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名门重起
“你二弟的事你尽管放心。你七哥他现在虽然还在绍兴府,但他差着李黑‘毛’回来给我送信。让我转告你。现在战俘都押在了京城里。说是这一回官家的大祭里,要把战俘拉出来在祖宗面前转一圈,也好叫祖宗也乐一乐。” “……” 季青辰意外失笑着,“照这样说,必定要把战俘登名记册,好给祖宗们仔细看看?” “正是如此。所以你且放心。过几日必定有消息的。” 王清河从西夏逃回,对这些政事从骨子里就在意一些。劝慰的话也说到了要害处,笑道: “高丽战俘和金国战俘也不一样。无论是谢老大人还是韩参政都是要联高丽的,自然就要对高丽怀柔。” 然而这些话到底还是不好在这中堂里说多了。 她们便也含笑互换了个眼‘色’,重新夹菜饮酒了起来。 中堂外当然也请了百戏,就在堂外湖上耍傀儡戏。 湖水上泛着船,牛油烛成堆地点起,照得如白昼一般,震响声中七彩焰闪,胡府里放了烟‘花’。在天空中组成了一个大大的七彩寿字。 连季青辰也不禁赞了两句。 趁着这动静,劳四娘悄悄来了,在她耳边禀告着,却是谢七小姐今日没来这府里赴宴。 但她打听到了,谢七小姐在谢国兴纲首府里住着,四月里必定要去城外踏青的。 多的是见面机会。 她笑着夸了劳四娘,又说了约人要去月湖里游船的事,让她安排发贴子。 劳四娘连忙应了,犹豫着提醒一句,道:“大娘子。三郎那里……” 她知道,季大力今晚没有来给她撑船,而是去了蕃坊,必定是三郎和蕃人们起了冲突。 “三郎的事,他自己摆平。他要是连蕃坊里那些卸货船丁都压服不了,我也不敢让他留在大宋,还是回扶桑安全一些。” 她在唐扇子后轻轻叹息着。 “任谁都知道。我们在唐坊是自己说了算,扶桑人只要想赚钱也不能为难我们。但在大宋就不一样了。必定是处处受制。他要是还和以前在唐坊一样直来直往,出拳头都不拐个弯。可是什么事都办不成。” 外面的寿日烟雨一轮接着一轮绽放着,湖面戏台上,人一样大小的木傀儡被水底的傀儡手牵着线,踏‘波’而舞。 烟火照在他们‘精’雕的面目。华丽的衣冠上,飘飘若仙。 “外堂上有蕃商坐席没有?” 季青辰在席上没有看到蕃商‘女’眷。却知道外堂上的未必没有,见得劳四娘点头,说起明州蕃坊的蕃长在就外面席上,却是旧新罗的遗族。 三郎在蕃坊闹事的消息。说不定就已经传到人家耳朵里了。 “既然是这样,我也就等着人家来和我论理了。” 想着蕃长是旧新罗人,季青辰倒还松了口气。明州城的旧新罗遗族虽然多。但总比泉 州蕃坊里最财大气粗的大食商人要容易对付,她便叹道: “三郎能不能在明州蕃坊立足。这还是小事。但他如果能在大宋吃到了教训,还能办成了几件事,我以后也可以不用再‘cao’心他了。他就算要回扶桑去抢地盘做国主,娶十七八个扶桑老婆,或是去南洋做海盗,专抢泉州的海船,甚至改姓什么的我都只当不知道——” 季青辰自问,她再忧心三郎的病,但总不可能一辈子拴着他的。 “可是……” 见着劳四娘的样子,她知道这‘妇’人怕三郎成了事却又要离开,她笑着低语安慰着, “没有了三郎,抢码头的事情更难了些。但这府里那一桌上,不都是船帮老大的‘女’眷?” 说话间,她瞟了一眼她的后席。 劳四娘当然看到那席上的六位夫人。都是浙东运河上几位船帮大佬家中的‘女’眷。 季青辰现在虽然不好去攀谈,那也是因为她要等三郎在蕃坊得出个结果,才好决定如何行事。 “人人都想赚钱,没有了自己家的兄弟固然难一些,但我们总能找到人联手的。” 劳四娘定了心,悄悄退去了。 季青辰因为想着要拉拢齐府的事,自然就要多探听那楼大夫人。 那样办事把不住分寸的悍‘妇’,她季青辰就算不得不去和她娘家的兄弟们做些生意,也是要又打又拉的。 否则,难道她季青辰还要容她把那齐氏‘弄’到王世强面前做妾? “jiejie,倒是那楼大夫人,我那日在赏心楼换了衣裳打扮成寻常人家的模样,你那包厢也是以黄府管事的名义订的。她怎么能一眼能认定我了。” “你没见着她那日的打扮,难道是楼府大夫人的打扮?” 