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红蕊在离开前服侍主子换了身上被薄汗打湿的衣衫,由于左肩受伤穿戴时格外小心,以免扯到伤处。 而燕苏意并不在屋内,趁翼王更衣之迹出了客栈召集自己的人前来护卫,红蕊离开时交待了注意事项,不便之处可召人或是买个丫头前来照顾一二。 燕苏意进屋见翼王没有睡,坐在桌边开口:“你的侍女已经离开,你该休息了。” 汐朝头微微往外一侧,看向燕苏意问:“此来为何?”话中意味分明。 “展纭飞屯积了一批粮食让我过来取。”燕苏意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即是同盟有些话说开了总比产生误会一拍两散为妙。 汐朝信了没在问,伤处仍一抽一抽如针扎火烧般疼痛难忍,不一时额间密布细密的汗珠。 “平南大将军如何起了杀心?”燕苏意刚听手下报上来,不及细想决定直接向翼王确认。 &\..;“贪得无厌做贼心虚。”汐朝对此仅有的一句评价,伤口处的疼痛让自己不太想开口,缓缓微阖了眼帘。 燕苏意见之没在打扰,拿了药和白净的布放在手边,问小二要了壶热水放着。 支着头在桌前阗目假寐,果然夜半翼王发起烧热,整个脸上密布冷汗,热度将没有血色的脸颊染成了瑰丽的色泽,微张的唇畔上下蠕动好似在说着什么,低语声听不真切。 屋中只有燕苏意一人,当即上前拧了冷帕放在翼王发烫的额头试图以此来降温。 从小到大燕苏意没亲手服侍过谁。就连自己的弟弟时常对其颐指气使,两兄弟感情好不拘泥这些。 倒了杯水喂翼王喝下,刚一转身忽然听到翼王口中吐出的声音。比之前的细弱蚊蝇声略大,燕苏意真没有探听别人隐密的嗜好,破碎的词不断的钻入耳中,不得不听不得不去在意。 盯着翼王不正常的红晕,眼神间流动出别样的情绪,加之翼王口中之语,陷入沉思。 翼王好似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燕苏意脑中转动多个念头,大量的信息涌入,有意寻找翼王无意识提到的人。 “瑾?”燕苏意确定翼王口中的声音代表的字。下一刻找到与之匹配的答案,沐瑾明? 沐国现任新皇,看样子翼王确实与这位新皇交情匪浅,以至于在昏迷中无意识挂念着。 燕苏意深感不解。记起展纭飞曾提到过的一些细节。难道说翼王与沐皇的关系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是友好关系还是更深层次的互助?燕苏意陷入无解的循环中。 “罢了,自己也是糊涂。”燕苏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道,“这些事与自己不相干,想太多容易误入歧途,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的事情还没成呢。” 燕苏意检查翼王左肩处的伤口,发现包扎的白布已被沁出的鲜血染红,忙拆开看伤口是否恶化。重新上药包扎,用自己带来的药膏只盼翼王得以挺过这一关。 汐朝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自己的父皇与兄长,梦的内容很乱,意识回笼之际充满脑海的梦境消失,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极不舒服,本能的去唤红蕊,想告诉她帮着换衣服,奈何眼皮怎么也睁不开,很累,不确定自己的话能否传达出去。 身上难受心里越发急切眉头越皱越紧,燕苏意在一次喂翼王药时发现不正常的热度退下去了,脸色恢复到之前的苍白,提起的心放回肚子里,出门叫来留下的大夫前来诊脉。 大夫诊过脉看过伤口确定无大碍,另写了药方让人接着煎药,一日三次不可间断,连服半月即可补回元气。 燕苏意在喂了两盏茶后见天已微亮,这一夜总算熬过去了,一夜照看病人眼底充了血丝,略感疲惫想着一会翼王的侍女回来自己可以回去补眠。 想什么来什么,燕苏意刚出门正要吩咐小二备早饭,红蕊赶巧回来,询问了主子的情况回屋换了身衣服才进主子的屋。 燕苏意敏锐的觉察到红蕊身上似有若无的血腥气,看来路上出了意外好在人安全回来,说明事情没有太糟。 红蕊服侍主子更换衣物并擦身,坐在桌旁一手支额闭目浅眠。 燕苏意用过早饭,过来看过一眼后寻了间空屋子休息,心中猜想翼王醒了怕是也不得闲。 汐朝仍处在半梦半醒间,真正睁开眼时已到午后,在红蕊的服侍下略用了简单的粥食,听着红蕊汇报情况。 “幸亏禁军听命行事,没有多问原由,中间出了点意外,有将领动了手,好在事情依主子的意完成。”