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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一步路

    方浅闻言看去,只见年轻了十多岁的后妈正温和的对她笑着,端着个搪瓷碗。

    “嗯?”

    “哎,丫头你可醒了。你爸刚去县里请医生了,等他回来就给你带新辅导书,啊。”方mama把搪瓷碗放在小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有点不敢靠近方浅的意思。

    大梦如初醒,方浅有些明白自己才处境了。虽然这种重生的说法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可她更不信和燕语生一起经历的那十多年真的是梦。当初她也曾想过,自己的人生重来一次,会是怎么样的。

    方浅眨眨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妈,我够不着。”

    方mama愣了一下,只当是方浅病糊涂了才叫她妈。

    “哎,妈喂你。”

    方mama顺从的端起搪瓷碗,又想了想缺个勺子,放下碗又去拿勺子去了。

    门帘被放下了,方浅也终于彻底明白过来了。

    她这是重生到她十三岁高烧昏迷那时候。她还记得她爸说过,她十三岁的时候去大洼里玩,被大洼里的蛇咬了,回来又是发烧又是休克的,差点就没了。

    后来还是她爸去县里请了人,打了十分贵重的蛇药才缓过来。为了这,她家就拖了一身的债。

    看现在这样,债已经欠了,她爸这次去县里,是给她请医生打退烧针的。可她现在已经没事了,也就没必要再叫她爸花那份钱了。

    “妈,我爸走了多长时间了?”

    方mama一勺一勺的喂,还不时拿手绢擦擦方浅的嘴角。“才走一会儿呢,这会儿怕也就到了村口了,咋了?”

    “没事,妈你去叫爸回来吧,我没事了,现在也不发烧了。”

    方mama显然对于方浅叫她妈有点不习惯,但开心倒是真的。“那可不能,郎中还没给你打针呢,咋就退烧了?咱不差那点钱,啊。”

    “不是,你摸摸我额头,我真的好了啊。”说着,方浅拉着方mama的手去摸自己的额头。方mama受宠若惊的摸了摸,还真的不热了。

    经不住方浅再三的说动,瞧着方浅也真的不烧了。方mama也就去隔壁家说了声,拉上他家大黄狗出去找方爸爸了。

    方浅虚弱的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她家的院子。

    她家穷,穷的叮当响。

    早先跑去大洼里,还是因为她爸手头紧,没钱给她买辅导书,才闹气跑到大洼里玩的。结果不小心被蛇咬了,亏了还不是剧毒蛇,这才留了口气。被去种地的邻居见着了,就给背回来了。

    她爸和她现在的妈是二婚,这事儿在这个时候那真是了不得的。为了这她爸在村里还被人批斗过几次。但由于她爸本性老实,又是这个村里唯一的裁缝,穿戴还得靠他,村里那群搞批斗的人们这才没往死了批。

    后来大改革开始,冤案一个个的翻身了,这才没人提这事儿了。

    她弟弟倒是她后妈给她生的亲弟弟,只是她以前不喜欢他。

    以前,她总以为是方mama害死了她亲妈,弟弟方睛抢了她爸的关注。可后来她遭难被劳改的时候,也是这俩人拼了命在人们面前维护她的。别人对她的一点点好,她都记着呢。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爸已经坐在她身边了。手里拿着一杯水,着急的看着自己。

    “爸。”

    “哎,饿,饿了不?”方大山淳朴的爱意,结巴了半天,只用了这句话来表达。

    “饿了,我想吃棒子面粥。”

    “大云啊,给大丫头盛碗粥。”

    “哎。”

    屋外传来方mama干脆的声音,接着就是帘子被掀开,方mama端着碗头里进来,方竟也在后面偷偷的扒着门缝看她。

    “妈,我自己吃吧。”方浅自己坐起来,看了看她爸带着深深皱纹的脸,他脸上明显还有些诧异,大概是奇怪她怎么突然就叫妈了。抬头看了看方mama,见方mama一脸笑的也看着她。

    “爸,你怎么了?”

    方大山回过味儿来,抹了把脸笑了。别管大丫头这是咋了,她肯认大云就是好事儿啊。这丫头病了一次,咋就这么懂事儿了呢!

    “没事儿,没事儿,你吃吧,我干活去,老孙家过几天娶媳妇,那件红棉袄还没做完呢。”方大山笑呵呵的走了,方mama给她又偷着塞了半块黄面馒头,也若无其事的走了。

    方浅粥喝了一半就喝不下去了,可还是就着粥,吃了几口方mama给的馒头。

    “小竟,你过来。”

    方竟一直就没走,扒在门槛上偷着看她,看她手里的黄面馒头和粥吞口水。听见这个不怎么待见他的姐叫他,有点害怕的往方浅那边挪了两步。两只小手背在后面,站的挺直低着头说。

    “我,我没想偷吃。”

    方浅扑哧一下子乐了,跟方竟招了招手。“你过来,这馒头我吃不了了。”

    方竟一下子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好事,瞪圆了小眼看她。

    “啊?”

