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擦肩

    六响，报时，北京时间14点整，台标响起，陈芷兰拎着节目筐和水杯走出直播室，身边的魏峥叫：“饿死了。”他把耳机和节目稿往芷兰的筐里一放，“兰姐，帮我带上去，我去发重播，你有要改的吗？”陈芷兰摇摇头，魏峥皱眉：“我得改，又扣50。”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直播区站岗的小武警对芷兰说：“芷兰姐，下节目了。”陈芷兰笑：“cd收到了么？”小战士点点头：“谢谢你。”电梯到了，芷兰回头：“不谢，走了啊！”刚走进办公室，陈芷兰就听见办公室里人声鼎沸，一群人正兴高采烈的说什么。就见岳玫坐在桌子上，手舞足蹈，估计听众要知道他们收音机里温柔的岳玫jiejie私底下是个张牙舞爪的大嗓门，估计得哭死。

    这里是省电台新闻综合频率，电台是个外人看来有点神秘的地方，其实跟其他的公司单位没什么两样。电台主持人听起来是个高端洋气的职业，其实阳春白雪只在电波里，他们也就是一群扔在大街上不会被人多看几眼的下里巴人。不过也有例外，比如音乐部的fisher，中文名叫于小鱼，因为跟艺人打交道，fisher看起来就是一个艺人。一次他进电台门，正好碰到一群实习生，明星派头十足，几个实习生愣是把他当成黄晓明，当然是因为他带了墨镜的原因。

    在电台上班有个好处，不用朝九晚五的坐班，节目时间提前两个小时来，上完节目就可以走，不过要是碰到**的领导就另当别论了。比如新闻部的主任卫东，45岁，至今未婚，新闻部是新闻综合频率的第一大部，记者编辑主持人加起来有二十几个，负责每天早中晚的三档新闻直播，和每个整点的新闻编辑。新闻部的记者编辑轮流坐班，说是每天工作八小时，但是，谁也没有少于十个小时。要是再有个采访或者突发事件，别说休假，休息都是奢求，最重要的是还没加班费。不过卫主任说了，可以订餐，标准每人25。每天早上卫主任会第一个到达办公室，无论春秋冬夏，寒霜酷暑，无论谁到的早，他总能比人先到，新闻部的人狠的牙痒痒。

    陈芷兰所在的午间节目部主任文亮人还不错，对于大家上班时间管的很松，只要不误节目，怎么都好说。但是如果敢误一次，全年的奖金都泡汤，好在电台工作的人都属于时间观念极强的人。在平常的生活中，10秒钟对大家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广播里，过了6秒就算空播了。

    对于穿着，电台没有特别的规定，所以在电台里你会看见穿着职业装，画着精致妆容的白骨精，比如办公室做行政工作的吕姐；会看见穿着时尚，小露性感的女郎，比如正午阳光的珊珊；会看见每天新奇不断，五光十色，拼命刷存在感的奇葩，比如人约黄昏的李欣；还有就是穿着随意，以舒服休闲为首要的陈芷兰一族。如果你在电台里看见有男人穿着西装革履，年纪稍长的他一定是领导层，年纪很轻的一定是刚来的实习生。

    岳玫看见陈芷兰回来，从桌上跳下来：“芷兰，主任让你找他。”陈芷兰放下筐。文亮正在看股票，对陈芷兰说：“下个月，你跟珊珊还有音乐部的沈硕，新闻部的陆薇微和网络部的几个人去趟台湾。”陈芷兰问：“去台湾干什么？”文亮转过头：“咱们跟台湾的一家电台合作一个节目，你们去跟他们敲定一下方案。”陈芷兰问：“哦，为什么让我去？”文亮说：“你是老人了，节目做得也不错，想法也多，你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做。”陈芷兰回到办公室，将同事帮她从食堂打回来的已经凉透了的饭放进微波炉热了热，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吃午饭。手机响了，“你好，陈小姐。”

    “你好。”

    “我是龙跃集团陈董事长的秘书linda”，陈芷兰想起来，陈董事长，是前几天采访的一位嘉宾。

    “周五晚上，我们集团有一个答谢酒会，想请陈小姐来参加，董事长说谢谢陈小姐，那天的访问很精彩。”

    “谢谢。”

