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带我走
翌晨,晓菲由梦中醒来,觉得身上寒冷,一看被子已经被她踢落在地, 她翻身爬起,自己穿好衣服,撑起竹窗,立刻袭进了一股早上特有的清凉寒气。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放下窗子。在这里感冒可不是好玩的,喝那些黑乎乎苦苦的中药是她最怕的事。 晓菲回身看到昨天凤歌给她那件银色绣花披风还在,想到昨天的事犹自无奈。她将那披风披在身上,才重新撑开竹窗。这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早晨,远远的山色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轻纱朦胧隐约,居然有几只白鹤振翅掠过,围着竹楼飞绕,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悠悠然吹过的山风,把满天凝成一团的雾气轻轻地轻轻地吹开。那被风吹散的浓雾,化作了袅袅白丝,曼妙地舞动着散开,然后又聚集在一起。 晓菲看着如此奇丽的景色,心神为之一振,呆呆地伏在窗棂上。她整个人仿佛都飞了起来,随着满空的雾点,随风飘荡沉浮,仿若置身于仙境之中。 少时,门外响起吱咯吱咯的声音,南宫宇送水来,晓菲洗漱完毕,翠儿又送来早点,晓菲只喝了两小碗粥,便让翠儿撤去,单留下南宫宇。 “宇儿,你既然乔装进来,是否知道出去的路?”晓菲抬头问他。 “我不知道。”南宫宇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当时进来是混在黑衣人中,那地洞里的地道蜿蜓曲折,况且油灯又黑,我不是记得很清楚。况且那荷花池中的出口所在,我曾偷偷走近察看,却看不出机关藏在哪里。” “连你也不知道怎么出去,那要怎么办好?”晓菲xiele气似的坐进椅子里。还以为他知道呢,害她白高兴了一场。 “宇儿但凭姑娘吩咐。” 晓菲看看南宫宇,毕竟年纪小阅历不深,但凭她吩咐,她能吩咐些什么,她还指望他吩咐呢! 晓菲唉了一声,把头垂在桌子上。 南宫宇一声不响的在旁边站着,眼睛看着地面。 晓菲又唉了一声,南宫宇还是不动。 晓菲自觉没趣,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嘿,她灵光一闪!那个杜子煜他不是也进来了么,他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如果他被抓住的话,她就能去问他了。 想着她似乎又看到了一线希望,旁边的南宫宇看得莫名其妙,这人不是有病吧,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哈哈大笑。 晓菲也不理他,一把拉开门走出去。 这时,天色已然大亮,满天云雾也都散去了不少,晓菲回想这几日夜间的遭遇,就宛如一个奇怪的梦一样,只是这个梦并末结束,还在继续下去…… 这竹楼的周围,有一圈走廊,晓菲绕着走到正面,就在门前,挂有一块木牌,上书:“月楼下”。 晓菲因了心情好,摇头晃脑的读一遍,又在心里回味了一下,觉得这匾写得很有意境。 届时翠儿迎上来,问道:“姑娘去哪?” 晓菲说:“翠儿,教主可在房里?” 先探听好凤歌的去向才好动作,不然被他撞见又费一番口舌。 “教主一大早就出远门去了,他昨夜未曾告诉姑娘么?” “出远门了?”晓菲沉吟着,想是他为了昨夜之事有些尴尬,今日也不来探她,远远地避开她去了。这倒也好,省了两人见面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好瞒过他的耳目行事。 “翠儿,你来得正好,我想去走走,你同我一块去吧。”晓菲甩头不去想昨夜之事,跟翠儿说道。 翠儿看了南宫宇一眼,说:“是。” 晓菲拉上翠儿自有她的用意,这南宫宇是混进来的人,对这里根本不熟,叫他带她逛跟个瞎子摸象没有什么区别。翠儿就不同了,对这里熟门熟路不说,还可以旁敲侧击些什么来。 三人下了楼,翠儿在前领路,南宫宇跟在晓菲身后。 周围环境十分幽雅,鸟语花香,一阵阵凉风吹过,沁人心扉,给人带来的舒爽自是难以言喻。 晓菲深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翠儿在前问道:“姑娘想去哪?” “我初来乍到,不知这里有什么好去处,你且随意带我看看吧。” “好。”翠儿口下应着,带着晓菲二人向西行去:“奴婢就带姑娘去花园里看看如何?” “好啊。”晓菲随口应道,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看什么花园,只想在这迷宫般的房子里转上几圈,再给她介绍一下这间是干什么用的,那间干这个用的,最好再告诉她,那里就是出口,去外面就走这边。 当然这是不可能滴,因为翠儿已经带着她走到了一处清幽的所在,还停住了脚步。 这就是宿月教的花园了?