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涟漪(三)
44、涟漪 “跟我一样。,。”田帅轻声道,说完仔细端详王颖。王颖忙着编写短信。田帅放松了大半:“他叫田旭。旭日东升的旭。你输的汉字?” 王颖“唔”了一声:“乔懂英文、汉文、法文、俄文,以及阿拉伯语。”一边说一边迅速按键输入字句,“畅科软件有做慈善吗?如果是援助了那些帮助战地‘妇’‘女’儿童的组织,或者贫困地区医疗援助之类的,那就更好了。要是给老兵组织送‘八一’礼物的,那就别提了。你懂的。跟公司要一份资料吧,记得梳理一下。” “这个很容易,有现成的。我也发个短信。”田帅‘摸’出了手机,又疑‘惑’,“但是这个有用吗?” 王颖发送了短信,把手机往包里一丢,往靠背里一倒:“他们有四位数的人质。他们是抱着目的来的。这意味着他们会进行谈判、会对外进行呼吁,甚至要求媒体播放。而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在商谈过程中,为了表现诚意,为了减少竖敌,他们会释放一些情况相对特殊的人。比如儿童、急症病人、孕‘妇’,以及外国人。前三者不用说,外国人是因为他们不想跟整个世界、跟所有国家与地区、所有跨国公司作对,事实上他们也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田帅听完,呆呆道:“是这样没错,但——” 王颖转头看田帅:“但什么?” “但——”但是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这些东西?田帅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问:“但是,你不生气吗?” 这是没说完的问题吗,还是换了一个? 王颖看着田帅的眼睛,有些疑‘惑’。 田帅垂下了目光,又看王颖,提醒道:“你看,我爸是当兵的,我妈做财务,而我哥做市场。他们的工作跟我姨父的都不一样。先前,军训那会儿……我没告诉你。” 王颖这才想了起来,顿时眉头一皱,不等田帅缩完脖子,马上又展平了:“先办正事” 田帅乐了一下,又立即觉得这会儿高兴不合时宜。 不过,王颖虽然生气,却不像是很生气,这无疑是个好消息;然而,田旭还在歌剧院里,当然一切都有希望,并且这也不是他头一次经历这种事了……忧虑焦虑当然有,可要说吓得魂不附体那就太矫情了 结果田帅一小半松口气,一大半担心,而一大半的担心里还有一部分信心与期待……田帅纠结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会儿什么感受。 - 车子起先走的是机动车道八条、六条的大路。开到能遥遥望见歌剧院的时候,拐弯钻入了四机动车道的小街;又开了一段,靠边停车。 这是一片普通的商业住宅区,有‘门’岗值班房但大‘门’建得不算气派。而现在,小区外的街边停满了车。 都是好车。平均一下,价格足以用百万计。一小半的车里,有司机等着。 毫无疑问田帅的座驾属于拉后‘腿’的那一类。 孙叔留在了车上;贺叔下车,领着两人往前走。 干冷的风吹在脸上,小刀子一般。王颖顺势把围巾拉上了鼻子,习惯‘性’一扫四下环境,见了车子,顿时心下了然;一想到这些车主人的钱是仗着什么来的,登时极度不虞,‘唇’角冷冷一翘,讽然瞥了眼田帅:“你哥也不买个好的,不怕丢脸么” 田帅意外看王颖,不完全明白、但又大致明白,虽然不高兴被刺,然而到底是心疼居多,轻声道:“我哥后来又买了,这车子接送我的时候居多,主要是高中三年,所以换好的没必要。” 王颖突然觉得无力,也有些不好意思。田帅想笑又不觉着不该笑,趁机抓了王颖的手、拉了王颖往前走。 两人都没戴手套,所以走了没几步,王颖把田帅的手塞进他兜里,自己也往兜里一戳。 田帅微有悻悻然,回头看看王颖,缓了一步等了等。 孙叔在后方车里瞧得清楚,忍不住笑了半下,往后一仰、假寐。 - 三人走了六七分钟,拐了两个弯,就到了一道小‘门’‘门’口——也不知道是侧‘门’还是后‘门’。 大冷的天,‘门’外没人,‘门’内墙后避风处,坐了个裹着军大衣跺脚的年轻人守‘门’,二十几岁,看不到肩章。 守‘门’人看看贺叔与后面两人,没有拦人。贺叔也没与守‘门’人打招呼,领着两人熟‘门’熟路往里走。穿过院子,进了一幢半新不旧的六层建筑,避开一二两层忙忙碌碌的人们的视线,没去搭电梯,从洗手间旁装着消防通道指示灯的楼梯,直上四层;而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最东边的417室。 “这边。” 417至东边尽头的短短一段走廊里,烟雾缭绕。因为天冷,没开窗。六个男人在其中。三个在低声说话,两个等在一起没吭声,其中一个手指间夹着烟;最后一个蹲在地上、背靠着墙,正‘抽’闷烟。 贺叔示意两人进室内,跟田帅道:“我去看看怎么样了,你们俩瞧着太起眼,不好过去。”