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秦小猪在线阅读 - 第七十一章 大忽悠席驴儿

第七十一章 大忽悠席驴儿

    蔡玉琦交代完毕二皇子自家的家事,又郑重向五皇女和他提前告别,当晚便又回去了。宋县令忙着满城抓人,马大鱼她们却优哉游哉赶了两辆马车出城。走到镇上时天空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秋雨来。眼见得雨势越来越大,众人只好到城隍娘娘庙里暂避。

    顺道给城隍娘娘上柱香,马大鱼早听说过此处城隍庙的典故,又极其灵验,却一直无缘拜访。田沙河也在半道就从暗匣跳了出来,这会正在雨地里伸展四肢,她那个大个子可是憋屈狠了。老道姑雨天风湿发作严重,在床上起不了身,只好叫祥月去招呼马大鱼一行人。

    沈茂德正坐在大殿廊下,一面听着雨打芭蕉,一面拿了卷《南华真经》翻看。看到妙处,喜不自胜,诵读出声,一口气念到“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不禁心有所感。

    她一时觉得自己也是有些学识的,眼下的困顿,只是时机未到这才不得施展。一时又觉得自己有些痴人说梦,净想些没着没落的事。

    却听得有人朗声接着那句后面背了下去,“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

    那声音苍老却坚定,明明是篇飘渺灵动的文字,偏被那人用铿锵有力的语气背诵出来,沈茂德慢慢放下手中的书,听得那人背完全篇。自己读书与听别人念书感觉又是不同,自己读时,只顾着为读到这样文字朗朗上口、语意优美隽久的文章而欣喜。听别个念出来,却更多费了心思去思考那文字背后的东西。

    沈茂德寻声过去,正遇到马大鱼。二人虽是素不相识,却因着一篇《逍遥游》,在这偏僻的小镇上城隍面里因缘际会。行礼后互通姓名,沈茂德自报家门,马大鱼却有所顾忌。便临时使了个化名,自称叫马鲲鹏,沈茂德不疑有他。马大鱼因着大雨一时无法走脱,便与沈茂德两个随意攀谈起来。

    马大鱼今个和沈茂德搭话,也是因为听到这人在念《南华经》的开篇。听到篇中有些词句,马大鱼联想起自己的一生境遇,心思有些触动。她当初屡试不中,又要面对生活中最现实最琐碎的一面,不得不孤注一掷,投身草莽。哪知她的天地却不在庙堂,而在江湖。

    时至今日功成名就,她再回头看时,才发现“自在”从来不在于外物,只存乎个人心中。她喜欢田沙河也有这个缘故在其中。田沙河心里干净,她只是她,不曾假装是其他什么人。你看在眼里这人是什么样,这人也就是这个样子。

    马大鱼和沈茂德谈列子老庄,祥月字面上还听得懂一二。田沙河、螺蛳壳、墩子几个全然不明白,老帮主跟着个白面秀才摸样的女子在聊些什么。田沙河本想和老干娘说说话,见沈茂德说个不停,她听不懂也插不上口。只好转身去给众人帮忙,帮着把要捐给道观的财物撤下马车。

    现下沈茂德占了那间库房,东西便只好搬到大殿里找了个角落放了。祥月到底年幼,看着那些鸡鱼rou蛋干货,便有些嘴馋。跑去禀告了老道姑,说沈小姐在和新来的香客说话,她可不可以现在就去厨下做吃食,又问老道姑想吃些什么。老道姑听说是沈茂德在接待客人,便也放心那边,笑骂祥月几句,就叫她去了。

    席驴儿和马骝两个先是跳进了某户人家的院子,那家人也糊涂,竟是全没发现这二人何时进来又出去。席驴儿和马骝原想躲到天黑再出城,不想到清晨起官府便全城搜查可疑人员。她二人忙活了一夜,刚偷了些吃食果腹,想放下些紧张打个盹。就见兵丁衙役拿着名册,挨家挨户搜过来,只好又逃出去爬到附近一棵高大的槐树上躲了。