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庭园,红墙碧瓦,院中种植着很多似花似草的植物,在风中轻轻摇曳。这园中甚至连一般花园必备的石凳石桌都没有。没什么特别。 晓菲看了半晌实在是看不出名堂,想必这翠儿是有意在耍弄自己,便拿眼光询问地看向翠儿。翠儿迎着她的目光眨了眨眼,又使劲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了这就是她要带晓菲来看的好去处! 晓菲叹口气,这算哪门子好去处,景色甚至都比不上自家的阳台,弄了些怪里怪气的植物在这里就叫花园了? 后面的南宫宇却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这些可都是稀世药材,江湖中人争破头都想得到的。你看那是九叶香兰,别看它不起眼,吃了它就能功力倍争,再看那壁月仙草,更是能起死回生。。。那个是。。。这个是。。” 晓菲暗暗乍舌,想不到这些不起眼的植物原来这么有用,怪不得翠儿这么自信的带她来这里,许是想炫耀一下宿月教的实力。幸好自己没有问出声,不然倒叫这丫头小瞧了去。 又不由得对南宫宇刮目相看,原以为他只是个摆设的花瓶,想不到对药草倒颇有研究。 她也附在南宫宇耳边轻声道:“你看下这里有没有一种叫千年雪荷的药草?” 南宫宇凝目看了半晌,摇摇头:“没有。姑娘这千年雪荷是作什么用的,我都没有听说过。” 晓菲不禁露出失望之色,也就懒得答话了。若是没有这千年雪荷,还不知道她这条捡来的命还能延续多久呢! 她刚想离去,远远瞥见一抹玄色身影,正是那日误打误撞的杜子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未及细想,拔腿就往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哎!你等下,等下!” 她今日没有穿裙子,作了江湖儿女的打扮,跑起来自是毫不受阻,只片刻已追上那抹身影,她气喘吁吁地拦住他:“等,。。等,等一下!” 那杜子煜这两日被“安置”在后院客房,虽说凤歌留他下来用意明显,倒也没有太为难他,只是他走到哪都有人跟着不是很方便罢了。他也全然不在意,之前来都是偷偷摸摸,黑夜里看不清楚情形,现在正大光明的还不把这地形看个遍摸个清? 如果没有后面两个跟屁虫,他倒也算是惬意。正要往凌云阁去时,他耳边似是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初时他也不以为意,优哉游哉地只顾行自己的路。待得那人拦在了他跟前,他才明白刚才她是在叫他。 待那女子喘息过来,抬头与他对上,他才发现这女子凤眉杏目,粉面桃腮,身着一身淡蓝色薄绸缎紧身劲服,一头乌发在脑后高高束起,显得风姿飒爽,娇艳绝伦!不是那秦暮颜是谁! 此时她一双秀目直瞪着他,娇声道:“我刚才喊你,你怎么不应!” 杜子煜瞄了她一眼,说道:“你又没叫我的名字,我知你叫谁?” 晓菲一听也是,自己刚才确实没叫他的名字。心下词穷,一时忘了怎么接话。 倒是杜子煜接下去:“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杜某可就走了。” 晓菲听他要走,双臂一伸说:“不许走。” 翠儿和南宫宇在后面追上来,翠儿不知两人已经认识,还以为有了什么争执,上前引荐说:“姑娘,这是教主留下在此作客的杜公子。” 晓菲挑挑眉,他什么时候成了客人了?明明是个探子,凤歌怎么没把他给关起来?她脑子里又浮现出当日浴池的情景,脸上已经先红了大片,随即又强硬的掩饰下去,每次见到他就没好事,这回总要让他有点用了吧。 杜子煜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姑娘拦住在下去路可是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只不过有些事相谈。” 晓菲见他神态自如,好像真的不认识自己,而且以前的事恍如一场幻觉,也就顺势接了他的话头。 “姑娘请说。” 杜子煜话刚说完,只觉一双湿润柔腻的手伸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手,低头一看,正是晓菲,只听她说:“过来这边,我跟你说。”他一时忘了挣脱,任由她拉着走过一旁。 晓菲正待说话,却见南宫宇和翠儿凑了上来,还有两个跟在杜子煜身后的宿月教弟子。 这样子叫她怎样讲话啊,她一双杏目瞪着那四人,可这四人偏是个呆子般看着他俩,像是在说,有什么好事呢,让咱们也听听。 晓菲咳嗽了几声,说道:“你们几个能不能退远点啊,我有事询问杜公子。” 翠儿和南宫宇听了,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那两个弟子就更不用说了,生怕自己一离开这杜子煜跑了那他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来我的话不是很管用啊,看来得请你们教主来才行罗!”老天作证,她晓菲绝对不是狐假虎威的人,要故意抬出凤歌来镇压他们的,实在是他们不懂变通啊。 