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毒大米
薛姨妈听到这里，已是知道薛蟠那眼睛里挟不进人的毛病怕是又犯了，却没想到还有别的，再看张德辉这副为难的样子，这蟠儿不会害得罪了谁了吧因此忙问道：“你快说，还有什么？” 张德辉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太、去年城外一座米仓进了水，一仓的粮食都霉烂掉了。大爷想着省俭些，就把那些米又重新鼓捣鼓捣又卖了。” 薛姨妈听了这话瞬间变了脸色，半天才回过神来厉声道：“你们怎么不劝着些，我要你们这些老人跟在他边做什么” 宝钗听了这话亦是面如死灰，自家哥哥怎么就这么不在意这祖宗留下来的产业。连自己都知道做这行最忌讳的除了哄抬价格，就是以次充好，更何况是发了霉的粮食。霉变的米粮，那可是有毒的，若是真的吃死了人，这该怎么处。 宝钗这心里是越想越害怕，因此什么都顾不得了，忙开口问道：“张先生，这不曾出事吧” 张德辉听是宝钗的声音，先是为之一愣，随后忙恭敬道：“回大小姐的话，大事不曾出，只是这生意竟是做不下去了——”只是这话说了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宝钗叹了一口气，不用张先生说自己就知道了，这益新怕是声誉扫地了。怪不得哥哥千方百计的想要结束了益新，连张先生也扶不起这个铺面了。唯一万幸的是，没有出什么大事 薛姨妈听了这话，眼泪已是在眼眶里打转了，回转过子拉着宝钗泫然泣道：“我让他们守着你哥哥就是防着他坏事，他们这些老人怎么都不劝着些。这益新竟是如此败落的，他们百年之后怎么去见太爷、老爷。” “妈，你还不知道哥哥的子吗？又哪里是个识劝的，怕是越劝还越是劝上了他的子来呢” “他们不会劝，很应该来告诉我的，为什么都不说话等到现在出了事了就都跳出来了。” 宝钗听了这话一时默默的不再开口，自己母亲的这个子，自己岂有不知的。万般不是，皆是别人的，自家儿子总归是千好万好的。 张德辉在外头已是站了起来，听了薛姨妈这个话亦是唏嘘不已，心里百般滋味，一个都没有落下。“太太，今天正好得空，我想跟你请辞。我如今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山高路远的也走不了了。眼睛耳朵也不行了，帐也看不了人也认不清了，竟是个老废物了。”张德辉苦笑道。 薛姨妈还在和宝钗埋怨这埋怨那的，不妨一听这话，两人却更是吃了一惊。 宝钗忙开口拦道：“张先生，我哥哥的子我们自是知道的，此事并不怪你。你是我们家的老人了，您若是一走，这外头的几间铺子那更是没得开交了。” 薛姨妈一听这话，也忙劝道：“张先生，老爷在世时就说，咱们只要有张先生在，必是能长长久久的经营下去的。若是你这甩手一走，你让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处？”话一说完，这薛姨眼泪已是落了下来，从一开始的小声抽噎到放声大哭。 宝钗见了她母亲这副模样，也是伤心了起来，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外头的张德辉见里头太太哭得如此伤心，也不悲伤了起来，刚想开口说话，谁知“砰”一声巨响，定眼看时，竟是薛蟠摔倒在了门槛上。门口的仆妇都惊呼了一声，忙上前扶起他来，张德辉也忙过来查看他有没有摔着。薛姨妈并宝钗听了这声，也忙赶了出来。 薛蟠摇摇晃晃的扶着张德辉，边打着酒嗝边大着舌头道：“张先生，你今儿怎么有空往我家来了？正好，你快劝劝我妈，让她答应把那赔钱玩意卖了——” 薛蟠一晚没回来，薛姨妈早就急疯了，派了家下的小厮仆从满城里找去了。这会子见他全须全眼的回来，又喜又恨。又见他还是醉醺醺的，满酒气。忙喝道：“瞧你这样子，你这是哪去了，一夜没回来。我和你meimei一夜都没睡觉，cāo)了一夜的心。” “若是你早答应了，我何苦在外头待一夜。”说着又把张德辉拎过来道：“张先生，你快劝劝她们——“话未说完，竟又滑了下去。 薛姨妈见状急得跳脚，忙叫婆子们传跟薛蟠的小厮进来，把大爷抬进房里去睡下。自己也忙跟了过去帮着薛蟠收拾。 宝钗看了看张德辉低声道：“张先生，这益新就按大爷的意思卖了吧，一切都由您做主，等会儿我来告诉太太。还有一则，还请张先生尽力保全其他铺子。” 