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惊雷(三)
王颖家里有吃的,但除了大米与袋装面条外,就只有成品与半成品,没有鲜蔬、没有鸡蛋。 幸好锅铲倒是一应俱全,而且有两套:单人食量的小号,跟寻常家用的中号。 而那袋装面条则是日式豚骨面——除了面条,还有汤包。 不过,没有料子。 田帅拉开冰箱左右两门,站在那儿从头到尾把冰箱的内部检阅了一遍,摇摇头,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于是煮了海苔牛rou豚骨汤面——没有小葱,所以放海苔,波力海苔,零食里找的;至于牛rou,毋庸置疑,是从烤串上拆下来的,扯成了丝! 接着,又用微波炉烤了两串羊rou、四串鸡心。 另外,还找了一个卤蛋,一刀劈成两半,放在面里头。 最后,田帅瞅了瞅面,拉开果蔬盒胡乱摸了三个小番茄洗了,直接丢面碗里。 绿的海苔,白的面条,黄的蛋心,红的番茄。 田帅欣赏了片刻,大感满意,重重一颔首。 王颖瞧得有点傻眼,眼看田帅端着面条要出厨房,赶紧提醒:“哎,你——” “干吗,你也要吃?不早说!” “……不是,我没见你放盐。” 田帅一怔:“我没放吗?”放下面尝了一口汤,脸一垮直摇头,找了盐罐子舀了半勺添了。 王颖不禁失笑。 此时阳光正好,小半个沙发被照到了。明媚灿烂,一片敞亮。 田帅看看餐桌又看看茶几,毅然把面条与烤串搬到了茶几上,选了个对着窗子的角度,席地坐下来开吃;吃了两口,觉得不大自在,瞅瞅一旁的王颖,拿了一串鸡心递了过去。 王颖接了。 田帅一乐:“乖,别看了啊,我脸上没长花。” 王颖无语,转而忍俊不禁:“这算是贿赂吗?” “错啦,这是小费!” - - 早餐之后,田帅把琴盒丢在王颖家里,自己去看了看他外公家正在翻修的房子,勉勉强强算是督了一回工。 王颖这才知道田帅的外公外婆都是朱京的教职工。两年前田帅的外公中风,抢救及时,但一半身体动作不便。而田帅的大姨、舅舅、母亲均在联邦,有经济条件,那边的疗养院也更好;相比之下,这边只有小姨一个,并且还没退休,能探望的次数有限。所以两老口就去了联邦;至于房子,则是出租了。 当然,如今自然不租了,收回来给田帅住。 不过,原来的租客是三个在朱大附中上学的中学生,合同一年一订,到六月底才结束。而为了避免影响这三个学生期末考试、升学考试,房子也没提早要回来,所以翻修是从七月初开始的,现在还没结束。 王颖对此感到有一点疑惑。 一者,田帅为什么不跟母亲去联邦?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全球范围内而言,最好的大学教育,在联邦而不在帝国。 二者,田帅母亲那边的“经济条件”是怎么来的? 帝国官员的妻子或者亲属,通过各种关联交易,从而定居海外的,实在太多了! 不过,王颖什么也没问,只是笑意微敛;默想了一下“预备役炸弹”与今年十月份的“季度点名名单”,发现只有一个姓田的,儿子也不叫田帅,就搁开了。 而田帅瞧瞧王颖神色,斜了王颖一眼,也什么都不说! 沉默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古怪了起来。 王颖不仅沮丧于田帅的家庭背景,还对自己感到厌烦。 然而,父母大仇的恨,不是这么容易放下的,尽管王颖已经尽力了、已经熬得很累了。 归根结底,在那场车祸发生之前,王颖只不过一个平凡的中学生。经历的只不过一些普普通通的烦恼、普普通通的幸福,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人生境遇,并没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心境与能力。 而逃命与复仇倚靠的是机智、“变异的体质”与一些运气,但心中的恨却无法依仗这些去解决。并且如今没了父母在身侧,所有一切只能靠自己捱过去。 王颖自己也知道,她没有因为逃命时的杀戮而发疯、没有因为复仇中所见的丑陋而失去理智,已经很了不起。比同龄人偏激了一些——又或者激进了许多——都再正常不过,不必苛责。 但王颖很累。被心中的仇恨拖得累。 这一点,田帅也看出来了,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因为王颖直白坦然、并不讳言;结果田帅气了片刻,气不下去了,犹豫了一下,问王颖:“中午吃什么?” “啊?” “早饭我做的,午饭你做啦!”田帅抓过琴盒去了书房,“我要练琴!” “……我早饭在会英馆吃的。” “笨!做没做是我的事,吃没吃是你的事!” “……”你丫的一开始就只打算弄一碗面、并且自始至终只弄了一碗面好吧! 田帅进了书房阖上门,忽然又探出了头来:“我要吃鱼啊!红烧的!” 说完关门。 - - 王颖很无语!无语至极! 但王颖并不生气。因为经过了那么多之后,这点小事实在没到令王颖生气的地步。 而且王颖对田帅还有点内疚。 结果就是,王颖无语完毕,起身去了菜场…… …… 朱京大学之内,吃住在此的,尤其白天在此的,至少有五万人,多了则有个小十万。因为作为帝国最好的两所学校之一,朱京大学不仅对本科生有强大的吸引力,而且对研究生而言也是极具魅力。每一届的研究生,不比同届的本科生少。 再加上整个学校那么多院系所、实验室、研究室、图书馆的教职工及其家属,食堂、锅炉房等后勤人员,附中、附小的师生,银行、邮局、派出所、超市的部分人员,以及各种培训班、研讨会等住招待所的“流动人口”,达到这个数字,一点也不奇怪。 所以,尽管有那么多食堂、尽管绝大部分人都吃食堂,朱京大学内的菜场还是拥有中小等的规模,卖鱼的摊子有六个。 三个只卖淡水水产,两个兼卖海产与淡水水产,最后一个,摊子前竖着个纸板,上面斗大两个黑色墨汁写的字——“野生”。 王颖看了一下卖海产的两个摊子,罔顾摊主热情的招呼,走得毫不留恋;而后王颖在野生鱼摊前站住了,探头瞅桶里的活鲫鱼。 野生鱼摊的老板翘着脚在假寐,一见有顾客,放下了脚,不过并没开口招呼,很有点“大爷我的货色好,你爱买不买、总有人买”的意思。 王颖看完活鲫鱼,又看摊上的胖头鱼。 就在此时,一个五十多岁、短袖衬衣加长裙的女人也走到了同一个鱼摊前,看了看又看了看,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疑惑道:“这胖头鱼真是野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