这下子四人退后了三人,南宫宇还杵在原地。 这凤歌对他不起作用啊,他是听命于司徒长风的。后面的翠儿拉拉南宫宇的衣袖,示意他退下,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后了几步,还拿眼神剜了杜子煜一眼。他的意思是,秦姑娘是我们太子爷的,你这小子算老几啊? 杜子煜看在眼里只当那是丫头的护主心态罢了,哪懂得这丫头身子下是具男孩的身体。 也怪那南宫宇生得俊俏非常,适时又值初秋,衣衫的领口皆高掩住了他虽未发育却仍稍鼓起的喉结,看去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女无疑。 晓菲见碍事的人都离远了,才回过身来,这下子清静多了。 杜子煜看着面前的少女脸上光彩流动,煞是好看。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她,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他面上却淡淡地道:“姑娘,你现在可以放手了。” 晓菲这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他的手,忙不迭的甩开,忙忙的解释道:“公子请别误会,刚才我是情急之下才会。。。。”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长话短说。”杜子煜打断她的话,淡漠地说。凭心而论,虽然她并不如传闻中那么可怕,说到底也是秦暮颜,他心里对她还是有着顾忌的。 装吧,你,说不定现在心里怎么美呢,被第一美女拉手还装模作样,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晓菲心里不屑,嘴上却说:“我们逃跑吧。” 杜子煜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了她两眼,突然向旁边退了几步。 “你干吗?”晓菲对他的举止十分不解,她不过是跟他说一起逃跑而已。 “姑娘的意思是,‘我们’---逃跑?”杜子煜怪怪地看着她。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晓菲完全没意识到杜子将我们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在他听来,就是我们的意思是一起,逃跑的意思就跟私奔差不多。 “我不走。” “什么?!你不走!你明明就是来这里刺探情报,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就别装了。现下凤歌不在,我们正好一起逃走,他要是回来了,我们要走可就难了。”晓菲气得头顶冒烟,要不是碍着自己现在顶着美女的头衔,不能随便暴露身份,一定将他的头打破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棉絮。 杜子煜不为所动:“姑娘,你跟我说的就是这个?我是不会走的,姑娘要走你自己走。” “你是呆子吗?凤歌摆明了就是把你软禁在这里,这你都不知道?”晓菲急了。 “在下还真不知道原来他在软禁我呀,还多亏了姑娘你的指点。”他喜欢看她发急的模样,那张小脸可爱极了。 “真是败给你了,就你这智商,你还来当什么探子啊,老实呆在家里得了!”晓菲气急败坏地说。 “这点就不用姑娘cao心了,我自有分寸!”杜子煜心下一动,这人说话的口气怎么跟萧沁梅那么像?但是这脸蛋实在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不可能是她? “有分寸,你有什么分寸哪?有分寸就应该一起逃走。”晓菲不气馁,这人脑子有毛病吧,不光女人挑丑的上,连刺探情报也是赖着不走。 “我现在过得很好,干吗要逃走?姑娘尽可自己逃走。”杜子煜看着她的面容,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来。这动作,语气实在是太像了。 晓菲上前一步,发觉他还真是高,她抬起头来也只到他的嘴唇部分,他的唇线很优美,看上去性感而优雅,以前怎么没见他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不是冰着脸就是黑着脸。 想了想这个姿势显得自己不够气势,于是搬起旁边一块石头,自己站在上面,这下子和他差不多高了,气势一下子上来了。 “我要是走得成还用来找你吗?” 杜子煜失笑道:“原来姑娘是让在下帮你逃出去?” “没错!”晓菲应得爽快,这人是个木头啊,敢情他这才明白过来。 “若是我不答应呢?”杜子煜看着眼前气鼓鼓的佳人,觉得有趣。 “你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是也想离开这里么?”晓菲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的,那日明明他就急着想脱身才会误闯进那里的。 