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章 未知的偏差
“叫我来何事?”约莫是天气寒冷的缘故,那人身上裹了厚厚的衣裳,显得有些臃肿,也约莫是等了有些时候,他的语气有些不善:“我还须办公子交代的事,有什么事你便快说吧。” 花错叹了口气,道:“你什么都不必做了,因为天如镜已经出手救了阿止,现在他的身子已经好转。”他将事情前后给那人说了一遍。 虽然不晓得天如镜是怎么做的,他踏入屋中时看到满床鲜血也很是恐怖,但是探其脉象,却是前所未有的有力,几年来从未这样有力过。久病成良医,花错曾自己重伤几年,熏陶着学了不少医理,虽然比起容止尚且不及,但是基本诊脉什么的还是会的。 那人冷然道:“这又如何?你叫我出来,就是告诉我这些?只要公子不曾醒来,我便绝不停下,更何况,纵然公子醒了,我想必也乐于见到我按他的吩咐办事。” 花错想了想问道:“阿止究竟让你做什么?你们神神秘秘的弄那些暗语,我根本看不懂。”原本他忧心容止身体,无心关心这些杂事,但是现在容止已经算是没有生命危险,他也稍稍分出来一些旁的心思。 那人想了想,觉得花错也算是容止的心腹臂助,加上武功极佳,倘若有他帮手,或许能轻便不少,便简单地说了说:“公子来自北魏。” 他才说出这么一句,花错的手便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他动作很不起眼,因此也没被觉察。 那人继续道:“公子几年前便已经在南朝各处安插心腹,有带兵的将领,也有潜伏在亲王身边的谋士……” 他说着说着,语调逐渐扬起,显然是有些难以抑制兴奋激昂之意,得知了容止的全盘安排后,他便禁不住为之心醉神迷,这是什么样的谋算啊,看似不经意的安排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紧接着一步,一环扣着一环,扣住了这天下的半壁江山。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生命悬在微不可闻的呼吸里,身后恢宏凌厉的刀锋,却浩荡无匹地向四周疾厉展开。 纵然足不出户,纵然昏睡不醒,但呼吸之间犹可杀人,转瞬之间犹可倾覆。 在那人说到引诱刘彧等人出手暗杀刘子业,接着挟立另外一位亲王以大义之名讨伐时,花错神情微变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天下大乱?” 那人不以为然道:“乱就乱了吧,与我又有什么干系?这刘氏的王朝,乱一些有什么不好的?” 花错却很是在意:“假如南朝大乱,岂不是给了北魏入侵的机会?” 那人笑道:“就是要给北魏入侵的机会啊,倘若局面大乱,也只有公子醒来这一途才能稳住局面,以倾国的安危来威胁天如镜,这岂不是更妙?”虽然他尚且不知道在这个无解的死局之下,容止打算如何扭转乾坤,但是他对容止有着莫大的信心,只要容止说可以,那么便一定可以。 以一人或者几人来权衡,这个价值太小了,也太微不足道了,容止直接将整个国家作为自己的人质,以此来威胁天如镜,而倾国混乱的局势,这绝不是天如镜能够凭着一己之力扭转的。 结合各方面的讯息,容止细细研究过天如月与天如镜的行为模式,发现唯一能动摇他们的,便是这江山大局,他便以这所谓大局来一场豪迈赌博。 那人低下头,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每当审视容止的全盘计划,他便打心底地感到敬畏,容止和他的差距,并不是对待一件事的计谋高低,而是胸怀与器量的差距,假如他是一杯水,那么容止便是滔滔江海。 这手法手法狠毒而浩大,直接拿一个国家的前途,来赌自己的生死。 谁敢开这样巨大的赌局? 谁又能有这样的冷酷无情,他人生死,家国荣辱,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盘棋局,或者一份筹码。 那人正说着,忽然颈后一痛,他惊骇扭头,却见花错面无表情地抬着手,手指并拢成刀。 “我不能让你如此作为。”花错轻声道,“倘若容止还未获救,我也许会同意帮你赌上一赌,但是此时不同,纵然出身草莽,我也终究是南朝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掀起大乱,令北魏平白得利。” 他顿了一下,又道:“方才我没有跟你说,公主用什么法子换取了天如镜的出手,纵然你知道了,只怕也不会如何感怀,但是她待容止至此,至少我要回报她一些。就算是为了公主,我也不能让你得手。”他是亲眼看着那过程的人,所受到的震动远比旁人要来得巨大。 他知道那人已经被他打晕,失去意识,此时该是听不到他所言,但花错依旧不住地往下说,好像不说话,便不足以平复他波动的心绪:“等容止醒来,我会向他告罪,但是我也要问他一些事,否则我心中不得安宁。” “公主曾经有些话,却是说对了,我对容止所知,实在太少。”少得简直接近一无所有。 ******************************** 荒废楚园里所发生的事情,楚玉一无所知,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间接地影响了什么人,又间接地影响了什么事,而因为间接影响的人和事,又将对她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容止一直沉睡着,每天只用补药来维持生命,但是奇异的是,他却没有继续瘦削下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出来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 他的脸容并没有多少变化,五官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眉宇之间却微微舒展开来,好像长期被囚困的凤凰,终于得脱出牢笼,舒展开绚烂的羽翼。 他的脸容依旧是如雪一般的白,可是雪白之外,却又焕发着极为清润柔和的光彩,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一天比一天的生动鲜亮起来。 就连有时候楚玉来看容止,甚至会忍不住看得出神。 容止一直不醒,这原让楚玉有些担忧,但是看他原本瘦得几乎只剩下骨架子的身躯反倒多了点rou,缓慢显出些健康的兆头,她也逐渐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