    “你吃不吃啊?这粥我也喝不了了。你不吃我可倒了啊。”方浅面上严肃,心里发笑,她以前咋没发现弟弟这么可爱呢。

    “哎,我吃啊,姐你别生气别扔了,啊。”方竟赶紧颠颠的跑过来,接过粥跟馒头就稀罕的吃了起来。还一边吃一边偷看方浅的反应,这小猫护食的状态,生怕方浅抢了他的。

    方浅看着他吃,心里却开始想起了别的事情。

    这年头,一针蛇药要花五十多,别看这搁在以后不咋值钱,可到现在,那就是一家子半年的收入了。这一针下去,她家的经济倒退了得有一年多。

    而且,过些时候她弟弟又要上学,她爸还有哮喘。记得以前,她爸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加班加点的干活还债,才累的旧病复发了。这一复发,就没打住。她跟着燕语生的时候,要来的钱也大部分给她爸看病用了,那数目,可不是小数。

    这辈子她是不想再靠着燕语生养了,再说,哮喘这种病,还是早至早医的好。可依着她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来看,想要解决这些事,十分的吃紧啊。

    方浅醒过来的时候就没啥问题了,可方mama和方大山坚持叫她又歇了三天,这才让她去学校上学去。

    早上,方大山从村长家借了一辆二八大杠蹬着把方浅送到了他们村的中学去。这时候的中学门槛可不低,小学生要上初中那就得老老实实考试,分数不够人家根本不要。

    考不上的?你就蹲班吧。

    所以这时候能上初中的娃娃,那在村里都是被人高看一眼,俨然就成了村里的小知识分子了。方浅就是他们村里为数不多上初中的娃娃之一,方大山蹬着车子特意从村里饶了一圈,给乡亲们看看自家的出息闺女,才拐了个弯去学校,这也算是老实人做的最出彩的事儿了。

    他俩出来的早,就算方大山饶了一大圈到了学校的时候还是早了。推着车子把方浅送到学校里面去,正要骑着车往家走,方大山就被校长给叫住了。

    “方师傅,方浅好点啦?”

    方浅她们中学的校长是个和气的中年人,一头板正的小平头,一身灰布的中山装,带着一副厚重的眼镜,一副老学者的模样。前几年老校长因为闹批林批孔,也被批斗的厉害,在牛棚里一病差点没死里头,要不是跟他一起关牛棚的方大山跟红卫兵要了点水给他喝了,老校长现在恐怕早不在了。

    后来老校长和方大山一起平反,地方上觉得亏待了老校长,就把他安排到了这所中学。

    老校长也就是从那次开始,跟方大山产生了坚定的革命友谊。

    见是老校长叫他,方大山把车子支好。“哎,谭校长啊。方浅好多了,这不就来上学了吗。”

    方浅也很尊敬这个老校长,冲着校长敬了个礼。

    “校长好。”

    “哎哎哎。”

    老校长慈祥的笑着,摸摸方浅的头发才跟方大山说正事。“方师傅,咱们上级给批下来一批红布,叫学校里自己印校旗跟国旗,咱们这边的供销社还有别的机构都得用,要的数量不少。你看看,有功夫么,有功夫就帮我裁了?”

    方大山想了想,最近他收了不少活,都是赶着要的。这次给方浅打针又花了那么多钱,着急还呢。这时间有点紧,可他也不好意思拒绝老校长的请求,只好硬着头皮说。

    “这个......行...多长时间要啊?”

    老校长不知道他时间紧,可从他面色上也看出来他不咋方便。

    “也不着急,要不,等你有时间再裁也行。”

    也不是他强人所难,实在是这十里八乡的,裁缝可就方大山这独一家。国旗和校旗都是脸面,要是叫不懂行的人胡乱做了,那不是打了国家的脸么。

    方浅把话听在耳朵里,却想起了什么。拉着方大山的袖子,说道。

    “爸,最近刚开学作业少,我帮你一起做。”

    方大山喜欢他闺女,既然他闺女都这么说了,再累也能忍了。咬了咬牙,方大山憨笑着跟老校长说。“行啊,谭校长啊,布在哪儿呢?正好我骑车子来的,顺道就驼回去了。”

    “哎,那真是麻烦方师傅了啊,回头我叫人给你再弄台缝纫机使,红线也给你捎过去,啊。”接着,谭校长又凑过去跟方大山小声说。“那缝纫机就抵了工钱了啊。”

    “哎?那成么?”

    “没事儿,那台缝纫机是没收老财主家的,咱们这里除了你没人会使,放心留着用,啊。”

    “那可挺好,我这就走了,回去吧谭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