又问王颖,“对了,机场那边几点到?让小孙去接一趟。” “飞机要十个小时左右吧。” “航班知道吗?打个电话问问吧。” 王颖微微无奈:“其实——等乔到了,伯纳他们肯定有车了。” 田帅大奇:“到底有几拨人?” 这还真不好说。王颖无辜,扳手指:“高手已经快到了,合伙人刚出发,中间人应该正在联络。所以至少三拨。” 田帅有些傻眼。贺叔抓住了关键:“第一拨已经快到了?” “给我的保镖两小时之后,抵达这边的机场。” “那让小孙接他们吧。牌子上写什么?” “不用管他们。他们里头至少一个人懂中文。过来肯定带了钱,也有我的地址。打的去就近的酒店,兵分三路,一头找房子,一头租车,一头踩盘子,两个小时足足够了。然后吃饱喝足,一头来我这儿,一头去接乔。而且——”王颖看向田帅,“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三班倒或者四班倒,不止四个人,你那车坐得下吗?另找车子,再去机场,没准已经赶不上了。所以,让他们自己坐大巴、打的好了。” 贺叔无言了一瞬,道:“我一会儿就过来。”见两人点头,便走了。 田帅也无言,劝王颖道:“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然后?” “客气点啊?” “我抠‘门’?” “唔——也没有啦。” - 说是这么说,田帅推‘门’进417的时候,还是有点同情王颖的保镖们,可又指不出哪里不对。 结果这一走神,田帅被别人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田帅?” 开口的是个中年‘女’人。四十多岁,保养得宜。不过,容貌只是中等,算不上美人,所以也说不上风韵犹存。 田帅见了,过去规规矩矩打招呼:“赵阿姨。” 王颖暗道稀罕。 “坐坐。”中年‘女’人扣住田帅的小臂,往自己身旁的空椅上摁拽,“唉,田旭也在里边是吧……你说他们做什么不好,怎么就去听什么音乐会?你哥刚下飞机,他都不累吗?” 这算什么?怪罪救命稻草? 王颖在心底里冷冷嗤笑,便没把围巾扯下来,更没上前打招呼。 田帅也腻烦,装着看手机上的时间脱开了手,应付了两句,逃也似地溜去了房间另一头。 王颖跟着在田帅身旁坐下来,打量了一遍四下。 这个房间是会议室。不过陈设老旧,应该不常用。至少不会被这里的最高领导们用来开会。 现在,算上他们两个,房间里一共二十一个人。有些有人陪同,有些不。像那田帅称为赵阿姨的中年‘女’人,就是独自一个人。共同点是,这些人看上去都不大顶事——不是年纪还轻,就是‘女’人。只有一个削瘦的五十多的男人。 王颖看过一遍,挪了个背柱对窗的位置,轻声跟田帅说话:“新闻上说,首相取消了访问。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我们坐在这里,就没人来赶?” 田帅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末了道:“这楼就要拆了。前面那幢新的才是办公点。” 人质两千,家属二十。这么大比例的对比,令王颖语带嘲讽:“你倒是很熟悉。” 田帅微恼:“颖颖~” 王颖换了一口气:“对不起。” 田帅意外,当即不恼了,凑近王颖:“这个分局亮亮他老爸呆过。我高中时来过几次,所以认得。你当我每天进警察局么?” 王颖扯扯嘴角没吭声。田帅微微不满,胳膊肘捅了过去——而后就没收回来,抓王颖的手去了。正好手机铃响,王颖拍开田帅,接了起来。 是乔。 中间人联络好了。是一位传教士,梅朗先生。 这位传教士先生与灰石合作过数次。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组织了一条穿越沙漠的简陋补给线,陆续将六千多名难民,领出‘交’火区、领入难民区——后者有基本的安全保障,有人道组织提供帐篷、食物与‘药’品等。 当然,灰石的人做这类工作时,会从各种人道基金组织那儿领取报酬——基金的工作人员干不了这样的活儿、也大多不愿意去,他们更擅长更乐意的是准备衣服与面包。 而这类报酬,大多是按人数来算。所以雇佣兵们的行动目的与传教士一致:尽量多救些人。 尽管他们一方为了上帝,一方为了钞票。 由于难民是当地人,‘交’火双方正常情况下不会攻击他们。外国大公司才是武装者感兴趣的目标,联合国驻军之类也“不是好东西”。所以这种雇佣兵工作,固然繁琐细碎,却很安全——相对而言的“很安全”。毕竟在动‘荡’地区没有“绝对的安全”。 但至少游击队的狙击手偷袭时,爱找铁丝网后的军人,而永远不会是难民营的组织者。 在灰石的“合作者列表”中,梅朗先生不是唯一做过这类事的传教士。不过,他是传教范围最接近劫匪家乡的一位——事实上,两者之间有不小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