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摩天轮
那天，阳光很灿烂，它早早睁开双眼，先跟身边的伙伴打招呼，然后对树下走过的人说：“你好啊。”每一个人走过，它都会说一句，然后望着远处的摩天轮开心地咯咯笑。 傍晚的时候它难得没有沉睡，一个孩子走过树下的时候，它一如既往地打招呼。 “你好啊。”它说。那个孩子突然停在树枝下，它疑惑，以为那是个意外。 “你好啊。”过了一会，那个孩子说。它以为他是在和树下的老人说话，但还是雀跃了，它可以当做他是在对它说话。 “今天天气真好啊。”它又说。 “是啊，真好。”那个孩子说。 “什么时候到夏天啊~~~”它说。 “是啊，到夏天。”那个孩子说。 “啊~~~好累~~~~我要休息了。”它伸个懒腰说。 “恩，好好休息。”那个孩子说。 “再见。”它说。在它闭上眼之前，它看到那个孩子抬起头对着满枝的花朵笑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洋溢着温柔，眼角弯弯，浅浅地笑了。他说：“再见。” 它猜想那个孩子是听得到它的声音的，它为这个猜想兴奋了很久，然后它开始试探，每天在男孩路过的时候和他打招呼，每次男孩都会回应它，它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它觉得它有了朋友。 于是它爱上了和男孩说话的时间，每天等着他路过，把自己学到的语言全部说给男孩听。已经是四月，夏天很快就要到了，它跟他说花裙子，说雪糕，说摩天轮，但是它的愿望还没有许下。 ，然后，在那个月色暗淡的晚上，小小的樱花乘着春风，在月光下挣开枝头，勇敢地跳下。。。。。。。 他不知道路，心里只惦记着摩天轮三个字，捧着小小的花儿不停地在四月的春风里奔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热闹的游乐园里黑漆漆的一片，天师望着紧闭的大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宝宝！！”耳边传来谁呼唤的声音，他满然地望着前方，找不到焦距。 “宝宝！！”天玄耀紧紧抱住那个不停颤抖的小小身子，焦急地喊他的名字。听到他口中断断续续传出的摩天轮三个字，天玄耀没有犹豫抱起他翻过高高的围墙，朝摩天轮跑去。 夜晚的游乐园出奇得安静，四周只有他奔跑的脚步声，天玄耀抱着怀里的孩子找到摩天轮的开关，开启，然后抱着他一起坐上去。 摩天轮缓缓地转动起来，天师挣开抱着自己的手，趴在玻璃窗上望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掌。 “啊，摩天轮。”小小的花朵发出虚弱的声音。 “恩，摩天轮。”天师小声回应，怕声音大点会吓到它。 “坐摩天轮，许愿。”花妖弱弱的声音里带上欣喜。 “恩，许愿。”天师点头。 “好漂亮。”感叹。 “恩，很漂亮。”天师望一眼窗外在夜色里如星光般闪耀的灯光，又将注意力放回手心的花朵上。 “啊，夏天，花裙子，雪糕，海边。” “恩。” “许愿。” “恩，许愿。”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到达顶点的时候，花妖说：“啊~~~想和朋友一直在一起。”那一瞬间，天师猛然瞪大眼，摩天轮缓缓转动着，缓缓接近地面，他听到了花儿内心的声音。 它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它只是一朵小小的花儿，即使学会人类的语言，没有人类的身体，还是不能穿漂亮的花裙子；没有人类的嘴巴，也不能吃甜甜的雪糕；没有人类的脚，也不能去想去的海边；不能离开枝头，也坐不了摩天轮。其实一开始就知道的，坐不了摩天轮，许不了愿，到不了夏天，虽然难过，但是它交到了朋友，渐渐的，对摩天轮的向往，对夏天的期待，都被有了朋友的喜悦盖过。它喜欢朋友，喜欢那些教自己学会语言的人，喜欢没见过的花裙子，喜欢没吃过的雪糕，喜欢没去过的海边，喜欢。。。。。。。。 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不管怎么呼唤，小小的花朵再也没有发出声音。晶莹的泪滴落在变得苍白的花瓣上，天师抱着膝盖呜呜哭泣，先是细细小小的哽咽，然后是止不住的抽泣，然后是嚎啕大哭。小小的孩子为逝去的朋友失声痛哭，一个在四月春风里相遇，在四月春风里逝去的朋友。 “宝宝。。。。。”天玄耀抱住缩成一团嘶哑着声音哭泣的孩子，紧紧地，像是要揉进心里。 “宝宝，叔叔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一直，宝宝，叔叔不会离开你，永远。。。。。。” “宝宝，叔叔爱你。。。。。。” 夜空里，谁在悲伤哭泣，谁在喃喃低语。 那之后天师病了，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天玄耀寸步不离守在床边，几天几夜彻夜不眠。 三天后，天师痊愈，病好后的他变得更沉默，时不时就会望着窗外发呆。天玄耀耐心地陪在身边，想尽办法逗他说话逗他笑，却没有一丝转变。直到那天，天玄耀将樱花做成的书签交给他，他才一改沉默，捧着书签默默流泪。 “宝宝，它会一直陪着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亦祈哥哥也会一起陪着你，所以，宝宝，不要再难过。”天玄耀拭去他眼角的泪滴，轻轻拥住他。 “真的？”天师抬起湿润的眼睛，怯怯地望着上方笑得温柔的人。 “真的，宝宝。”亲亲他湿湿的脸颊，天玄耀喟叹一声。 下一秒，小小的孩子扑进宽广温暖的怀抱，大声痛哭。天玄耀心疼地抱紧怀中敏感的孩子，轻轻拍抚他的背脊。 宝宝，就算全世界都离开你，我也会站在你的身边，永远。这一天，天玄耀立下一辈子的誓言。 从那天以后，天师变得异常依赖天玄耀，两人几乎到了同吃同睡的地步，天亦祈看在眼里，心里虽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过耀。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所以在学校的时候，他尽量陪在宝宝身边，努力逗他哄他，只要看到宝宝的笑容，他就会觉得满足。 在两人的努力下，天师渐渐变得开朗起来，偶尔还会撒撒娇耍耍赖，天玄耀和天亦祈爱死了他调皮的可爱样子，更是费尽心思宠他惯他。在两人无尽的宠溺中，天师依旧还是那个安静听话的孩子，只有在两人面前才会偶尔有撒娇的举动。 四月结束了，樱花已经全部凋谢，天师站在长满绿叶的枝头下，望着树枝久久不动。 “宝宝，该回去了。”天亦祈上前拉起他的手，天师点点头，跟着他往前走。 摩天轮升到最高的时候，小小的花妖许下的那个愿望应该算成真了吧。即使不会再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话，但是它却可以以书签的状态永远陪在喜欢的人身边，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吧！ 那一瞬间，在树妖挥刀砍下来的那一瞬间，粉色的花瓣落在了那双绿色的眼睛上，被遮住视线的树妖因此停顿，正是那一瞬间，天玄耀冲过来救下天师。那个时候，在摩天轮上的时候，天师一直忘记说一句话：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行渐远，阳光下，绿意盈然的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晃。 明年，这个枝头又会开满灿烂的樱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