张德辉低头沉思了片刻，方回道：“大小姐，别的我不敢保证，只能说拼了这条老命尽力而为了。” “谢张先生”宝钗听了这话忙施了一礼道。 张德辉连道不敢，宝钗知道他事物繁杂，命人好生送他出去，张德辉忙退了出去。 宝钗定定的站在原地，薛姨妈安顿好了薛蟠急急赶过来时，却见张德辉已是走了，唯有宝钗垂首站在屋里，忙问道：“我的儿，张先生呢？” 宝钗无力的抬起头，向她母亲道：“妈，益新要变卖，张先生还有好些事物要处理，我便让他先走了。” 薛姨妈听了这话，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是落了下来，“我的儿，你哥哥不成器，要你如此cāo)心家里家外的事，真是苦了你了。” “妈说这个做什么，只是往后，这铺子里的事妈得多上心了。张先生再好，毕竟不是我们家的人，有些话也不大好说的。” “妈知道，这次的教训已是够大的了，必是不能有下次了。” “还有一则，我想请妈给张先生多加些俸银，他也不容易。” “好，妈都听你的。”薛姨妈连连答应道。 且说这天上半晌，凤姐儿快手快脚的忙活好了自己的事，打听了黛玉姐妹已经省过老太太回去了，便带着人往沁芳院来了。一路上凤姐儿越想越高兴，一想起昨儿贾琏和他说的事就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一径进了沁芳院，听丫头们说三位小姐正在小书房里看云裳作画，忙让丫头们噤声不要声张，自己却走到小书房门口挑起一点帘子向里头张望着。正想着使个什么法子把黛玉唤出来，黛玉却发现了她。凤姐儿忙向黛玉招了招手，黛玉会意悄悄退了出来。 “凤jiejie怎么来了，不声不响的，是不是想吓唬我们啊？”黛玉一面把凤姐儿往自己屋子里引，一面笑道。 “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可是瞧着你们那么专心看画儿，不敢打扰你们。” 黛玉并凤姐儿进了黛玉的卧房坐了下来，早有玲珑奉上茶来。凤姐儿抿着茶又连道是好茶。 黛玉笑道：“这茶你们家也有，怎么就我的成了好茶了。” “meimei不知，这茶好，也要分是谁沏的，同谁喝的。这茶啊，也就在meimei这儿能有如此成色罢了。” “我就说呢，凤jiejie无事不登三宝，原来是为了蹭茶来了。” 凤姐儿忙咯咯笑道：“就你是七窍玲珑心，也不必说出来呀” 黛玉笑了两声，却在猜测着凤姐儿真正的来意。 凤姐儿又抿了口茶，向黛玉道：“怕是meimei不知道，那薛姨妈家要卖铺子了呢” 黛玉听了这话，心下怀疑，却故作镇定道：“这怎么会呢，薛姨妈家可是皇商。” “嗐，什么皇商，已经好些年没有领过内务府的差事了。” “就算是如此，祖上的名声还是在的，不至于如此不济吧” “meimei不知道，论理这些话我不该说的，只是委实闹得不像了。他们家有个粮行叫益新的，早上二三十年也是这京城里响当当的金子招牌。可是自从这薛家大爷进了京后，就弄得乌烟瘴气的。他胆子又大，霉烂掉的粮食都敢卖，meimei你说这生意能做得下去嘛”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亦是一惊，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毒大米。却又庆幸这也给自己提了一个醒敲了个警钟，自家那徳兴隆可万万不能出这样的事。至于关于这方面的恶竞争，那也必须防患于未然啊还有这薛大傻子，不知是胆子太大了，还是就根本没有胆子了。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怪不得这么快就败落了。 凤姐儿见黛玉想着心事，又道：“只是这种事怎么瞒的了人的，有些小主顾知道这益新有些根基，便自认倒霉了。只是那些主顾里头还有好些在这四九城里站的住脚的人，他们哪里会忍下这口气去，便要赔钱。说是不给钱，就堂上见。那薛家大爷原本想着这事不说赚钱，起码得保个本，见那些人想讹钱便赌了一口气不愿给。那些人家的管家管事哪有好相与的，不达目的是誓不罢休的，也不明着闹，就是成天见轮着办的堵在益新门口不让做生意。那薛家管家见状，知道糊弄不过的，忙花大钱打发了这才罢休的。” “这事怕是已在京城里传遍了吧”黛玉故意问道，心里却在暗忖：怎么陆管家并没有说起过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