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闹不明白
晚间的时候,秦嬷嬷秦大婶子又向林氏可贞说起了顾家众人。虽说以前来信的时候也提过,秦氏来时也说起过,可到底还是寥寥数语,简略的很,哪有现下秦嬷嬷说的这样仔细的。 谈氏母子三人还未找回来,虽说已是过去了一年多了,可夏氏和秦管家仍旧没有放弃寻找,只是每次的结果都令人失望非常。 朱氏也狠狠的闹过几次,可皆被夏氏压制下来了。虽则不甘心,可却也没有半点法子。 袁氏照旧一心一意的照维贞和顾仲利,姑娘们也都倒好,也和平常一样。只是维贞和顾仲利,实在是变化不小。 以前在宿豫的时候,还并不是太明显,可自去了京城,维贞对外祖家的不喜却渐渐表‘露’出来了。每次计家来人,顾仲利相当热情,可维贞却一向都是淡淡的。也是觉着不对劲,贾家太夫人曾派人来接了维贞两次,可每次都让维贞以守孝之名婉拒了。及至出了孝,计家太夫人要把维贞顾仲利接过去的时候,维贞更是义正言辞,举出了一大堆的理由,有礼有节的婉拒了,把亲自过来的计太夫人气得一愣一愣的。 也正因为如此,顾仲利和维贞姐弟间的关系越发的僵持了。因为顾仲利是很想去计家的,可是还没有说话,便让维贞给推却了。可维贞的话字字在理,也容不得他说一个不字,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众人回了徽州。 在宿豫庄子上的时候,可贞便心里有数维贞对计家是很不喜欢的了,也知道维贞和顾仲利姐弟俩不和。可却不知道,这么些日子过去了,竟越来越僵了。 不过也是,这二人脾气都跟犟,也不大会沟通。想来是都不会率先服软架个梯子的,如此一来,自然只有闹僵了的份的。 秦嬷嬷说到这个的时候表情很无奈,面‘色’也不大好看。 大老爷家的孩子也不比二老爷家少的,可却都相处的颇为和乐,都知道要抱成一团,劲往一处使。可二老爷这,仅有的两个嫡出的姑娘小爷都闹得如此不安生。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秦嬷嬷秦大婶子在顾家住了将近一旬才启程离开,走的时候又是好一阵的依依不舍。 秦嬷嬷是真心舍不得这娘俩的。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里,林氏和可贞在秦家人心里眼里亦都是和旁人不同的。当初舍得她们娘俩出来,还真是再三狠下心来的。当知道她们娘俩执意不肯去徽州。而是来了湖州府时,她真是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的,生怕会出什么闪失。幸好老天垂怜,‘阴’差阳错的反而找到了苏家老姑太太和二老爷。现在不仅有人护持,日子过得更是甚好。这心里的大石头啊,终于落了地了。现如今,还有什么比能好好活着来得重要的。 临走临走了,秦氏终于鼓足了勇气,又是对着林氏好一顿的赔礼道歉。 林氏初时都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听到后来才明白。秦氏为的是江家那事儿。 “好好的,你道什么歉。别说我们现在已然是好了,即便不好。又跟你有何关系,哪里至于要你来道歉的。” 虽则林氏这么说,可秦氏还是觉着心里不安。 她刚来时去江家做客,就见宋氏扭扭捏捏的,不复往日的爽快利落。还和她打趣不会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吧!哪里知道宋氏登时就红了脸,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了。还以为怎么了。没想到竟闹了这么一出,登时自己也红了脸,又是气又是臊的。 ‘女’人的名声,说不得可是比‘性’命还重要的。若是姨娘姑娘的名声葬送在了江家那老‘奶’‘奶’姑‘奶’‘奶’手里,别说姨娘姑娘了,就是自己也没脸活着了。 幸好,有姑太太和舅爷在。 宋氏又和秦氏说起了白氏,“……顾家妹子的这位姑妈,可真是个人物。我平日里也算是个能言善辩的了,可到她手里,一招都走不下来。光她那份气势,我就说不出话来了。” 秦氏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了然的。苏家姑太太,本来出身就不凡,那一身气势,可是世家大族上百年几世的积淀所得。别说像自己和宋氏这样的平民百姓,就是现在那些后起新贵家的太太‘奶’‘奶’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见惊心的。 林氏见自己劝了这么久,秦氏面上仍旧讪讪的,知道她一时要缓过来并不容易,便岔开话题,随意和她说着牛mama莺时的事儿。 “当初真是多亏你了,百忙里送了牛mama莺时过来,不知帮了我们多大的忙的……” 秦氏一听这话,也喜欢了起来,“什么帮不帮忙的,只要服‘侍’的合你们的心意就好了。”说着又勉强笑了笑,道:“……我实在是看她们娘俩的日子过得艰难,这才问着她们可愿出来的,没想到倒是得了缘法了。” “可不是,我也是这样说的,蕴儿和莺时也投缘的不行。两人一道做针线一道做吃食,蕴儿教莺时识字算数,莺时教可贞裁剪扎‘花’,两人有商有量的,别提多亲热了。” 秦氏听了又唏嘘了起来,“这事儿我一向没和您说,其实也不是什么有脸的事儿。牛mama的夫家是我们老‘奶’‘奶’身边的得力人儿,办事是不差,可是为人实在是有待商榷的。倒不是旁的,实在是太过苛刻了……” 林氏听完后唏嘘不已,连连叹气。事后选择‘性’的告诉了可贞,可贞也是听得连连咂舌的。 原来牛mama的婆婆也是个孀‘妇’,还是早年守寡的那种。或许是因为不仅要打点家务还要养家糊口,养老抚孤;不仅要‘妇’代夫职,还要母代父值;不仅承受着生活上的重担,还要忍受着‘精’神世界的折磨。 所以这个‘性’,粗暴怪异极端,不仅喜欢虐己,更喜欢虐人。对亲生的子‘女’都异常苛刻,三个儿媳‘妇’的娘家更是有苦说不出,后悔不迭。 人都说将心比心,可这个老‘奶’‘奶’对于同为孀‘妇’的牛mama不仅没有半分怜惜,反而更加仇视更加作践。白天牛mama要当值上工逃过一劫,可夜里但凡不当值守夜,老‘奶’‘奶’就要唤了牛mama贴身伺候,说是打了地铺睡,可每夜里端茶倒水、捶背敲‘腿’的要折腾到三更天。年纪大的人觉少,牛mama这刚躺下,不到四更天,老‘奶’‘奶’就又醒了。一叫不醒,就又是伤筋动骨的骂。牛mama本‘性’柔顺温良,即便被婆婆如此糟践,也没有一声抱怨的。可谁知,越不抱怨,就越是受糟践。秦氏的大嫂也过问过好多次,可牛mama的婆婆仗着年纪大了,又有几分体面,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还是这回秦氏灵机一动,才能趁机把牛mama莺时送了过来。 “娘,以前是以前,现在牛mama莺时既是来了我们家,各有主家,那和她们本家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可贞揽着林氏轻声道。 可贞知道秦氏每回过来,牛mama都会托了李嬷嬷带着自己做的衣裳鞋袜回去孝敬。这是牛mama的知礼之处,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既然各有主家,那打骂恩赏万事自有主家料理,就没有自家娘老子拦在头里的道理的。所以,往后若还想仗着身份糟践牛mama娘俩,也要看自己答不答应。 林氏点了点头,已是明白了可贞的意思了。 可贞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明白了,这守节怎么就促进社会稳定了?‘女’‘性’的心理受到了如此之严重的扭曲,教育出来的孩子能好吗? 有意无意的,可贞也打听了不少贞孝坊的情况。其实,孀‘妇’的情况在哪都是有的,湖州府那么多个坊厢巷‘弄’里,哪里没有孀‘妇’的。 可是贞孝坊的闻名,不仅因为那六座牌坊,更因为凡是住在贞孝坊上的人家,这么些年了,没有一例不守节的情况。 不仅全是守贞‘女’子,而且横贯整个坊厢的黑字大街更是湖州府殡葬业的聚集地,棺材寿衣‘花’圈黄表,各‘色’店铺应有尽有,已然成了气候了,让可贞一头黑线。 而那些守贞‘女’子,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什么守贞的方式都有。同时,什么守贞的手段也都有。其中,自残者更是不在少数。 可贞听巷‘弄’里的小姑娘们说了很多孝‘女’孝‘妇’、贞‘女’节‘妇’的故事。 有的是夫死居夫家守节的;有的是夫死依母家守节的;有的是为了孝事父母,或是父母早逝为了抚养幼弟幼妹,终身不许字人家的;有的是未婚夫死便留守娘家的;有的未婚夫死,便移居夫家以妻子身份尽责的;有的是未婚夫外出无音讯,便终生守贞的。 每户人家的情况都不一样,可是在可贞看来,有的是为情而守,可更多的却是为理而守。 其实,湖州府算是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了,‘女’子的文化水平也相对的比较高,识文断字的不在少数的。可是,好似文化水平越高,本人的贞节观念也就越强。 按道理说,文化水平越高,自我意识也就会越强。可是,这些‘女’子怎么就能如此坚决的贯彻执行这贞节观念的呢? 可贞已是闹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