想到那里的事,她脸上的红云又飞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了,之前两人都已经那样了。 杜子煜见她容颜娇俏,言词间全不似行走多年江湖的模样,一时也猜不透眼前这位秦暮颜到底存了什么心。 他看着晓菲,缓缓地道:“或许那时我想离开,现在我又不想离开了,不行么?” “你!”这个男人还真是反复,晓菲一时语塞,转眼又对他笑道:“既然你不想离开,那你能否将出庄的路线告诉我,我自己走?” “不能。”杜子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就凭她一点武功也没有,就想通过那层层关卡无疑于送死,就算是他自己通过那些机关,也是多亏了墨非云事先在图纸上绘好了应对策略,他细细记下后才得以进来。 饶是如此,他第一次闯关时还是被其中的机关射伤了手臂。 “为什么?这对你来说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晓菲气结。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杜子煜转过脸去,看向旁边的草木。 “你真是无情啊,好歹我也救过你,让你帮这点小小的忙都不肯!杜子煜,你这个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哼!” 晓菲气得跺跺脚,竟忘了自己是站在一个石块上,她一跺脚,那块石头就摇摇晃晃起来. “唉,唉,唉呀!”她脚下站不稳,摇晃着直向眼前的杜子煜冲过去。 杜子煜完全没防备她会扑过来,扑通一声,两人结结实实一齐摔在草地上。 “咦,不痛呀!”晓菲抬起脸来。 “你当然不痛了,有rou垫在下面!”她身下的杜子煜发出抗议声:“**也要说一声嘛!” 晓菲这才发现自己骑在杜子煜身上,姿势很是暧昧。而且他们的脸容贴的很近很近,只差0.01毫米她的唇就碰上了他的唇。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她感受得到他急促的呼吸,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酥麻无比。 侧头时,她的鼻尖轻轻划过他的嘴唇,他的唇透着坚毅的神情,看起来很性感,吻起来口感一定很好。但是想起以前他那么粗暴的对待自己,好感度降为零。 杜子煜定定地看着眼前女子清秀的脸容,她眼角眉梢间闪动着夺人的光彩,那清澈的眼神居然又单纯又美好,她吹气如兰,几乎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如果她不是秦暮颜,他是否会对她动心? 两人就那样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呆呆地看着对方,都忘了要起来。 刚才被遣开的翠儿和南宫宇听到响声,见两人搂作一团躺在草地上,都吓了一跳,忙跑上前来,将晓菲扶起来,帮她拍打着衣衫。其实她身上没有什么灰尘,因为全沾在杜子煜身上了。 事情发展到这样,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了。只得向他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跑掉了。 南宫宇和翠儿随后跟在她身后追去。那两个守卫也已走上前来,杜子煜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身影,发了会儿呆。 晓菲跑了一阵子,慢慢地停下来,坐在朱红色的长廊上发呆。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脸红心跳,她还从来没有跟个陌生的男人靠得这么近过,当然上次浴池那次除外。他的脸真好看!她红着脸又将刚才的事情重新想了一遍,不禁有些失神。 翠儿和南宫宇已经追了上来:”姑娘,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没什么,我不过是想些事罢了。” “姑娘,你的脸很红!”南宫宇不识相地说。 “哦,刚才跑得太热了,出汗,才会红的。”她忙压下心中那少女心事, 对他们道:“我们回去吧。” 翠儿应了一声没敢多问,和来时一样走在前面,三人一同向临江楼行去。 走至楼下,晓菲但见微风过处,湖面上的水纹一圈一圈的漾开去,随着水波上下浮动,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原以为杜子煜也跟她一样急着离开,没想到他压根儿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而且连她的一点要求都直接给拒绝了。想从他身上寻找逃跑路线的希望已经落空了,一想到此,晓菲的眼光隐隐泛起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