红蕊是带着忐忑的心去迎路上的禁军,害怕禁军刨根问底不听命,整颗心窜到嗓子眼,就怕禁军这一环乱了主子的大计,好在事情尚算圆满。 “奴婢打听过,军中将士比之主子接手的军营还不如,吃不饱穿不暖不说时常被上头脾气不好找茬的人给活活打死,禁军抓人时动静虽大却无一名底层士兵上前,应是恨死了那帮专喝兵血的畜生,李氏父子的人头挂在教场的旗杆上有不少士兵看到,先是惊讶恐惧到最后咒骂声一片多是叫好声,说李氏父子作孽太多遭了报应。” “带上亲卫将各将领府邸抄空,能兑成现银的尽量兑出,或是换成米粮,按之前的办法办。”汐朝吩咐下去,“拿着那支箭去昭告军营李氏父子刺杀亲王,有反对或是不信者挑出来。” 红蕊仔细听着,主子是要清洗军营树立新风,如此两边大营尽归主子之手。 “去吧。”汐朝让红蕊前去处理,稍后亲自前往大营。将事情处理掉。 “是。”红蕊出去办差在看了亲卫的情况,挑了伤势不重的去办抄家运送的活。 一听抄家亲卫个个眼冒蓝光像饿狼盯上的肥rou一样激动的嗷嗷直叫,最喜欢干抄家的活。不少亲卫自告奋勇要参加,早在当土匪劫富济贫的那段日子,最乐意干收刮钱财的勾当,虽然不能装入自己的腰包,但该过的眼瘾手瘾没落下,长了不少见识。 红蕊挑了七十人前往剩下的命他们安生养伤,等会要护送主子去军营。 燕苏意小睡了一会起来去找翼王。见翼王已经收拾停当像是要离开的样子于是问:“要走?” “嗯。”汐朝轻应没有多说,终归是沐国自己的事别人插不上手。 燕苏意见翼王不愿说,也不勉强。大概猜到翼王此去收拾残局,处理得当翼王手中又多出几万人的兵马,赛温失马焉知非福。 燕苏意有自己的事要办,不耽搁翼王行程。自去了言道云城见。 军营中麻木的士兵看着营外一队人马抬着大箱小箱甚至米粮麻袋。看不明白一脑袋浆糊,这陆陆续续是在作甚? 因清楚这些进出的人是翼王身边的不敢造次,小声议论可能的情况,直到集合的号角响起阻断议论纷纷的猜测。 大批士兵自营帐中出来前往教场,虽然时常压迫盘剥他们的李氏父子死了,死的还不明不白,心中痛快的同时不安感萦绕于心。 禁军站在教场上维持秩序,看着面黄肌瘦身上的号衣太蔳。大冷天不住哆嗦,整个人的精神状况比之见过的难民好不到哪去。此情此景引动禁军心中的悲悯,哀叹这样的士兵组成的军队太容易破碎,简直不堪一击。 禁军曾打问过军中的情况,听到抱怨声多过对职责的正视,有士兵曾嘲笑,吃不饱穿不暖连自己活下去都成问题,上战场不过是白白送人头根本没有迎敌的必要。 现实何其残酷,禁军深刻的认识到底层将士的不易,比之自己的日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怪呼翼王一力坚持自己定下的规矩,严格到甚至可以说严苛的地步,保证士兵的利益不因外界干涉而动摇。 翼王的‘滥杀无辜’在禁军看来并不那么难以接受,只因那些人该死,站着位置不做实事,只途自己享乐不顾国家安危杀其全家尤自不解其恨。 禁军不在端着高傲的架子鼻孔朝天看人,自知自己不配,眼界的狭隘限制了一个人的判断,怪道翼王看不起禁军,他们不算冤。 汐朝坐在教场上的平台之上,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显得更柔弱。 红蕊担心主子身体,天气如此寒凉,时间久了主子大病未愈实在担心会吃不消,临行前硬是买了个暖手炉塞到主子怀里。 相似的地点相似的情况不用汐朝多言按着之前的流程走即可,自己只要坐镇观之。 示意红蕊开始,先说刺杀一事,李氏父子虽死他氏族人尚在,全部被压到台上,唱名前宣读罪行,然后当场诛杀,数位将领依同家中上下满门抄斩。 接下来补发落进李氏诸人口袋里的军饷,配发衣物兵器形式与整顿西边军营一样,列出军规,扼制谄媚迎奉孝敬上官的坏习气,不服者,有疑义者皆可提。 拿到三年未发的饷银多数将士红了眼,有控制不住情绪的嚎啕大哭,禁军亲眼见证翼王下达的命令,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不明原因无顾死去的将士名单列出,有子女亲属的当抚慰照顾,没有的统一归到一起另行安排,绝不让死去的人枉死,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命,岂容被人随意践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以理服人以法治人没人逃的掉,既然做了就当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汐朝在最后给出两条路,生为沐国人当为国为家报效,生是沐国的百姓死是沐国的英烈,留下或是离开任选,只希望众将士能够明白知悉现今的局势,是为自己的私利而谋划,还是团结在一起为国家兴亡而战,击溃外敌还以宁静。 