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饘粥之食
走出蒙元船队的包围圈，远比赵昰想象的要简单。 自古至今，钱财通路，秦朝时，吕不韦就干过这样的事情。 小船走过封锁，走出长江河道，来到一段不知名的支流中，最后停留在岸边。 赵昰走下船，左右有人举着火把，赵昰的身份没有被公布出来，可李斯寸步不离的守护却昭显着他的不平凡。 “回到村里，嘴巴都管住了，管不住的，小心我把他丢进长江喂鱼。” 李斯这般交代一番，才带着赵昰走向一个小山村，杨正安静的跟在后边。 “这是我们守护的地方，家人父母都在这里，地处山林中，很安全。” 李斯为赵昰介绍着周围的环境。 黑暗中前行，这些人显然对路径很熟悉，说是路径，其实看不清有什么路的。 过了一个山岗，再穿过一片树林，众人才来到小山村中。 这地方足够隐蔽，可以说避开了之前的赵宋管制，也瞒住了如今的蒙元。 “家人不安全，兄弟们都不放心，所以才选了这样一个地方，只是苦了陛下了，要在穷乡僻壤躲避一阵。。” 李斯低声说道。 赵昰摇摇头，摆手示意不必这样说，上前几步，用行动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这人究竟是谁？斯爷都要这般伺候着？” 有船员疑惑的对身边兄弟问道。 “你懂什么，斯爷可是文曲星下凡般的人物，哪是你我能想得明白的。” 李斯秀才的身份，在这群大字不识一个的汉子中，颇为特立独行，亦享受着非同一般的尊重。 队伍沉默前行，终于来到小村中，村子中的许多人都出来迎接，见自己汉子回来，具是脸色轻松下来。 跑私盐，可不是全无风险，不说明面上的危难，只是私盐贩子之间的厮杀，都是要人命的。 夺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样一条生财之路，少不得互相争抢。 李斯一直跟在赵昰身边，赵昰好奇的问道：“没人接你？” 由不得他不好奇，在他想来，这时代私盐贩子都是非常挣钱的，三妻四妾估计少不得，怎么可能没人迎接呢？ “家中母亲年老，又经常忘事，想来是望了我不在家了。” 李斯略带伤感的摇头说着，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纯孝之人，是在为母亲身体不好而担心。 赵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跟着他走向家中。 李斯的家在村落的中央位置，房子很大，昭显这他的地位。 房门一推就开，显然没有锁上，三人一进屋，正见到一位老太太向外走，衣衫有些凌乱，显然是刚穿上的。 “铁儿，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不跟娘说一声，刚才听到外面乱，我去你那屋一看，才发现你不在家，一位你又跟二狗打架去了。” 老太太上前拉住李斯，急切的说道。 “你可要用功读书，过两天就科考了，十年寒窗苦读，不能到了最后泄气。” 老太太唠叨完回身见到赵昰与杨正，有些浑浊的目光愣了一下，上前辨认的看了又看，认不出来。 “这两位是？” 老太太疑惑的问道。 “我们是李斯学堂的同学，路过这里，便来拜访一下。” 赵昰不等李斯说话便接过话来，他怕李斯估计自己的身份，不好乱说。 “李斯在学堂学习很好，先生说科考试没有问题的。” 老太太听了赵昰的话，高兴的脸上乐出花来，上前拉住赵昰，便往屋子里带。 “都是同学，就别见外，天都这么黑了，就在这住一天吧，我家铁儿啊，特别淘气，不过功课从来不曾落下，还是有上进心的……” 老太太五十多岁，可已经开始不记事了，拉着赵昰唠叨着李斯的事情，只把李斯也当成跟赵昰差不多大的孩子了。 赵昰跟老太太聊天，倒是能接上话，他穿越之前，奶奶也总忘事，每每打过电话回家，说有应酬要晚些回去，可晚一些总能接到爷爷电话。 说奶奶问他为什么还没回家，是不是出了事情，非要听到他的声音才放心。 人老了，记性不好了，心也越发的柔弱了，若见不到儿孙，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赵昰穿越至今，即便在杨淑妃身上，也不曾有过这老太太给他的熟悉感。 李斯见赵昰与自己母亲聊的投缘，真不知道如何说好，若是外人见了，可能会以为自己母亲和赵昰是祖孙吧。 “咕噜噜……” 赵昰的肚子突然叫起来，老太太的话语顿住，转而问道：“还没吃饭么？我去给你拿吃食。” 说完，起身就去厨房，搞得赵昰阻拦都不及。 “无事的，家母cao劳一生，虽然记性不好，可干了一辈子的事情，却也扔不下，做饭洗衣，都能料理。” 李斯轻声说道，赵昰刚刚的作为，着实让他敬佩了一番，之前只听说这陛下如何雄才大略，却不知还有这般人情一面。 “伯母年岁大了，得有个人照顾啊。” 赵昰开口提醒，这话其实有些交浅言深了，可老太太实在太像他前世的奶奶，实在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李斯一愣，愕然了一阵才开口。 “赵家媳妇平日里照顾家母的，不过每次船队回来，她就会回家，反正我会回来。” 李斯的解释让赵昰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一阵，这功夫老太太也走了进来。 他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有四个碗，三双筷子。 “家里只有些粥喝，给你们热了一下，就热喝吧。” 三碗粥加一碗咸菜，三人上前接过，坐在客厅围成一圈吃起来。 “还没问你名字呢？” 老太太跟赵昰聊的投缘，也不离开，就坐在一边问道。 “赵天赐。” 赵昰胡诌了一个名字，怕老太太记性不好把他名字传出去，在惹出麻烦。 “天赐啊，是个好名字。”老太太又问道“书读的好么？” “父亲去的早，家中如今由我主事，有些顾不上学业，不过有空还是会用功的。” 赵昰据实回答，他在空闲的时候，确实会读这个时代的书籍，毕竟想融入这个时代，除了与人多接触外，读书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嗨，铁儿他爹没的也早，都难为你们这些孩子了，家里要有困难，就跟铁儿说，李家虽然不失大户人家，但总能有个照应。” 老太太心软的人物，温声说道。 赵昰赶忙应下，并表示李斯应经帮了自己不少忙。 与老太太又说了一阵，困乏的她走了，屋子中静了下来。 “陛下赎罪，臣怕让母亲知道陛下身份，才不得不与陛下同食。” 老太太一走，李斯赶忙请罪。 赵昰没有怪罪的道理，稚嫩的脸上带着笑容，上前拉起他，只说自己早就习惯与军士们一起吃，不必在意。 “李斯，再来一碗粥吧，我这肚量有些大。” 赵昰不客气的说道。 李斯点点头，起身去盛饭，直接把饭桶拎了过来。 如今赵昰的事迹已经广为传播，尤其像李斯这般走南闯北的，更是听了不少传言，赵昰的胃口自然也流传出来。 据说赵昰能日食一牛，虽然夸张却也侧面印证赵昰的胃口很大。 “吃食简陋，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李斯这也不是客气之言，粥加咸菜，在这个时代却是不算什么好东西。 有钱人家，还是喜欢吃干饭的多一点，不过干饭费粮，所以穷人家一粥为主。 富裕些的吃稠粥，贫穷的便只能吃稀粥了。 “什么我都吃得惯，只要能吃就行，我倒是有点疑惑，按说你倒动私盐，应该不差钱，怎么日子看着有些落魄？” 赵昰疑惑的问道。 经过与李斯母亲的交流，他倒是对着李斯熟悉起来，不觉得隔膜。 “家中钱粮不钱银不少，只是这乱世，米面难买，之前也有储蓄，可自从蒙元来了之后，严谨粮食倒卖，这才出了问题。” “如今倒卖私盐，大部分都换做粮食的，只可惜如今粮食贵得很，又不好换。” 李斯据实回答道。 蒙元攻下汉地，有一群无知的万户，不允许汉人种庄稼，只需种草，用来放牧，这一闹导致的结果当然是粮食不足。 由此引得蒙元朝廷不得不控制粮食，他们却没有赵宋那般温柔，管你那个囤积居奇，直接抄家抢来就是。 这般一来，粮食都落在蒙元手中，百姓也只能饘粥之食了。 赵昰听了李斯的回答，对蒙元的愚昧行为表示理解。 人的见识很难逃离他所处的圈子，就好像所有的创新都是在积累之上一般，人类根本想不出自己不曾见过的东西。 蒙元这般荒唐事情，在他们自己看来，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苦了我汉家百姓。” 赵昰无奈感叹，放下手中的碗筷，已经没什么食欲了。 他这般忧民忧国的模样，是很少表现出来的，实在是穿越至今，也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感叹，知道此事，深处此地，突然觉得无所事事，才能得闲感叹一番。 李斯默不作声，只是望着赵昰的目光，越见崇拜。 从最初的尊敬，到如今的崇拜，赵昰的人格魅力，在李斯的转变中便漏无疑，穿越至今，他在以自己都不敢想象的速度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