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飞羽凤还避宁朔
莫玄羲脚程很快，飞速如风，还没等玉无瑕想清楚要拿孙家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就觉得腰上一轻，一看，竟已落地沁棠阁。 放下她后，莫玄羲的面色显得有些疲倦。趁着玉无瑕还在发愣的时候，他一撩袍子，匆匆撂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之后就跳窗离开了。 看着莫玄羲匆匆离开的背影，他今日难得的自觉，玉无瑕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过今日白天她收了欧阳彩凤，晚上又收了孙有方，东奔西跑一整天，早就疲乏了。屋子里没人，她草草洗漱了一番就赶紧上床和周公约会去了。 而离开沁棠阁的莫玄羲，强撑着力气回到了淞叶轩中，气力一懈，脚下一滞，竟险些摔倒。 而在屋里等了他半晌的天峒族大长老，看见他一副面色苍白的虚弱模样，心下大惊，连忙上前为他诊脉。却在神识探体的时候，发现他的丹田之内真气一片空虚，那苦苦修炼的精纯真元，竟硬生生地少掉了一半！ “殿下！你真是太胡来了！”天峒族大长老一边匆匆拿出补元丹来，一边从腕脉处为莫玄羲缓缓输入内力，直到莫玄羲的面色好了几分，天峒族大长老实在忍不住说道。 自行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运转了一周天，莫玄羲撤开了自己的手，淡淡的说道：“大长老莫慌，本宫自有分寸。” 只是……或许，他这次用力过猛了，的确是有些亏呢。 无妨，反正应当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无论是人还是物。 莫玄羲在彻夜疗伤，玉无瑕却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整夜。只是第二日清晨，酣睡的她再次被一个熟悉的大力摇给晃醒了。 “玖鄢！你回来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冰颜，玉无瑕的睡意一下子消了一半，又开心又痛苦的说道。 玖鄢回到她的身边，得力干将自然又多了一个，她当然开心；但是这个时辰就被玖鄢抓起来，那多半就是要练功了…… 冷淡地点了点头，玖鄢说道：“我听檀龄说，郡主已经可以在体内自由流转气魄了。伐筋洗髓已成，接下来就是造势了。” 说着说着，她掏出一块火红的石头，塞进玉无瑕的手中，接着说道：“所谓造势，就是能自如地运用真气与气魄隔山打牛，杀人于无形。你试着用内力将这块‘火焰石’化成齑粉，如果成功了，那你的造势也就小有所成了。” 本来，玉无瑕还对自己的实力蛮有信心的，可是她努力了一个时辰，聚力聚到浑身湿透，那块火焰石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过了练功的时辰后，玖鄢将那火焰石收了起来，接着说道：“今日不成，那么明日再练。”说完便要离开，玉无瑕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她。 “玖鄢，你的伤势如何？”玉无瑕问的有些犹豫。 “多谢郡主关心，不过一点小伤，无妨。”玖鄢回答的很干脆，只是说完，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郡主，所成侯罚属下罚的应该，还望您不要因为属下，同所成侯发生嫌隙。” 玉无瑕听了玖鄢的话，觉得有些心虚，但好在此时清霜和檀龄进来为她更衣洗漱，她也就含含糊糊的把事情揭了过去。 清霜给她绾好常髻，穿好常服后，接着说道：“郡主，镇国公主殿下请您去流光殿一趟。流光殿里已经备好了早膳，您直接过去用早点即可。” 嗯？她娘好几天没出现了，这是又找来什么事要来让她忙活了么？ “知道了，对了，倚柳，你再去内务府里领一套织罗锦回来。”吩咐了一些琐事，玉无瑕突然停住，接着说道：“今天让清珞，清芷和清瑶跟着我，你们三个留在沁棠阁里，把这几天的杂事都清一清。” 三个婢子对视一眼皆称是，玉无瑕起身，揉了揉自己有些瘪瘪的肚子，随即大踏步的向流光殿走去。 “你来了。”玉凝心正在读些什么，见玉无瑕进来，先淡淡地招呼了一声，接着便吩咐传膳。 “怎么了，是什么事要我过来？”母女二人默默无语地吃了半晌，还是玉无瑕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玉凝心端着调羹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抖，接着说道：“你先回雍王府去住一阵子可好？” “当初，娘亲把我从雍王府里带了出来，瑕儿以为，那个地方我不会再回去了。”慢条斯理喝粥的手一顿，玉无瑕埋着头，面色看不分明。只是那语气，听起来不是太好。 “丁碧卉还有她的儿女都已经被我赶出雍王府了，那里现在无人能伤到你。”