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夜云墨色审叩问
长舒了一口气后，玉无瑕卸下了心事，顿觉头晕目眩，发现已是一个日夜过去， 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几个得力的丫头，发现几人都是彻夜未眠，面露疲倦。不知道何时回来的清珞也站在了门口，面上也带着些许倦色，但却对她示意，要对她说话。 “你们几个先回去休息吧。”玉无瑕对几个丫头说道，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几个丫头也都是伶俐人，各自行了个礼都下去了。没一会儿，本就没几个人的小院就空空荡荡，看了一眼那合着的门扉，玉无瑕压低声音问道：“清珞，怎么了？” “郡主……清珞还能留在您身边吗？”突然，清珞跪在她的面前，低声问道。 留？不留？玉无瑕一愣，有些肿胀的头反应迟钝了不少。 如果清霜没有出事，那么清珞她是肯定不会留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是莫玄羲留在她身边的一条恶狗？ 可是，他帮了她这么大的一个忙，这份恩情实在是太重。 当初莫玄羲救了她，她可以拿自己去还，所以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欠了莫玄羲什么。但是清霜这一命，完完全全是从他的手中求来的，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拿什么来还给他。 或许……信任可以？ “清珞，最近清霜的身体需要将养，我手边的人手不足，你先顶了清霜的缺吧。”伸手将她扶起，玉无瑕轻声对清珞说道。 莫玄羲，你的情，我领了。你的人，我也收了。 这样，够不够还你的人情？ 毕竟这一昼夜，整个瑶光里头的人都没有歇息，清珞的脸上也是满满的不适，玉无瑕也让她先回去休息了，然后想了想，上前两步，推开了那扇门。 天色渐明，小屋子中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十分柔和。而天峒族大长老和松竹在诊治完之后，什么也没管，清霜身下的被褥还满是斑驳的血迹。此时周梁正半抱着呼吸均匀，正在熟睡的清霜，小心翼翼地为她更换干净的新被褥，一举一动，分外温柔。 看到玉无瑕推门进来，周梁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停。她看着清霜沉睡的小脸上一片安稳，背部大片大片的鞭伤，也被用细纱布给仔细地裹了起来，她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把清霜安置好了之后，周梁示意玉无瑕出去。两人到了院子之中，周梁开口说道：“启禀郡主，属下刚刚已经号过了清霜姑娘的脉，清霜姑娘的性命确证无虞，还请郡主放宽心。这里有周梁看顾就够了，郡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对周梁点了点头，玉无瑕也觉得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转身便是瑶光的主卧，她也没再说些什么，低声地嘱咐他照顾好清霜后，自己独身先回到了卧室之中。 还好昨日，她回来的早，主卧还没有被玉无娴给沾染，否则，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一觉能不能睡得着。 正想着玉无娴，玖鄢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开口说道：“郡主，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玉二小姐给鞭打了一顿，也按照您的吩咐，给留了个活口。郡主，接下来属下应当做些什么？” 冷哼了一声，玉无瑕就是如今再累，也得先把玉无夕这个麻烦给解决掉。但是，又不能杀，又不能放，该怎么办呢…… “我记得，相心霓不仅会摸骨，还会收骨？”玉无瑕突然出声问道。 不知道为何玉无瑕会提到这个，玖鄢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世上能人异士众多，摸骨之人已然不多，又懂得收骨之人自然更是凤毛麟角。红狮军和玖蕴阁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也不过得了相心霓一人而已。 收骨，是建立在摸骨的基础之上，对于人骨的了解极为透彻之人，才有可能修习的法术。修得收骨之术，可以将特定的东西，用收骨之法，缓缓渗入人体，从而cao纵此人。