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离（二）

    陈芷兰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她睁开眼睛，一个陌生的地方。陈芷兰有点糊涂，她睁开眼睛辨认了好久，不认识。隐隐的，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她起身，地上有一双拖鞋，趿上鞋，打开门。一个人正背对她坐在沙发上跟人用英语讲电话，陈芷兰更糊涂了，她觉得自己有点断片儿了。

    那人挂了电话，陈芷兰用英语问：“对不起，请问这里是哪儿？多伦多？”那人起身一回头，陈芷兰愣住了，还是英语：“赵彧，你怎么也在多伦多？”赵彧脸上三条黑线。他清清嗓子，中文：“咳，这里不是多伦多。”陈芷兰愣愣的，她摆了下手，还是英语：“哎呀！做梦啊！做梦啊！”说完又回到房间关上门，上床躺下，赵彧笑出声来。

    陈芷兰躺了好一会儿，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她自言自语：“昨天不是还在做节目吗？不是跟一群人去吃火锅了吗？怎么又到国外了？这到底是哪儿啊？”赵彧推开门：“好点了吗？”陈芷兰忙坐起来：“这是哪儿？”赵彧说：“我家。”陈芷兰吃了一惊：“我怎么在你家？”赵彧说：“昨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说他们灌你酒，让我去接你。”陈芷兰眼睛睁得老大，声音变的尖细：“我？给你打电话？让你接我？”赵彧笑呵呵的看着她点点头。

    陈芷兰仔细回想，确实昨天被魏峥灌了酒，确实拿出了电话，确实打了，她嘟嘟囔囔：“怎么会，我是给娟子打的呀！”赵彧抱着双臂靠在门上还是笑眯眯的。陈芷兰找手机，赵彧把手机递给她，她打开一看，22点23分，呼出，赵彧。她头一低，恨不能钻到床底下去。

    赵彧一笑：“醒了，就来吃点东西吧。”说着转身去了客厅。

    陈芷兰想起几年前停水的夜晚，慌忙从头到脚把自己摸了一遍，小心翼翼的闻了闻手，好像没啥异味，一切正常。

    她很讪讪的走出去，赵彧正在盛粥，陈芷兰很乖很乖的坐下，两只手放在膝上，低着头。赵彧把粥放在她面前：“吃吧。”陈芷兰尴尬的点点头：“不好意思啊，昨天拨错电话了。”赵彧夹了口菜悠悠的放进嘴里：“确定是拨错了？？”陈芷兰使劲点点头：“对....对...对，给...给你...添麻...麻烦了。”赵彧一笑：“没事，欢迎麻烦。”

    俩人沉默着，陈芷兰突然跳起来：“妈呀，误了节目了！”她慌着在屋里乱转找衣服和鞋：“死定了，妈呀，完蛋了，这是要失业了呀！”赵彧不紧不慢，吃着包子：“我早上帮你请假了。”陈芷兰站在屋子中间：“请假了？”赵彧喝口粥：“请了，翻了你的手机，打到办公室，你们主任是叫文亮吧。”陈芷兰问：“你怎么知道？”“你手机上不是写了吸血的文亮吗？”陈芷兰额头一滴汗。

    上学的时候，她的微积分很差，在她的通讯录里，微积分老师写的就是吸血的微积分。

    陈芷兰讪讪一笑：“他...没说什么吧。”赵彧还是不紧不慢：“没说什么，不过我放下电话的时候，听见你们办公室很欢乐。”说完，他嘴角一扬，心里乐开了花。

    上午九点，赵彧从陈芷兰的手机通讯录里找到她办公室的电话，打过去，是一飞：“你好，午间部。”

    赵彧说：“你好，我想找你们负责人。”

    一飞问：“你是哪里？”

    赵彧说：“我想给陈芷兰请假。”

    一飞问：“她没事吧？”

    赵彧说：“她今天不方便上班。”

    一飞问：“你是哪位？”

    赵彧说：“我是她朋友。”

    一飞惊了：“你等等啊！”一飞瞪着眼睛，一脸兴奋捂着话筒，在办公室里嚷嚷开了：“天呀！有男人打电话给陈芷兰请假呢！”办公室里沸腾了。一飞对着话筒小声说：“那个什么朋友，你等一下，我给你叫主任。”说着他抻着脖子喊：“主任，那个什么朋友打电话来要请假。”文亮不紧不慢走过来：“话都说不清楚，谁的什么那个什么朋友？”一飞捉狎的笑：“陈芷兰，”文亮接了电话，旁边一群人抻着脖子围在他身边听，文亮说了两句，放下电话：“中午节目，珊珊给替一下啊！”说完又不紧不慢走了，办公室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赵彧说：“来吧，坐下吃点东西。”陈芷兰慢慢挪过去，拿起筷子：“谢谢，你不用上班吗？”赵彧说：“不上，请假了。”陈芷兰低头喝粥：“你会做饭？”赵彧吃口菜：“小时工阿姨做的。”陈芷兰一惊：“那…你家阿姨看见我…昨天…住这儿了？”赵彧一牵嘴角“嗯”了一声。