王清河眼睛从烟火上转了过来,“我不是说你说过,她在那城外瓦子里才是常客。” 隔着纱幕,一层层彩光在堂中‘玉’白‘色’地面上翻滚。 甚是瑰丽。 “他们齐家是陇西名‘门’。是陇西军里的武职世家,逃来时比楼家晚了一二十年。逃难时田产是没用的,一路上金银也已经用尽。十七八房的家眷全挤在大明王寺里借住。穷得实在没办法了才开始做买卖。楼大夫人齐柳风生下来的时候,齐家还在城外瓦子里租屋子住。等她长到五六岁,他们家才在城里买了宅子,重新立了起来。你当她在楼府里过得舒坦?” 季青辰一听,不由得笑了起来。 “难怪,我看那位夫人到了瓦子里,上酒楼就像是回家一样。比你我这样的商家还要坦然。你那时悄悄和我说是楼府大夫人,我还真不敢信。” 她细想着,果然那楼大夫人一身衣裳打扮虽然不寒酸,却都是普通商家富户的模样。 她再一想起齐家在明州城是厢军出身,便也明了他们家渡江逃到南方后,如她季青辰回大宋一样被排挤了。 齐家叔伯们必定没能在朝中出仕,子侄们就只能进了本地收容流民的厢军里‘混’口饭吃,后来才慢慢开始在军中做生意。 她倒也佩服齐家子弟栽了跟头,还能再爬起来,便笑道: “楼大夫人如今年纪不小,还敢这样胡来。她以前在家里做小姐时,必定经常偷偷来城外瓦子里的。” 城外的瓦市不及城里瓦子繁华热闹。就算是官库酒楼也不一样。 三元阁不是有功名的士子根本进不了‘门’。赏心楼却是小吏、商家在吃席。 “我也是这样想呢。他们齐家以前不就住在那城外瓦子里,好方便在东渡‘门’码头上做生意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哪里有不敢来的?” 王清河笑着,眼睛瞥向了头席上的楼大夫人。 她又把同一席上的王安抚使夫人暗暗指给季青辰看。 季青辰早闻了王安抚使的大名,当然也就落力打量这位四品诰命夫人。 她已经是上了四十,比楼大夫人年纪更大一些,身体发了福,但胖脸上的眉目气质仍然是书香人家出身的素秀矜持。 她身边还坐着个似乎是她某位儿媳‘妇’的年轻‘女’子。 她三个儿子都已经娶亲,各从科举出仕,她如今也算得上是老封君了。 “她也没劝一劝王安抚使?” 季青辰忍不住悄悄问着。 王清河住在明州城,更知道官伎薛涛得宠的事情,也压低声音笑道: “她劝什么?王安抚使在家里可没有一个妾室。诰命是她的,儿子也是她一个人的。要把这外面的美人劝没,她岂不是要在家里给他安置一个更漂亮的才拢得住?她犯得着么?我记得那官伎如今也有二十五,跟了这位王大人快十年,再过三四年,她再得宠也要到头了。” 季青辰缓缓点头,不得不承认安抚使夫人诰命在握,儿子们傍身,对手马上要红颜老去。 王安抚使就算是宠完了一个还要再接上一个,那也是他自己没把自己的前程当回事。 “再说,王安抚使可是两边都不太沾。” 王清河暗暗做了个手势,用筷子夹了一注胡府的龙须寿面,放在碗里,又点了点季青辰碗里的台州福寿螺。 季青辰心领神会,寿面当然指的是吴太后的德寿宫。 台州福寿螺,当然指的是瞄准了皇后之位的台州谢家。: 看来,王安抚使是没有涉入这件事情中。 “你七哥不在意这些宫中之事,他是陪着百年的。” 王清河毕竟和王世强是联了宗的姐弟,老公又承他救了命,无论如何还是关系亲近,唤 着他的表字也就习惯了, “你知道王家和韩府都是太后一系的,楼大人只怕是要拱一位谢氏皇后上位来自保了。meimei你既然要在这大宋立足,可得先想好了……” “jiejie,我便是想巴结宫里的圣人,哪里轮得上我去想这些?” 季青辰同样伸手,舀了一勺子红油虾米珠,放在了碗里,顿时把三四枚福寿螺们呈拱了起来,“你看,我是小虾米,最不能也不敢的就是选边站。好在也没人注意。倒是王安抚使——” 她吃了几颗虾米,用筷尖点了点显眼可口的福寿螺, “他是两浙路的官长,朝廷里的重臣听说也是江浙的名儒?他这样打眼的人,要么就痛快些选别站好了,要么就别让人家抓到他的把柄——”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