    “明天，我会让人给你送请柬过去，请带上男伴。”挂了电话，陈芷兰看见魏峥回来：“魏峥，周五有空吗？晚上？”魏峥低头整理办公桌上的稿子：“有啊！”“高大上的酒会去吗？”“哪里啊？”“就前几天采访的那个龙跃集团，有个答谢酒会。”魏峥笑了：“那个美女的公司。”“去吗？”魏峥叫：“去！”

    下午陈芷兰给李美娟打电话，美娟是她的大学舍友，开了一家自主品牌的服装店。在店里，美娟递给她一件小礼服：“去试试。”芷兰皱着眉：“你这也太露了吧，好歹人家是正经公司，我穿这么不正经。”美娟一瞪眼：“你懂个p呀，这还叫露，再说了，你又没料，露什么呀，赶紧给我试试。”芷兰走进试衣间，美娟手抱胸前，在外头对她说：“你怎么着啊？”芷兰跟小礼服较劲：“什么怎么着？”“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芷兰探出头：“你进来，我弄不了这衣服。”美娟走进试衣间，帮她整理：“行不行？”芷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没啥料。她点头：“行，就这样吧。”美娟一听：“行啊？那我约人了。”芷兰问：“约什么人？”“你不是说行吗？介绍男朋友啊？”芷兰瞪她一眼：“我说衣服行。”说着走出试衣间，美娟跟在她后面：“陈芷兰，你是要当姑子去呀，看你头发就像个姑子。”芷兰没接茬：“你说我把头发放下来？能遮住不？”她在镜子前一转身，正好看见露背礼服后，左肩下方绕着肩胛骨的纹身。美娟骂：“你tm趁早赶紧给我把这个洗了去。”陈芷兰不以为意，一笑：“你给我找个不露背的。”美娟说：“靠，不露背，就是露胸，你有吗？”陈芷兰两只手在胸部下面一托：“挤挤还是有的。”说的两人都笑起来。

    美娟眼神里都是心疼：“芷兰，差不多得了，七年了，七年，我们身上老的细胞都一个没有了，全部换新了。”陈芷兰在衣服架子上挑衣服，拿出两件比在身前：“哪个合适？”美娟叹口气：“放下吧，就你那审美。”她拿起一件：“换上这个。”

    周五下午六点，陈芷兰在洗手间换上黑色斜肩的小礼服，穿上十厘米的高跟鞋，嗒嗒嗒扭回办公室，站在门口，手扶门框，一甩头：“孩儿们！”办公室里一阵欢呼，连新闻部的一众人都出来争相围观，魏峥和一飞还吹起了口哨。岳玫叫：“我去，陈芷兰，你这是要去勾谁去呀？”珊珊拖着芷兰坐在座位上：“来来来，就你这套衣服，今天我给你化妆”。芷兰说：“你们这帮闲人，大周末的六点还不下班。”岳玫笑着说：“魏峥说你们今天要参加酒会，一个高大上的酒会，我们就是围观你的。”珊珊拿出自己超级大超级全的化妆盒，开始在陈芷兰的脸上忙活：“我们都等你今天晚上惊艳亮相，能一举进入上流社会呢！”芷兰一笑：“那你们可就得失望了，这活儿得交给魏峥，等着他去入个赘还是有希望。”魏峥穿着黑色礼服，打着领结，手放在隔板上托着腮看着陈芷兰：“兰姐，你就应该每天这么穿，我真是眼拙，咱们办公室还有这样一位大美女呢，反正咱俩都单着，要不你屈个尊从了我，不然我从了你也行啊！”陈芷兰一瞪眼：“滚！”珊珊看了眼魏峥：“哟，魏峥，你今儿也够帅的呀！”魏峥很得意，整整西装：“那是，我好歹也是我们大学校草队的。”岳玫笑：“校草，还组队呢！”魏峥是中国传媒大学播音系毕业，声音不错，专业也不错，长得很帅。岳玫问：“你们那队里得有小100人吧。”魏峥瞪她一眼：“就11人。”魏峥大学毕业分到电台时，就跟着陈芷兰实习，陈芷兰喜欢这个小弟弟，很聪明，也勤奋，就是平时比较马虎。

