅微微一笑,温柔站起,从旁边拿过一盏新灯点上,放在刘秀身前,见刘秀冲她抬头微笑,温雅坐了下来,道: “别太累了。” 刘秀点了点头,有风吹过,将温雅秀发吹起,遮住额头,在微弱烛光下,在此刻深夜时候,有一种别样的美丽,惊心动魄! 这个失忆之后,只记得自己一人的女子,此时心中再想些什么呢?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为何有种说不出的忧愁? 她是在担心自己么? 是因为明天就要出征发兵吗? 风,更大了,刘秀突然觉得有点冷。 他目光一闪,在温雅诧异而又期盼的目光中,站起身来,脱下自己的衣服,走到她的身前,盖在她的身上,柔声道: “深夜风大,别着凉了。” 仿佛在瞬间,如雷心跳声,震动着自己的耳朵。 她坐在那里没有动弹,脸上闪出一抹羞红,似乎不敢正视刘秀的目光,她把头转到一边,看向窗外夜色如墨。 仿佛有莫名的情绪在空气中流淌。 在她身后,刘秀随着她的目光向窗外看去,漆黑的夜里,似乎只有房间内,有一点光明,但却逐渐扩散,直到将两人笼罩其中。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但刚碰触到温雅如云秀发,就停了下来。 明天就要开战,岂能分心他用! 他缓缓收回了手,伴随着一声叹息。 仿佛过了很久,刘秀转身来到桌前坐下,似乎故意不看温雅幽怨的目光,低头道: “夜深风大,你伤未好,该休息了。” 温雅的目光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房间内,一片死寂。 温雅点了点头,涩声道:“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站起,轻步走到刘秀身后,将他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温柔的解了下来,重新盖在刘秀身上。 在一瞬间,她的双眸深处,温柔似水,化解了之前的所有! 她在刘秀身后轻声道:“即便是死,我也不忍心让你受半点委屈,受一点伤害,天凉风重,你要保重身子,明天还要在数十万大军面前踏马前行,早点歇息吧。” 说完,她退后一步,看着刘秀的背影,恍惚间有些出神,刘秀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自己从过去就是这般患得患失么? 脑海中突然闪过出离国这个名字,伴随着心中剧痛,她呻吟一声,按住胸口踉跄后退。 几乎是在瞬间,刘秀就转过身来,将她扶住,温柔的双手,从身体直接传到心里。 痛疼顷刻间如潮退一般消失不见。 “怎么了?”那个焦急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温雅回头娇羞一笑,但并未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陶醉在他的怀抱里不愿出来。 她可曾记得那夜春风么? 刘秀目光一闪,心神一荡,就想环抱温雅起身,颠鸾倒凤,共度**。 但他忍住了。 “我会在平衍守城。”半晌,刘秀在温雅耳边轻声道。 温雅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喜色,她转头看去,如同一个小女孩一般看着他,道: “我可以陪在你身边么?” 刘秀点了点头,他轻拥着温雅在椅子上坐下,低头看着桌子,对温雅道: “直到战事结束,我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今晚要你过来,本来是想和你暂别的” 温雅目光一闪,但并没接口,而是静静的等着他继续说话。 刘秀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突然道: “对于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温雅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回道: “我只记得你一个人,还有” 她目光闪烁半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继续道: “还有一个什么‘出离国’。” 空气中,仿佛瞬间有股杀气,透了出来。 刘秀脸色一沉,皱着眉头,几乎一字一顿的道: “你记起什么来了?” 温雅见状身子一震,脸上呈现慌乱之色,着急回道:“我只记起了这个名字” 刘秀目光一冷,道:“再仔细想想。” 温雅听后认真的点了点头,立刻闭目冥思,但刚刚开始,就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刀斧劈头,痛苦不堪,她痛极出声,几乎坐不稳当,但想到出离国之事可能对刘秀有大用处,于是拼命忍痛去想。 黑暗中,仿佛听到了黑白无常粲粲的狞笑声。 紧接着,有一抹嫣红从温雅嘴里喷涌而出,在这黑暗昏黄烛光中,绚烂多彩! 刘秀急忙将她抱住,只见温雅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喃喃有声。 刘秀心中一凛,急忙低头细听,只听温雅口中连续细语: “即便是死,我也愿意,只要你笑。” 烛光被风吹散,接着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开之后,只听刘秀大喊: “太医!快传太医!” 声音高昂,惊起无数沉睡的人们。 又是一夜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