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变化
谢朝容隐在角落,盯着从谢老夫人院中出来,端详手中金钗的谢朝华,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心中怨恨无比。 她委实没有想到,这件事件竟然完全脱离了当初的设想。 那日宴会上,她看见jiejie谢朝华举杯遥敬何元吉,她也注意到远处何元吉的目光从宴会开始之时就一直落在jiejie身上。 何元吉眸中的那执着仰慕的目光,她看得分明。想起几次三番遇见何元吉,他对自己彬彬有礼却也疏离冷漠的样子;想起何元吉给御学院众女儿上课时,得知谢朝华不在那有些失望落寞的神情。 为什么?! 谢朝华她只是一个被休之人的女儿,而自己则是天朝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自己从小到大都长得娇艳妩媚,讨人喜欢。而jiejie谢朝华却是唯唯诺诺,除了她那双大而乌黑的眼睛之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引人注目的地方。 jiejie谢朝华她凭什么得到何元吉的青睐! ; 当她偶然听得jiejie谢朝华酒醉后无意说出的秘密,心中着实窃喜,她要让何元吉知道,让所有人都知道jiejie是个不知廉耻的下贱女子。 于是她暗中让人放出谢朝华私会男子的消息,而事情也正如她所料,很快这消息就传到了族长夫人李氏那里。 正在她翘首以盼,想看看她谢朝华灰头土脸的样子,却无意中看见何元吉站在府外。 这倒是天赐良机,她心中窃喜,只因她正愁这消息无法让何元吉知道。谢家在这传言刚刚起来之时。就暗中将此流言压制了下来,她的目的并没有完全达到。不想何元吉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看见何元吉听闻jiejie谢朝华在福茂茶馆私会男子时的表情,她以为她成功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是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谢朝容满含怨愤地看着谢朝华,此刻她身后走来一个人,却是谢焕。只见谢焕走到谢朝华身旁,低声与她说了句话,她脸上露出惊讶难以置信的表情。 哼!装吧,打量别人不知道你心中定然得意非常。 谢朝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谢焕与谢朝华都说了些什么,只因事情发生的时候。谢焕也在场。 她现在不由得后悔万分,早知如此,适才就不应该唤住何元吉让他得知此事,从而提出求见谢老夫人的请求,如果这样的话,一切说不定都不同了。 可是,她又如何会知道,事情远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所以当何元吉站在谢老夫人面前,她看见一旁还有下朝之后得到消息匆匆而来的。阴沉着脸的父亲以及叔叔谢琼和哥哥谢焕,心中着实暗喜。 可在场所有人惊讶的是,何元吉竟然突然双膝跪地。 他说,他是来认罪的。 他说。他没有想到jiejie谢朝华当日的善举,如今竟然会让她处于这样的境遇中,而他却是起因。 他说。他就是那日jiejie谢朝华在福茂茶馆见面的男子! 这番话何元吉说得并不响亮,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听得分明。 而谢朝容看着眼前的何元吉。这辈子第一次尝到了何谓作茧自缚的味道。可她不甘心,那时她冲到何元吉面前。脱口而出,就算你想为jiejie开脱也不用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 而他却十分平静地看了眼自己,然后又扫视了屋内的众人,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支金钗。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该是她站在一旁看着jiejie谢朝华羞愤无地自容的,可如今她只觉得何元吉手里的那支一闪一闪的金钗,仿佛在嘲笑她似的。 谢朝容看着谢朝华远去的背影,搭在树干上的左手指甲几乎深深扎入树皮之中,然后她毅然而然转身朝新姚公主的院落走去。 她是绝对不会让她顺遂如愿的,自己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 静夜。 屋内只燃了一支蜡烛,烛火映照下,桌上的金钗熠熠生辉。 谢朝华瞅着面前的金钗,思绪纷乱,心久久无法平静。 那日夜宴上,她知道自己朝何元吉敬酒,meimei阿容都看在眼里。