    龙跃集团是当地很大的一个合资企业，此次是公司成立25周年的答谢酒会，当地的知名企业和名流都来参加。走进酒会，到场的每位嘉宾都要在签名墙上签名，并留影，魏峥在芷兰耳边说：“怎么弄的跟电影节似的。”芷兰笑：“上流社会，你得适应，将来你得入赘呢！”两人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在墙上签了名，站在一起，男帅女美的笑着合了影。Linda看见陈芷兰，走过来：“陈小姐！”芷兰点头：“你好，linda”，她侧身介绍旁边的魏峥：“我同事，魏峥！”魏峥看见linda满眼放光。这小子最是知道怎样耍帅的，嘴角向右一牵，招牌笑容一出，露出八颗牙，左手插进裤兜，右手一伸，身体稍向前：“你好！”果然，linda眼一亮：“我见过，在陈小姐的办公室，你在打电话。”魏峥一听，有点尴尬。那天，他坐在椅子上，双脚翘在办公桌上，正在跟一哥们儿打电话，陈芷兰带着嘉宾从办公室门口过，正好看见文亮训魏峥：“脚拿下去，嘉宾看见什么样子。”魏峥赶忙坐好，正好让linda看见。

    Linda客套了几句，就去招呼别人了。魏峥手扶着芷兰的肩，假哭：“姐，我的形象啊！”陈芷兰笑：“让你作死。”呆了会儿，陈芷兰站不住了，十厘米的高跟鞋，她的脚都要断了。也不认识什么人，魏峥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早就撇下她四处搭讪去了。她给魏峥发**：“我先走了，脚要断了，你别送我了，知道你正开屏呢！”她收起手机，从衣帽处取了大毛衣外套，套在身上，走到酒店外打车。

    赵彧在办公室里跟洛杉矶通电话，交代一些事情，放下电话，喝了口水。他不喝咖啡，也不喝茶，因为她只喝白开水。秘书grace说：“eason，周五晚上是龙跃的答谢酒会。”赵彧皱了下眉：“能不去吗？”“以后我们跟龙跃会经常打交道，您最好去一下。”赵彧心里叹口气：“好吧！”grace说：“我们可以晚点到。”赵彧靠在椅背上。

    坐在车上，赵彧看着车窗外的流光夜景，七年了，这个城市的变化真快。

    打到车，陈芷兰一坐上去，就把鞋脱了，她长舒一口气：“我的脚啊！你好，师傅，去北辰小区。”

    赵彧刚下车，一辆出租开出酒店门口。Linda看见赵彧和grace，赶忙跟正在和几个老板寒暄的陈董事长耳语了一下，两人满面笑容的亲自迎了过来。

    赵彧彬彬有礼，笑容刚刚好：“陈董你好，不好意思，来晚了。”陈董事长满脸笑容：“eason，不晚不晚，谢谢你大驾光临。”“哪里！”陈董事长亲切的搭着赵彧的肩：“来，给你介绍几位朋友。”赵彧微笑：“好。”一路跟着陈董事长认识各色名流，温文儒雅，礼数周全。

    杯光斛影、觥筹交错，陈董事长跟几个老板相谈正欢，赵彧稍一颔首：“失陪。”他手里拿杯酒也不喝，百无聊赖的走到签名墙旁边挂的一排照片前。摄影师将参加酒会签名留影的人的照片已经挂在那里，来宾在告辞的时候可以自己带走。他漫不经心的看，突然他定住了，照片上的人黑色斜肩小礼服，冲着他微笑。他盯着照片，眼一热，再看，没错，是她。赵彧忙回头，急急穿梭在人群中，四处寻找。grace见赵彧到处穿梭，神色急切慌张，跟往常大不一样，走过来拉住他：“eason，怎么了？”赵彧一下醒过来，恢复常态：“没事，没事。”他定定神：“你去吧。”他回头大步走到挂照片的地方，照片已经没有了。

    魏峥开着车给芷兰打电话：“兰姐，照片在我这里，回头给你带到办公室。”芷兰问：“你喝酒了还开车？”魏峥笑：“哪能呢？我没喝酒，喝的饮料。”芷兰说：“好吧，慢点儿，注意安全。”挂了电话，陈芷兰继续伏案为跟台湾合作的节目写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