    陈芷兰哭丧着脸：“完了，我的清白呀！”赵彧瞪她一眼，陈芷兰忙摆手改口说：“你的清白，你的清白！”赵彧逗她：“咱俩还睡一个屋呢！”陈芷兰眼瞪的硕大，赵彧说：“喝粥吧。”陈芷兰说：“我…跟她解释解释。”

    赵彧点头，语气沉重：“是得好好解释，不过你要解释的人可多了，估计一上午，整个小区的三姑六婆，下棋遛鸟的，看宠物带孩子的都已经知道，我家昨天住了个女的。”陈芷兰一脸悲愤，跟上刑场一样：“事情闹大了。”

    沉默好一会儿，陈芷兰说：“你家很大呀！”赵彧说：“是有点空。”陈芷兰不知道这个话应该怎样接，赵彧问：“你什么时候搬家？”陈芷兰一惊，让粥噎了一下：“咳，咳，为什么要搬？”赵彧看她一眼：“我是问你什么时候搬的家？”陈芷兰长出一口气：“哦，那个，毕业了就搬了，离单位近些，坐地铁方便。”赵彧说：“吃完饭，陪我去个地方。”陈芷兰又一惊：“什么地方？”赵彧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回来了，还没去学校看看老师，今天下午正好有空。”陈芷兰正思忖着该怎样回绝，赵彧语气平静：“别编了，正找理由回绝我呢吧？”陈芷兰一脸讪讪。

    校园里，到处洋溢这青春的气息，赵彧把车停在停车场，带着陈芷兰走在校园里。学校变化不大，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很茂密，尤其是现在，盛夏时间，走在路上，遮阴蔽日，也不觉得热。正是暑假，学校的人不多，他们一路走到学校的家属楼，赵彧说：“你要上去吗？”陈芷兰摆手：“我就不去了，我在cao场边上等你吧。”赵彧点头，上楼了。

    陈芷兰溜达着走到cao场边，虽然是暑假，还是有学生在cao场上打球。陈芷兰坐在树荫下，好像又回到校园的时光。那时候她最喜欢坐在cao场边上拿本书，看赵彧在场上奔跑，美娟她们总笑她，像个小媳妇儿似的。

    正出神，赵彧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个雪人雪糕。陈芷兰笑了：“哇，倒是有好久没吃了呢。”赵彧咬了一口雪糕：“我记得你那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陈芷兰说：“是呀，觉得特好吃。”赵彧说：“我那会儿总拦着你。”陈芷兰笑了：“说我贪凉，每次都吃两个，也不怕肚子疼。”赵彧看着cao场上挥汗奔跑的人：“我就抢着把你手里的一口吃掉，气得你满cao场的追着我跑。”陈芷兰不说话，雪糕融化了，一点一滴的化在她手上。赵彧站起来：“我们去走走吧。”

    他俩一路走，来到学校的韶光廊，韶光廊的名字取自《武王伐纣平话》：“韶光似箭，日月如梭”，是让学生珍惜时光，莫负光阴。长廊顶上覆有很多的爬藤，阳光从长廊两边照进来，影影绰绰。赵彧和陈芷兰坐在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坐着这里念书，聊天。有一对学生情侣，骑着自行车穿过长廊，女孩坐在车前面的横梁上，一路影子拉的长长的，两个年轻的脸上肆无忌惮的张扬着青春的幸福。

    那时，他们也是这样，赵彧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在长廊里来回穿梭，风吹起他的白衬衫，陈芷兰的头发在他眼前荡呀荡，陈芷兰坐在横梁上，一路大叫：“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赵彧满脸黑线：“陈芷兰，你给我闭嘴！”

    陈芷兰眼一热，鼻子有点酸。她一笑：“咱们去吃食堂怎么样？”赵彧也沉浸在往事里，听她一说，笑一笑：“好啊！”俩人一路来到学校的食堂。

    T大的学生食堂有3个，当年他们经常去吃的是西二食堂。暑假里，食堂的人不多，学生都有饭卡，当然也可以用现金直接购买。陈芷兰一脸兴奋，她拽拽赵彧的袖子：“你看，今天有凉面呢！”西二食堂的凉面特别好吃，上学的时候，陈芷兰最喜欢吃的就是西二的凉面。

    陈芷兰端着凉面和一碗绿豆汤，坐在桌前，摇着头，啧啧道：“怎么贵了这么多？”赵彧笑：“毕业都好几年了，肯定涨了。”说着将她的凉面端到自己面前，拌匀，放回她面前：“吃吧！”一如当年。陈芷兰吃了一口：“味道还没变呢！”赵彧看着她吃的兴致勃勃，满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