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诗会名伎
瓦娘子候着她们一行人去了,继续向前,他连忙跟上。 想着那两提双层的四方红漆食盒,他虽然诧异季青辰到了明州也有知‘交’‘女’眷,但听了黄夫人的名字,便也想起在唐坊里听说的消息: 季大娘子和黄纲首夫人合伙做生意,关系不浅。 看来并不是虚言。 一路,看到了两廊树影婆娑。 木地板上倒映出来的‘花’影越来越浓,他知道这廊外遍植‘花’树,廊下都摆满了栽种的鲜‘花’‘花’盆。 突然间眼前一‘荡’,两侧乌木格子‘门’中垂下了两扇帷帐。雪底绣着粉红连枝杜绢‘花’纹。 一直走在他前面的瓦娘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止步。 瓦娘子撩帐进去,他便趁着这空档,看到了帷帐后果然是又高了一层的平台。 摆满‘花’木的乌木平台是伸到河面上的浮架子,架子上是三间临水的大河房。 中间的房‘门’开着,他刚瞟到了当‘门’的绣纱两折窄屏≤,m.风,刚才揭起的帷帐就落了下来。 他也听到了里面传来季青辰笑声,还有向他问话的声音。 “你们家公子,原来也认识四明书院的山长?” 驭龙在船上是见过季青辰的,也听得她的声音,连忙在帐外拱了手,道: “是,回大娘子的话,公子他考过乡试后,就按学府里士子们的习惯,出外游学。明州 的四明书院,江西的白鹿书院。潭州的岳麓书院,他都是去过的。” “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意思?” 季青辰听着也笑语,“既是今日下船就去了。原来他是早就和山长说过要来明州的?” 船刚到岸,诗会的贴子就来了。当然是事先说好的。 “是,公子说早就写了信,托山长打听了这一次边军‘交’战的事。听说了这一回是寿威军 在楚州一带和金人‘交’了战。公子与寿威军主帅帐下的幕官纪参军纪公子是旧识,他又是四明书院里出身的士子。听说纪公子受了轻伤,所以受赏提官后,前几日已经回来了明州城。今晚也是给纪公子的迎风宴。公子听着。就约好要去了。” “……我二弟的事,劳烦文昌公子费心了。” 季青辰听到寿威军三个字,就知道这回也许是找对人打听消息。 黄七郎递回来的消息。也是说当时‘交’战的是驻楚州的寿威军。 如今军中的主将和有功的参军都回了京城受赏,一时间竟然都打听不出捉到的高丽战俘 究竟关在什么地方。 季洪早已经中途下了船,从高丽成礼港上岸去寻找季辰龙的下落. 至于季辰龙怎么会参加了高丽军,这些日子。她在心里反复思量。大约也猜测到了一些。 高丽的宫变里,掌军大将郑氏被杀,开城必定也大‘乱’。 郑氏的妻室是金人贵‘女’,一定是带着残部逃到了金国和高丽的边境。而大宋楚州一带本就与金、丽边境隔内海相望,并不远。 季辰龙在这次的开城内‘乱’里,说不定就被胁裹进郑氏残部了。 所以才不得已参加了这次的金人逆袭。 否则,他要是真这样悍不畏死,比季辰虎还要喜欢挥刀‘弄’枪。喜欢打战,她难道不会劝着他去明州水师里从军? 在高丽军伍里替金国人卖命。这算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连季辰虎都不方便说。 “诗会也是在‘春’明坊?可是离得不太远?” 驭龙知道要紧的地方来了,连忙道: “不敢瞒大娘子,明州城的南瓦子就在‘春’明枋,瓦子里还建了一个明州府衙的酒库。库里的酒楼叫三元阁。离着胡府也就是半条街,骑马一会儿就到了。离着大娘子这里,也就是三条街。公子说,大娘子先去,他必是要到的。” “……” 季青辰还未如何,劳四娘听到三元阁几个字就心里打了鼓。 但她哪里敢直接和季青辰说。 明州城里最有名的官伎薛涛就住在三元阁。不是如四明书院山长这样的士林名士,压根请不动这位薛行首。 她的后台靠山,可是两浙路的安抚使王大人。 季青辰笑着问那三元阁的酒食如何,自有驭龙回答。 劳四娘寻思着,向季mama打了个眼‘色’。 季mama便把手中画眉黛石‘交’到了扉娘子手中,走了几步,到了河窗边另一垂帷帐后。 季mama也不说话,只是老眼幽幽地看着。 劳四娘在唐坊时也是和她打过‘交’道的。连着山里的秦庄头,还有她的堂姐劳氏都算得是内库里的管事,而季mama那就是大管事。 