    班头孙大头带着群人往席驴儿她们躲藏的这家走来,拍门叫出户主,却不是为了抓人。孙大头这边拿出名册询问户主可是某某某、家中现有几人,那边几个公差便冲进宅院,里外搜了个遍。原来这户人家的户主和人合伙出门经商,道遇洪水,也是那日被田沙河从水里捞上来中的一个。

    县衙诸人如今也猜出是和田沙河有瓜葛的救走了这人。可是追查下来,也只有几个洪泛时被田沙河救了的,曾去牢中探望那厮和她有接触。宋县令她们便疑心是其中的一个,不忍见恩人身首异处,狗胆包天设计做下了夜半劫囚的事来。

    便在各处搜寻逃脱的囚徒同时,又派人去当日获救的这些人家中搜查讯问。孙大头背对着席驴儿那棵树站着,席驴儿从她头顶看下去看得分明,名册上共有一十四人,现在已经勾掉了七个名字。

    这家便是那第八家,户主姓童,做的是布匹干货生意。说是生意,其实不过就是把外间的粗布倒腾到本地来,再把本地出产的干货运到别处去卖的小本买卖。今天,姓童的正巧在家,便出来与孙大头回话,屋里还有她家男人和一个丫头一个小子。

    孙大头问完姓童的近日在哪、做了些什么,昨晚又在哪、做了些什么,那进去搜查的差役也出来了,向着孙班头点了点头。示意确如童某人所言,里间只有一个男子带两个孩子,再无旁人。孙大头见一时寻不出可疑的地方,便带着人马离开。

    临走前告诉姓童的,若有田沙河等人的消息,须得即刻到县衙报告。又加重语气道,倘若知情不举,可没什么好下场。姓童的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待送走了一众公人,掩上院门,转身却对自家夫郎道:“可喜可贺,恩人得脱牢狱之灾,老天开眼啊。”又说今日定要浮上一大白。

    席驴儿见此情形,眼珠子滴溜乱转,片刻想出一个主意来。两人悄悄下了树,马骝手脚轻便,席驴儿就叫马骝去开那扇虚掩的屋门。两人进了屋,又叫马骝把门拴好。童家的小小子跟着她爹在厨下忙活,小丫头还在厢房里看书。此刻这堂屋里只得那姓童的一个,正是席驴儿做事的好时机。

    姓童的正在桌边算计账本,听得门响还以为是家里男人烫好了酒菜送来。一抬头却见是两个陌生女子在屋中,吃了一惊。她到底是在外面闯荡、见过世面的。见此情形也不慌张,起身给席驴儿马骝作揖,口中犹自笑道:“二位英雄,可是有用得着小可的地方,尽管开口。只是莫要吓到我家夫婿和孩子,他们无甚见识,只怕见了英雄这般人物,只怕会大惊小怪失了礼数。”

    席驴儿也笑着回礼道:“不瞒jiejie说,今个确是有求于jiejie,我等又岂敢叫jiejie的家小受惊吓。说起来,我俩与jiejie也是有些缘分的。”

    姓童的见席驴儿如此说,虽不敢十分放心,也知道这两个不是要害人性命的。便问这“缘分”二字何解,又问需要她帮什么忙。席驴儿也不说具体要她做什么,先胡吹海侃了一通自家和田沙河的交情。

    说完了交情,又说惊闻田沙河因行善事被判了处决,自家悲愤欲绝。气恼不过,实在舍不得姐妹去死,这才和一帮朋友来县城救人。如今田某人是被救出去了,她与马骝却失落在城中,处境堪忧。

    席驴儿语句煽情,说到动情处,连马骝都要跟着掉眼泪。姓童的本就对田沙河心存感恩,如今听席驴儿说是恩人的好姐妹,便对这人也放松了警惕。这两人出现的时机也是恰倒好处,正赶上田沙河脱逃,官府缉拿劫匪。最后姓童的真个信了席驴儿的话,等她男人送吃食过来,还叫了她俩一起坐下用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