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中秋
“啊！”岳问荆有些惊异地轻呼出声，好似才知道这件事一般。 事实上，她确实是才意识到的。这几日，她完全沉浸在了辩论赛的人选安排上。方才晚餐时，她也没有留心岳律和温璃的反应，就连温旭和宋琼枝的到来，她也没有深究其意义。匆匆吃罢饭，又缩回到了房间里。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即使房门是大开着的，内外却像是两个世界。 真是……过分呢。 听着客厅内只有极小的电视节目的音量，以及即使频率不高，每次也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岳问荆一时间自责得无可附加。 是为了不耽误她的学习吧？外祖父母从来都是这样，每次的团聚，也许时隔良久，他们见到她也十分激动，却在她以学习为名回到自己房间时，从没有擅自闯进过她的房间。大多数时候，甚至都会为她带上未闭上的房门，就连看综艺节目时，也将音量压得极低。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有源源不断的动力，一直做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吧？即使，最终，这成为了将她与自我彻底隔绝的枷锁，她也不过叹惋一声，背负行囊继续前进。他们心疼她的懂事和努力，她也感念他们的无声的体贴，舍不得他们受到一点点来源于她的非议。 听筒那边，小姑娘一直没有出声，似是又陷入了什么思考中了。是啊，他的早早，总是喜欢这样出神。她深思时，虽然也偶有欢快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笼着一层轻愁的。那时的她，是那么遥不可及。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阴郁的、寂寥的、凄清的，任何光和热都透不进去。 只是，她从来都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她不会允许自己沉溺在这样消极的情绪中。只要她想通了，那个光芒万丈的萧家琴恪就会重新回来。若情绪积压得过了，便会如那一次一般，一人躲在角落里舔着伤口吧……真是，早熟得让人心疼。 因为两人的不在状态，虽未挂断电话，谈话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哥？还在听吗？”默默地把自己批判了一番，岳问荆回过神，发现还握在手中的手机，未出现的忙音显示还在接通状态，于是有此一问。 在岳问荆出声的一瞬间，萧倾寒也中断了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谈话上来。只是，那一句成为却让他不悦地挑了挑眉。却意识到那人不在面前，看不到他的抗议。于是，化为一声轻咳。 “怎么？”对于他如此反应，岳问荆显然还有些不知所谓，追问道。几乎是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缘由，干笑两声，补了一句：“子禋哥哥。” 那一头的萧倾寒在听她改口之后面色好看了，却还是轻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有些幼稚的行为，旁人面前从来稳重成熟的两人却没有意识到不妥，反倒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 “早早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终于翻过一页，萧倾寒忆起了岳问荆接起电话那一瞬间的焦躁。 岳问荆将事情的经过自己的犹豫说与了他，除去自己前世所拥有的记忆，竟是全盘托出了。萧倾寒又询问了比赛的赛制，她一一具答了。语毕，却听得那人的一声轻笑。 那人语中含笑，还带着些不可名状的讶异：“向来聪慧的琴恪却在这样一件事上游移了这么久，真是想象不到呢！”她还未来得及发作，他却语锋一转：“你很在乎他们吧？关心则乱？”竟带出了些许酸意。 听他此言，岳问荆怔住了。在听得他尾句刻意加重的“关心则乱”四字，又有些哭笑不得。 “早早，别让这种关切影响了自己的判断。你的智计也是很不错的，看人也切中肯綮，不要轻易地怀疑自己。况且，有时，一帆风顺也未必是好事。”意味深长地说完最后一句，他也不多言。岳问荆是一点就透的人，他只需在她迷茫之时给她一点指引，太详细了，反倒是会影响她自己的发挥。 一帆风顺未必是好事。 是了，他们一路顺遂，即使有时战得艰难，结局也是一路披荆斩棘，闯进了总决赛。对于这个有幸遭遇了两次轮空从而晋级的对手，他们哪里可能不怀有半分的轻视？或许，正是这一点轻视，让他们失了斗志，失了先机。 如果，在不影响比赛结果的前提下，小组赛时，他们就吃过大亏呢？ 没记错的话，某次晨读之前，她隐约听得了班上同学议论过前日的那场辩论赛。对手班级为清一色的女生组合，那种不讲道理、轮番轰炸的难缠攻势，似乎让他们班头疼了一会儿呢……只是，因为对手的自我矛盾，前言不搭后语，他们这才惨胜一局。 如果安排得宜，拿那支“娘子军”作为磨刀石，也未尝不可呢！而且，那场比赛，没记错的话，胜负都影响不了他们已经晋级半决赛的事实了…… 思及此，岳问荆面上露出一个堪称jian诈的笑容。 “是我钻牛角尖了，谢谢子禋哥哥点醒了……”尾音拉得很长，因为愉悦，竟显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哼，见风使舵倒是使得极好。”分明对她这样的表现十分受用，却还是轻哼一声，笑骂道。 “嘻嘻，您大人有大量，便不要和我计较了呗！”她心情甚好，倒是接着谄媚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岳问荆记挂着被自己冷落在客厅里的家人，匆匆安抚了几句，就不顾萧倾寒语中的哀怨，强行挂了电话。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辩论赛的名单，有了思路，岳问荆也不着急了。顺手关了灯，出了房间，看见一家人都围着小茶几坐在沙发上。分明是很寻常的画面，却有些温馨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头。 前世，这样的场景，是相当罕见的呢。岳律出去接工程之后，平常不在家里也罢，到了岳问荆中学时，他已经发展到无论家人生日或是节假日，甚至是过年期间，最多也就在家里吃一顿饭，匆匆地就出去了。这样在前世一家人围着一起看电视的奢望，这一世，也算是圆满了。 低头轻轻一笑，她挤着温旭和宋琼枝坐在了沙发上。 见岳问荆出来，厅中原本有些沉郁的气氛似乎一下子活泼了起来，似是一道阳光照了进来一般。 “媛媛作业做完了？”温旭语中竟带了些惊喜。 “嗯。虽然晚了些，爸爸，mama，外公，外婆中秋节快乐呀！”一偏头，笑得眉眼弯弯。说实话，这一类撒娇卖萌的事，这些年来，岳问荆已经做得炉火纯青了。本就存着些愧疚的心思，这声祝福也就说得格外真心。 “你这丫头，一句话就打发我们了？”宋琼枝笑骂道。 于是岳问荆时不时地插科打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看电视，再分几块月饼。气氛比之方才的沉默谨慎，不知和谐了多少。 到了九点，温旭和宋琼枝因为上了些年纪，精力自然比不上他们年轻人。聊着聊着，就有些困意了。见两人这样，岳问荆也不再接着胡闹，直催着他们赶紧洗漱，去歇息了。拗不过她，自己又确实支撑不住，二老因此也不再推辞，早早歇下了。 这时，中秋尚未成为法定节假日，是没有假期的。明日，岳律也是要赶去上班的。他正预备洗漱之时，却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到显示的名字，他蹙着眉沉默了片刻，然后装作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温璃，见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的动静，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情绪。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这才接通了电话。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岳问荆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