再之后是选出填补空位的将领,待众人选出的人没有异议后。汐朝宣布将李氏家族代代相传的兵法公之于众,大家均可研习,此话一出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所有人的心神,也炸懵了所有人的思绪。 世家相传的兵法何其稀有何其珍贵,翼王尽敢大胆的毫不吝啬的公开供所有有才之士研习,像是在做梦,脚踩在棉花上忽忽悠悠不知所以。 世家传承百年的兵法,每一家族不尽相同除了嫡系子嗣外恕不外传,传承可谓严苛。资质尚且不论,单单这薄薄的书册代表着世家兴衰荣辱的历史,珍贵到足以让人仰望的地步。 不是说有了兵法就能成为一代名将。看的是一个人的悟性,能够观之世家兵书是多少报着从武入官场人的梦想,有了兵法相当于有了底气,或可触碰到真正指掌沙场征战四方将帅的那层壁障。谁人不心动不可望。 翼王此番做为让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否定或者去想会不会有条件等不确定。 见识多广的禁军为之心神震荡,翼王说的太轻巧,像是平常一件物什一样说给出就给出,到底知不知道兵书对于志在沙场的将领何其珍贵,翼王此举已然有打破世家把持兵法不外传的长久规矩,好与不好相对依存,确是真真切切的给武将出身的世家大族当头一棒,武将世家不在高高在上。仰仗与传承兵法立于顶端的现象将彻底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汐朝毫不在意别人探究难解的视线,借李家兵法伊始打破世家大族长久把持兵权的现象。没有长久的繁盛不衰,一本兵书可造就不世将才,同样可以成为毁掉一个世家大族的催命符。 想以兵书控制权力的获取,逼迫上位者不得不妥协,愚蠢的不可救要,当知身为臣属的本分,妄自尊大的下场唯死不足以平上意。 除了兵法受人追捧外,武功更是可遇不可求,有传承兵法即有传承武功,外家独门功夫对应战场可以一挡十所向披靡。 李氏世族以武起家自是两样皆不可或缺,汐朝略翻了翻有助于强身健体尚可,留下原册抄录复本大方的丢给军中,集体训练,重拾昔日锐气。 处理完军中事物,收了虎符略做停留一日,往下一处边关进发,以借兵为目的的试探刚刚展开。 东面远东大将军常平固守的边关,距南边有尽半月的行程,这还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赶路的时限,气候比较缓各所处地域物资丰富是处丰沃之地,常被外族侵劫掠,此处军营相比其他三处实力更强。 在汐朝一行人还在路上时,常平已经接到近期发生的事情,看着手中薄薄的纸面与帐中的儿子相顾无言。 “翼王已将南边军营收入囊中,下一个是我们,要怎么办?”常源很难去相信纸上所写全是真的,一个年约十五的小丫头短短几月间先是坐稳了主帅之位,又一把火烧到不相干的军营,在斩杀将领的同时拿下军中上万的兵力。 一个女孩这么能干,身为男人怕是要颜面无光了,在没有亲眼见证或是有确凿的证据下实在不愿相信打破常规的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此之外在不了解翼王本身贸然做出判断实非不智,常平沉吟良久打算静观其变。 “父亲信吗?”常源难得问出一句不确定的话,身为军中副将军已经很少乱了心神,主要是翼王手腕太血腥每过一处无不血染。 “信或是不信又有何种意义。”常平心里与儿子同样产生那么一抹不确定,难道是远离朝堂太久,忽略了一些事。 “去查翼王在京中的消息,传言也可。”不能真的一无所知,翼王到底是来者不善还是真为了卫国战事,常平想静静心好好考虑。 “知道,已经派人去查了。”常源提早下手也是为了自己得以安心。 “常硕呢?”常平问起另自己引以为傲的嫡孙,脸上沉凝的神色舒缓开来。 “在教场练剑。”说起自己的嫡长子身为父亲的常源满脸的骄傲,“这孩子就喜欢练剑,连武师都说在有一年便可出师。” “好,好,常家的下一代就该文武双全。”常平抚着胡须大笑,“科举若开让硕儿去试试。” “这仗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常源心里压着事对提到的科举没有过多在意。 常平心情沉重,战事起无论起始点在何处,此处边关都不能独善其身,一方陷落其余三方岂能独存,朝中多是些好吃懒做之徒,可用之人太少,新皇年少,唉,种种不好的情况加起来,看到希望的光亮又能有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