而被控制之人，浑然不觉自身异常，可被控制长达一生之久。 “让相心霓给玉无夕治伤，顺便在她身上用收骨之术。玉无夕的一条命，我迟早要收，但是她的命，比起她身后之人来说，就太不值钱了。”玉无瑕对玖鄢说道。玖鄢点点头后，一阵微风之后便消失原地。 终于卸下了一身重担，玉无瑕向后一倒，累到散架的身体和柔软丝滑的云被一撞击，她本就没存余的多少神智，彻底地沉醉在了温柔的梦乡之中。 这一觉她睡得极沉，等她睁眼醒来的时候，竟已是夜半时分。看见自家主子终于醒了过来，一直候在外头的倚柳和檀龄赶忙进去伺候她起身。 看着两个得力大婢女面色不佳，却又不是因为疲倦而造成的，她皱了眉头，问道：“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是出了什么事吗？” “启禀郡主，您今天早晨，不是把玉家三小姐给送进了都京府大牢吗？临近中午的时候，丞相府派了人去和都京府要人，所幸当时我们拿的是镇国公主殿下的手牌，丞相越不过殿下去，就派了些人在都京府外头等着，一副不放出玉三小姐，就死不离开的架势。”檀龄一边为她梳头，一边捡着最温和的词，低声简洁地告诉玉无瑕事情的缘由起末。 玉无瑕扬了扬眉毛，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嘲讽。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吗？看来流光殿和丞相府这一战，早来晚来，都是要来的。 “让他们等，让玖鄢去红狮军支一队人来，陪着他们一起等！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究竟有没有王法了，损毁御赐之物还想息事宁人，想的倒好！”玉无瑕接过刚刚沏好的玫瑰云露，一边喝一边说道。 “可是……今天下午，一个公公从宫里来，赏下来了好些东西，绝对是比那清单上罗列的多了许多。那传旨的公公说，这是皇上赐给郡主的，听闻郡主和姐妹间因为这些俗物起了龃龉，特此给郡主的补偿，希望郡主大人有大量，还说……”谁知，一旁候着的倚柳拧着娟帕，看着身后多出来的几个大箱子，有些不平地说道。 “说什么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吗？”意外地知晓了皇上的态度，玉无瑕的手抖了抖，平静地问道。 檀龄点了点头，说道：“因为镇国公主殿下在刑法案件之上有极高的权力，若是镇国公主殿下下的命令，那么就是圣旨也不能违抗。听说，这是当初元成大帝担心皇权一家独大会生出骨rou相残之事，特地下了命令。” “呵，皇上管的也未免太宽了些。”本来腹中还有些饥饿的她，在听见广元帝预备插手之后，什么心思也没了。 如今看来，皇上的心思，是想保丁家而非流光殿。玉凝心那里没有动作，想来就是要让她自己来处理此事，一步走错，就是满盘皆输。 “东尧国可曾有过夜审的先例？”玉无瑕突然出声，开口问道。 此等事，几个丫头自然是不知晓的，却在此时，一个玉无瑕熟悉甜美的声音从她卧寝的门外传来：“东尧国尚未有夜审的先例，但是因着雍王府、丞相府、流光殿的人此刻都在都京府外头候着，都京府尹尚未离开，若要开审，绝无问题。”辛挽月笑盈盈地走进了她的闺房，对她说道。 “挽月！你怎么过来了！”见着几日未见的辛挽月，玉无瑕的面上也浮现出丝丝笑意。 “还不是因为我们的无瑕郡主，这几日把个都京府闹了个天翻地覆的。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我怕你应付不来，特地来陪你的。没想到，我一来，就听你说，你要夜审。”辛挽月回到。 玉无瑕点点头，说道：“既然皇上都已经息事宁人了，我自然也不能总抓着不放。但是若是就让玉无娴这么放出来，我的心头实在不甘。既然所有人都在，那么我就亲自前去，把玉无娴收拾了就好。” 两个妙龄少女相携而行，上了马车，踏着月色，就往如今依然灯火通明的都京府而去。 待到两人落定时分，玉无瑕掀开车帘，发现都京府外的局势还真是严肃，三方对立的势力，只是沉默，来自上位者的气魄就压的整个都京府一片低气压。 “郡主万安。”守着红狮军的段陵在看到玉无瑕的身影后，有些惊讶，但还是做足了礼数。随即，雍王府的人也向玉无瑕行过礼，丞相府的人再不情愿，也得承认玉无瑕的身份高贵，不得不拜。 坦然地受了礼，玉无瑕看着丞相府来人，一个个盯着自己的目光，满怀敌意，轻声说道：“你们放心，你们的小姐，本郡主会还给你们的。” 给我，我也不要。 说完后，她也没心思看众人的神态各异下到底都藏了些什么心思，直接对辛挽月伸出了手，说道：“挽月，我们进去吧。” 东尧国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夜审，由她玉无瑕，来书写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