玉凝心开口解释道，“况且，你还报了科举。你入得是雍王府的玉牒，不是皇家的玉牒，你不回去，皇帝正好可以驳了你的申请。更何况……你若有官职傍身，对于科举有利无害。这次你处理事情还算得当，皇帝批红，你可以在都京府里做个管理档案的文书。既然你有官职在身，臣不得在宫中过夜，你也非得离开不可。” 玉无瑕听罢后，手中勺子搁下，上等的雪瓷在触碰间发出了悦耳清脆的响声。看着面前一席精致美味的早膳，只喝了一碗粥的她顿觉胃口全无。 虽然，她此时非彼时，即便回了雍王府也无人敢动她；可是，那个地方承载了太多她灰暗的回忆。或许以后的道路，她必将与腥风血雨同眠，但是这并非代表她就能海阔天空的悦纳雍王府的每寸草木。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是雍王的嫡女，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雍王府才是你的家，若是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愿意让你回去的。”玉凝心看着面色不善的玉无瑕，语重心长地说道。 拧了拧眉弯，玉无瑕思索半晌，最终还是松口点了头。 抛开那些令她伤痛的过往，不得不说，无论是资源还是人脉，雍王府她还是值得一去的。 就当是给丁氏还有她的儿女们添不痛快也好。 “知道了，瑕儿遵命就是了。我这就回去让檀龄和倚柳她们收拾东西，宫门下锁之前我就会离开的。”想通了，她也就接受了。重新端起自己那碗喝了一半的粥，她的声音还是降下了不少的热度。 见自己的爱女这般冷淡，玉凝心就知道她们刚刚有点和缓的母女关系又回到了原点。只是，这是她必须要自己走的路，谁都帮不了她。 而只有过了雍王府的这一关，玉凝心才敢放心将自己手下的势力都交给她。 玉无瑕自然不知道玉凝心心中的这些考量，心中的异样久久不能消除。她先让清瑶回去支会了那两个最稳重的，食不知味地吃完这一餐后，等她回到沁棠阁的时候，几个婢子就已经把东西收拾的七七八八了。 “郡主，我们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您的这些御赐的首饰太过贵重，不知道您是否要一同带走？还有，奴婢今日领了两匹织罗锦回来，是否也要一同带上？” “首饰不用了，织罗锦带上就行了。”随意翻了翻几个婢子给她收拾的衣裳，见都是自己喜欢的衣料和款式，点了点头，淡淡地吩咐道。 想了想，玉无瑕又加了一句：“多带些金银，珠玉宝石之类的，能简则简。” 清霜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沓厚厚的银票，还有一箱子的金银。清霜低着头，玉无瑕敏锐地感觉到清霜的情绪不对。上前一步，玉无瑕问道：“清霜，你怎么了？” “郡主……奴婢不想回去，雍王府里……实在太冷了。”诺诺地说道，清霜单薄的身板微微有些颤抖。 比起玉无瑕，她对雍王府的印象更为恐怖。很多时候，因为她势单力薄，主子又是玉无瑕，真真在雍王府里，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连狗都不如。 看着清霜有些苍白的脸颊，玉无瑕刚刚还有些浮躁的心奇迹般的平复下来了。这次回雍王府，何尝说不上是一次复仇？ 就当为了清霜，她也得回雍王府一趟，给他们献上一份令他们难忘的大礼。 “清霜，莫怕，如今我们，无人可动。”默默按了按清霜瘦削的双肩，玉无瑕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个转身，玉无瑕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时间还早，日光尚且明媚，真是个回归的好时候。 今日驾车的还是段陵，还是那辆极其豪华的宝马香车。玉无瑕上了车后，后头跟了一排长长的马车，里头全载着她的东西。 这声势浩大的一长串队伍，还真是玉无瑕自出生来，最最奢靡的时刻。透过剪红的鲛珠纱，她打量着道路两边熙熙攘攘的百姓，无意识地勾起唇角。 这场声势浩大的回归，传到丁氏耳朵里，不知道是不是又会狠狠地打她的脸呢？ 而且，她这一回归，她再也不是那个雍王府里最为低贱的嫡女； 她是皇上亲奉的一品诰命，是镇国公主玉凝心的女儿，是东尧国的无瑕郡主。 “郡主！请为民女伸冤啊！”突然，一个身影飞速地冲了出来，直挺挺地跪在段陵的马蹄之下。得亏段陵驾车技术高超，否则，这斜地里冲出来的人，估计就要成为马蹄下的亡魂了。 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那女子的脸色都吓得煞白，嘴唇毫无血色。即便这样，她还在坚持着一动不动。坚定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鲛珠纱帘后的玉无瑕，她高高地举起手中状纸，大喊—— “请无瑕郡主做主，民女冤枉，请郡主为民女伸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