而她也是故意将福茂茶馆的事情说与她知晓,谢朝华知道,meimei阿容是绝对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打击自己的机会的。 然后,果然不出所料,才几天功夫,李氏就找上了自己。 谢朝华早就想好应对之策,她知道只要自己略微提一下何元吉,谢家,李氏都会重新考虑和亲的人选。谢朝华赌得就是这一点,而她也知道,李氏即便从她口中得知此事,也不会明着去与何元吉确认的。 何家,绝对是谢家想攀的一门亲事。而她一个女孩子可被他们利用的地方,不外乎是被送出去嫁人这条路。 只是,谢朝华万万没有想到,何元吉竟然会跑到谢府,对着谢老夫人一干人亲自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当她从谢焕口中知晓这一切后,心中感触万分。何元吉耿直坦率,他是真心关心自己,也是为自己担忧,对此她心中感激莫名。 只是,他这样一番举动,却是极有可能让meimei阿容越发心生恨意起来。 原本这件事情,谢朝华想着只要李氏心中有数便可,meimei阿容到时候见此事莫名其妙悄无声息地过去,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会开口想问的。只是如今这样一来,事情怕是又会多生出许多变故来了…… 一夜辗转,谢朝华在天亮之际方才略微睡去。 早上,朦胧中被翠儿叫醒,起来梳洗时,她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尚未完全清醒。 “姑娘,昨夜里没睡好吗?怎么精神这么不好。”翠儿眼中流露出关心之色。 “半夜醒来,就一直睡不着。” “姑娘这就去请安吧,早去早回,回来后可要好好补一觉才是。”翠儿说着,顿了顿,又道,“听说何公子昨天来了,为了福茂茶馆的事情。” 福茂茶馆来龙去脉,翠儿是十分清楚的,只听她犹豫又开口,“姑娘,那日茶馆的事情,我……” 说着她突然跪了下来,“奴婢不知道为何福茂茶馆的事情会传了出去,我一个字也从未对人说起过,姑娘!” 谢朝华赶紧伸手扶起她,“你啊,就知道瞎想,我有说过是你吗?快起来吧,当日茶馆里这么多人,指不定是谁说的。” 翠儿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微微抽泣,“不过,如今何公子这样一闹,说不定反而是好事也未可知。姑娘的终身,指不定就有着落了呢。” 谢朝华看了看翠儿,心中暗叹了口气,事情怕是无法如她所想的那样,只是也不想说与她知,免得她又担忧cao心的,便伸手在翠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整日只知道胡思乱想的,还不快去给我拿衣服来换上,再不出门,今日就晚了。” 翠儿这才猛然醒悟过来的样子,赶紧伺候谢朝华穿戴。 谢朝华如往常一样,先去新姚公主处请安,刚刚走到院门,见门口比平日里多了好些下人,定神细看,明白昨日父亲谢琰应该是在这里安寝,虽然这么多年下来,可每每碰见,心中依然还是感到别扭。 “大小姐,老爷说让小姐来了之后去回话。” 谢朝华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那是徐伯。据说他在父亲还只是孩童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伺候了。 印象中,徐伯一直沉默少言,只是谢朝华每每都能感觉到他投向自己的目光是带着慈爱怜惜的。 而此刻徐伯没有看向自己,他的眼里有一点慌张,表情却是带着一丝愁苦和无奈。 谢朝华心中苦笑,怕是为了和亲的事情吧。她暗暗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该来的是跑不掉的。 “劳烦徐伯带路了,我随你去见父亲。” 父亲出使楼南国回来之后,除了在那日皇后举办的家宴上见过一面,谢朝华几乎没有怎么见过他。 记忆里,前世的父亲,终日抑郁,她那时总以为父亲是为了母亲的缘故,如今看来,自己的想法还真是幼稚可笑。此次父亲出使楼南国,谢朝华从一些蛛丝马迹里,隐隐感到父亲应该是私下里与汝阳王达成某些共识。 可究竟他们谈妥了些什么呢?她无从得知,不过她唯一确信的是和亲定是其中的一部分。 思绪还千回百转,前面走着的徐伯已经停了一间屋子前:“大小姐,到了。” 谢朝华回过神,抬眼打量,虽然她天天来这里请安,可眼前这屋子她却是从未到过。 门被徐伯轻轻推开,他躬身示意谢朝华进去,谢朝华才刚抬脚跨入屋中,身后的门则又被关了起来。 屋内有些黑,没有旁人,灯也是稀稀落落的,这个水气氤氲的早晨,不只是谢朝华精神不济没有睡醒,还是怎么,在她眼里看去,一切都仿佛酣睡初醒一般懵懂而乏力。 幽暗的光线下,父亲谢琰正坐在窗下,眼前摆着一盘棋,此时他仿佛正全神贯注与眼前的棋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