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冬雷
那是属于地狱的恶鬼相。 并没有因为他们对雷恩有恩，在雷恩眼中就死的多么诗情画意。 这对相伴一生的老夫妇死的很惨，就算死，也没有言情文中出现的相拥而猝，或者出现什么你保护我，我保护你而死的无聊场面。 拉芙拉被枪炮打烂了脑袋，比起整个消失，这种藕断丝连的碎片更令人感到恶心。穆斯的身体上被弹丸所洞穿，血rou模糊的一片，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之中尽是血色。 那么，忙活了半天，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顺便葬送了上千人，结果，自己什么也没救到？ “啊……” 本来需要稀释过后才能食用的兴奋剂，如今开始作用在雷恩的大脑之中，此刻的他感觉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舒畅感受。与之同在的是，是极度客观的冷静。 他冷静的过于冷漠的看了身前的这片尸体一眼，哪怕是拉芙拉和穆斯的尸体，他也一掠而过。 登录的海贼只有通过森林那一条路可以通过，但是也尽数被他变成了尸体，因此不太可能有人越过自己的防线，过来屠缪这些村民。是那个逃走的，使大剑的怪力少年做的么？不，这也不可能，已经重伤的他不思量着该如何逃走，兵行险招的绕回来杀掉这些村民没有任何益处。 那么，这些村民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那双眼眸扫视了这片残酷的区域，疑惑很快的被他解开了。所有的尸体都是面朝北方奔跑的姿势，像是要逃离身后什么魔物那样从背后被射杀……而他们的背后，只有那座高大的城门。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就在不久前，当筋疲力尽逃离家园的村民们来到这城门前之后，这座寄托着他们庇护意味的城门，却将他们拒之门外。 当村民们面对那紧闭的城门之后，心中那个不肯面对的事实终于无情的放在了他们面前。 是呀，这个国家，雷德南斯是很小的国家，既不富裕又不强盛，虽然对于那些海贼而言仍然是巨大的财富代名词，但是在世界各国之间，这只是不入流的小国。这样的小国，这样的小岛，数百年来既没有需要防御的外敌，也没有需要防御的猛兽，却是为何要建立这没有任何价值却巨大非凡的城墙呢？ 村民们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答案是那么的显而易见，被视作劣等公民的他们，对于城门后的居民也好，当权者也好，都是那片巨大岩壁下的阴影，是这个国家的污点。 如果不是碍于流言和声望的关系，王室与贵族们恨不得能亲自将那块巨大岩壁斩落，让它坠落下来，将阴影下的村民们砸个稀巴烂。 “喂！！开门呀！！海贼，海贼们就要杀过来了！！” “艾布纳！你这杀千刀的白眼狼！如果当初不是村里的人们一起将无父无母的你养大，最后大家一起出钱让你进城当上了卫兵，你有今日么？！这紧闭的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求求你们了！就算只让孩子进去也行，让孩子们进去吧！” “开门！开门呀！” 超过数百人的村民黑压压的聚在城门下，杂乱的声音，哭喊的声音，谩骂的声音，这一切怎么可能影响不到城墙上的守卫兵？ 小队长艾布纳脸色难看的看着城下一张张熟悉的脸，底下的村民愤怒的仰望着他，身边的战友也一个个期盼的看着他。他们都是从劣等公民中选出来担当守卫的人，身强体壮的他们像是大牲口一般被城内的官员挑中，充当廉价的劳动力。 “队长……我的父母也在下面……您……” 守卫兵的年轻人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声音，下面的这些村民都是有恩于他们的人们，里面有他们的亲人，朋友，邻里乡亲。但是从进了城里第一天起就被牢牢刻上无条件服从命令的要求，他们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刚才王宫里的传令官已经宣布了命令，城门就此封死，直至海军到来为止，绝不准打开！ “……开门。”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坐视海贼们杀来，屠缪这些无辜的村民。艾布纳脸色难看的做出了决定，哪怕违抗命令自己会丢掉这好不容易才熬到的小官职，他也这样决定了！ “喔，你是想违抗命令了么？” 沉稳的声音令艾布纳为之一惊，转过身去，那是刚刚来到城墙上的中年人。 留着精致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衣着着与众不同的燕尾服。这个身材高挑的中年人带着超过五十人的王宫士兵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艾布纳。 “陆斯恩护卫长……” 艾布纳颇为畏惧的向后退了一步，他很清楚自己等人的身份，虽然被冠以守城卫兵的称呼，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拥有任何权利，他们只是一些给城里的大人物们看大门的狗，与城外那些被称作野狗的村民唯一不同的地步，他们是较为强壮的看门狗。 不论是装备还是待遇，他们这些所谓的士兵，过的日子还不如城里最低等的百姓。 “我再问一遍，你是想要违抗陛下下达的命令么？” 沉稳的声音无情的质问道，艾布纳顿时感到自己的双眼一黑，无形的压力敲打着他脆弱的心脏。 远方码头方向的爆炸声令他心里一惊，虽然不知道海贼们为什么还没杀过来，但是恐怕也快来了，到时候底下的村民必然无一幸免。终于，这个吃百家饭长大的男人拼命的鼓起勇气，努力直视着陆斯恩护卫长冷漠的双眼，发出了自己勇敢的声音。 “护卫长，距离海贼们杀过来还有一段时间，至少让村民们……” 砰！ 