如今到了明州府,她也明摆着是季园的大管事了。 她连忙把前因后果一说,才道: “这是陈公子差了人过来,和大娘子事先透个气呢。总不至于这边还议着亲,那面就传出召官伎办诗会的风雅之事。” 她不知道这事应该怎么和大娘子提,所以连风雅这两个字也用得十分小心。 总不能说是风流逛妓院。 那是平民小百姓和商户子弟才干的事情。有功名的人喝个‘花’酒都要有个诗会的讲究。 “……不用提了。” 季mama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迟早都是这样。大娘子心里有数。” 说罢,她就转了身,回了妆镜前。 只留下劳四娘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她这话里,“迟早是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歹她劳四娘嫁给了刘老成,他刘老成也是规规矩矩绝不敢在外面喝‘花’酒的。 怎么到了大娘子这里。就变成心里有数了 大娘子要是贤良到了这份上,当初和王纲首哪里还要闹成如今这样? 劳四娘一肚子疑问,外面的驭龙也是‘摸’不着头脑。 唐坊有分栈点。有管事,有伙计,季青辰就迟早会知道这三元阁是官伎酒楼。 而且纪公子家里也有海商亲戚,他既然立了功升了官,胡府里说不定就要提起这件事。 他这边还准备着无数的话要替公子解释一番,那边大娘子就笑着道: “今晚胡府上是有‘女’眷的。男‘女’应该是分开坐席。他急忙忙地赶过来,也不能陪我说话。你去和他说。慢着些吧。别让河风吹了胃里的酒气。” “……是,小的记住了。” 驭龙只能应着,绝不敢没眼‘色’地主动说起这回事。暗暗在心里着急。 她这边要是一心以为,公子在三元阁全是为了打听她弟弟的下落,所以现在满心欢喜。 反过头,她知道三元阁是官伎酒楼后。只怕就生气得更厉害。 马上翻脸。这位大娘子也不是做不出。 他苦着脸,一路出了季园,赶去三元阁里报信, 屋子里,季青辰看了几个现在明州城时兴的发式,都觉得不太合适。到底还是请了季mama亲自动手,给她梳头式。 她从镜子里看向了劳四娘,笑道: “刚才怎么了?看你脸‘色’都变了?” 劳四娘既然得了季mama的吩咐。当然就不会在这个当口来扫她的兴,只是笑道: “大娘子。胡府的宴其他的都好,只是有一件事。” “什么?” “胡纲首府上,还请了楼家的人——” 劳四娘深知季青辰的‘性’情,知道她不会因为王世强的事去和楼家如何,却仍然提醒, “如今王纲首夫人去了京城探亲,他家出来的必定是她长房里的大嫂子。大娘子,这位楼大夫人可是个嘴上不把‘门’的悍人。” 她有心说一句,就因为这个糊涂寡‘妇’嫂子,楼大小姐那样的明白人都被连累得在明州城被传得风言风语。可见这人难缠。 但想着楼大小姐横刀夺爱的事,她哪里会傻到说这些? “她既然是个糊涂人。我也是外来的不知规矩的夷‘女’。总不至于被她欺负了去?” 季青辰笑了起来。 劳四娘一惊,正要相劝一句: 她们外来人在明州城还是先依着大家大族里的规矩,竖一个贤良知礼的样子才好。这样才好让本地的商人眷属接纳她们。 就算不是为了生意,也是为了将来坊里那一千多的光棍坊丁娶到老婆。 却又听她道: “达里要是讲他们的规矩,我们在楚扬河道上投的钱,可就是一分都回不来了。罢了,我也是不要这脸皮了。先把饭碗保住了才是正经。也不用管吃相好看不好看了。” 劳四娘一听,顿时也觉得是这个理。 要是讲人家的规矩就吃不饱,那还不如讲讲自己的规矩。 反正唐坊也就是打伙谋财一起过日子的三千户人家。要他们一进大宋就明白宋人的规矩是什么本就有些不容易。 所以大娘子才有心先在坊民们在蕃坊落脚,让他们慢慢适应。 能适应的坊民就在两浙路的河道上做营生,不能适应的大娘子还有一处生意供他们生活——琉球岛上的开荒村子,顺便还能做南洋的生意。 饭都吃不上了,谁还和宋人官商讲他们的规矩? 凭什么大娘子大批的砂金投下去,该着收果子的时候,就轮到他们上场了? 抢不到河道,没有活干不能攒老婆本,坊里的光棍还谈什么娶老婆? “只是,陈家……” 劳四娘犹豫着,小声提醒。 陈家可是要体面的百年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