剩下的话语再也无法言出，冒着硝烟的枪口夺走了这条卑微的生命，在艾布纳的心脏处绽放出了血色的花朵，这位一脸胡渣的中年人下意识的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胸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无力讲出，他倍感疲倦的神经终于可以得到了安歇，无力向后倒去的他，在周围战友和底下村民的惊呼声中，从城墙上摔了下去…… “不会叫的狗，才是好狗。想要摆脱主人缰绳发出自己的叫声，你们也就到此为止了。” 摇头收回纯金制成的火枪，陆斯恩护卫长冷漠的挥动手臂，身后五十名王宫精锐士兵如猛虎出洞，将战斗力和装备都可怜到极点的守城士兵们尽数诛杀！ 陆斯恩护卫长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这些从劣等公民中选拔出来的守城士兵会顾及到以前的情分，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要知道，若是打开城门，万一村民里面有海贼混杂进去，从内部进行破坏该怎么办？若是打开了城门的防线，那又该怎么办？ 因此，陆斯恩护卫长的判断无比的明确。 虽然，这个判断是建立在他并不把村民们当人看待的前提下。 艾布纳的尸体与其他守城士兵们倒下的尸体彻底激怒了村民们，他们发出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怒吼！谴责的声音与怒骂的声音响成一片，愤怒的村民们拿起手里能扔出去的东西向城墙上的陆斯恩等人砸去，虽然飞到一半就力量不支的掉了下来，可是村民们还是做着这些无用功。终于，有人拿起器具拼命的砸着厚实的城门，其他人也一一效仿着敲砸着城门。 陆斯恩冷冷的一笑，眼下的村民们井然化身为暴徒，破坏城门的举动可是视作危害到王公贵族们的安危。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名正言顺消灭这些污点的理由，很快的，guntang的热油从城墙上倒下，在一片唉呼惨叫声中沸腾了！被烫死者不计可数，被烫伤者生不如死！ 城墙上黑洞洞的大炮对准了人群密集的中心，数发齐响，炸开了一片血rou模糊大地！ 这些为了防御外敌进攻的攻击手段，这些纳税人从心血中抠出来的武装经费，就这样作用在了无辜的村民身上…… 没有死在海贼的手中，却死在了相处数百年的邻居手中……不，从一开始，王公贵族与农民就不是那么天真的邻里关系。 在兴奋剂的作用下，纵使不清楚这个国家的内情，雷恩也多少猜到了这些人是为何而死的。就算不去猜，他只需要知道是谁做的就好。 “嗯？还有活着的？” 城墙上的士兵吃惊的看着下方那个被血所覆盖，惨兮兮的年轻人。很自然的，他认为这个年轻人是在一轮屠杀中侥幸活下来的幸运儿。然而他不以为意，抬起自己的火枪，在一番校准过后，他准备结果了这个不幸的年轻人。 以这城门为界，被岩壁所笼罩的阴影盖在雷恩的身上，而那城门后的繁华街道，却飘散着洁白的雪花。晶莹洁白的雪花绕过巨大的岩壁，飘然落在雷恩的鼻尖上，化作一滴血色的水珠滴落而下。 从天空里飘落的雪，忽然静止，一道雷声响彻天地。 原本瞄准雷恩的士兵被那雷声所威慑，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却看到了他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那一道纯白的光虹劈碎了天空中数万片雪花，直挺挺的落在了那块巨大的凸起岩壁上！将那岩壁拦腰劈断！ 巨大到足以覆盖整个村庄的岩石，伴随着数千块碎石落下，城墙上的陆斯恩护卫长与士兵们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 那块巨大的岩石在人们眼中似乎很缓慢的坠落了下来，就在，雷恩的头顶。 雷恩·沃克。 他并非是出于复仇的念头，或者满腔的热血之类值得夸赞的理由做出下面那个举动。仅仅是……他心情不好。 我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流了那么多的血，甚至折损了几年的寿命才救下来的人，就被你们这样杀了，我当然有理由不开心，不开心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自然要做点令自己心情愉快的事情。 再加上，头顶那块岩石笼罩了他两个月了，他感觉到很压抑，现在它掉下来了，雷恩很快就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接触到雪花的冰凉，他想，这样能令他心情好些。 不过，想要他心情完全好起来很困难，所以，为了我的好心情，请你们去死吧。 这样想着，他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强大的热量将他体表的血液蒸发，化作血色的蒸汽徐徐升腾。 他一跃而起，仿佛要撞碎头顶那块不断坠落的巨石那样，疾驰而上！ 城墙上的陆斯恩护卫长从望远镜中看到了这一幕，他看到了一个被血色所笼罩的身影冲向了不断下落的巨石，然后，那个身影踢了那巨石一脚…… 这个画面很滑稽，陆斯恩甚至已经看到了那个不自量力的渺小身影，在下一刻筋断骨折，被人力无法企及的巨岩瞬间压垮。 八冲拳最终奥义！ 锥龙锥钉！ 坠落的巨岩在下一刻停顿了一下，那份蚂蚁绊倒了大象一般的违和感在陆斯恩心中疯狂的咆哮着。那巨大的岩石开始颤抖，仿佛一个巨人的肩头在不断抖动，被雷恩踢中的那一面巨石开始粉碎，直至粉碎了三分之一后开始停止，最终，那块巨大的岩石以炮弹般的速度在陆斯恩绝望的尖叫中飞向了他！ 没有任何华丽的形容词，没有任何绚丽的响动，那块巨岩就那样平静的碾碎了巨大的城门，将城门上的士兵碾碎成血rou泥浆，去势不减的碾压了城内的居民房屋，将房屋中一无所知的一等公民一起带走，最终，这块巨岩跨过了半个国家的距离，狠狠的撞在了国家中心处的高大王宫上！奢华尊贵的王宫城就那样不堪一击的被巨岩撞倒，城内的人，不论老人女人幼童仆人士兵将军王妃国王皇子一应化作一滩烂泥就此逝去…… 雷德南斯，就此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