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美人迟慕在线阅读 - 第三十二章 笑容

第三十二章 笑容

    回到船舱内,秦mama跑来告诉妙如:今早天还没亮,她还没起床时,昨夜被救起的小公子,带了礼物来答谢过。看到她还在睡着,把礼物留下后,聊了几句才离开的。

    “他问了咱们的来历了?”

    “问了,还告诉了他的身份。”

    “哦,他是哪家的?”

    “昨天那艘是镇国公府的船,听他自我介绍,是镇国公夫人谢氏的娘家侄子,工部侍郎谢大人的嫡长子。还说等回京后,再上门来致谢!”

    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妙如就丢开了此事。

    有天下午,傅家大小姐请妙如,到她那边聊聊。妙如带着烟罗就过去了。

    不知从哪儿得知,她跟在钟二奶奶谢氏身边,学过丹青。非要缠着妙如献艺,画幅作品,好让她拿来做花样子。

    妙如想了想,也好!等画出来后,也学着描一幅。回京后也要开始学针线了,到时当练练手的东西也好,就同意了。

    想到此画是要来作绣品花样子的,逼真是首要前提了。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笔,专心致致地画起奔马来。

    没错!就是效法前世悲鸿大师那幅著名的《奔马》。

    徐大师是第一位把西方素描及油画艺术手法,与中国画成功结合起来的开山鼻祖。

    之前妙如下定决心学画时,就想起过他来了。跟徐大师一样,她也是兼习过西洋油画、素描和中国画的技法。

    回忆起前世老师介绍过的徐氏画法,练熟毛笔后,妙如私底下没少习过他的奔马。加之在谢氏身边又练了一年的笔法,对中国画用笔技巧,生出许多感悟和新的理解,使得她的画功,有了一日千里的进步。

    当停下笔时,一匹奔腾中的骏马跃然纸上。

    盯着那画纸,傅红绡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到她这副神情,妙如以为她画得不好,够不上作样本的水准,忙要收起来藏好。

    只见傅红绡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动作,语无伦次道:“不要动,我想想,不要动,我想想,怎么才能不差分毫地再现你这马的神韵。”

    听到此言,她刚提起心,总算是放回原处。

    比起徐大师的原作,自己这幅算虽是差远了。但贵在此种画法新颖,古人没见过,比之中国画传统的技法,多了几分逼真和层次感。难怪她是此等反应!

    随后,傅红绡难捺激动地,与她交流起画法和绣法的技巧来。

    得知她还没学过刺绣,还向她推荐了玲珑绣庄出来的绣娘。说有些被大户人家请回家供奉起来,专教跟她般大小的女童学刺绣;有些被聘到京城绣坊里当起了招牌。自己可以介绍几个好的,让她来挑。

    妙如听了也很高兴,忙表示,回去后跟爹爹和母亲提一提。

    两人就此分了手。

    妙如怎么也没料到,她留下的奔马图,会在日后给她生活,带来那般大的变数和影响。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到了八月初二,她们的船终于在通州码头靠了岸。

    与傅红绡约定今后要常通信后,两人又互留了住址。

    妙如跟傅家众人依依惜别上了岸。

    钟家人等刚踏上码头地面,就见杨氏身边的崔mama迎了上来。

    妙如受宠若惊,不知家中发生了何事!

    问候完父母亲,又问到meimei妤如和婵如,想从她话中旁敲侧击,摸出一些线索来。

    “二姑娘天天盼着大姑娘回来呢!太太被缠得都没办法了,只得派老奴在这时刻盯着。”崔mama脸上满是笑容,一副宠溺小孩的宽容爽朗的模样。不像是藏着戾气,心有怨怼的神色,让她的话有了几分可信度。

    妙如心中稍作安定,随之登上回府的马车。

    第一次来到这后世饱受污染,每天都会大塞车的千年古都。想看看,几百年之前的风貌。

    于是她偷偷撩起窗帘,往外头瞧去。

    马车由左安门进城,正驶在宣武门的大街上。

    那里是一派市井繁华的景象,cao着纯正京片子的小商贩,不时地在街边叫卖。远远地望去,天桥那边还有杂耍艺人在表演,锵锵的锣鼓中夹杂一片叫好声。

    她们的车马偶尔停下来时,底下还传来流浪儿乞讨的声音。

    望着街边那些为生计奔波的斗升小民们,熙熙攘攘地川流不息。妙如感到分外亲切真实,像进入到另个新世界。想着他们每人背后的喜怒哀乐,和奋斗时的辛酸故事。突然觉得,市井里的这种平实安稳生活,她更喜欢。

    “噫,那不是你那亲戚家的马车吗?上回去他府上时,还用这车送过咱俩的。”从街边西头一间书坊门前,传来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闻声,妙如望了过去,只见挂了个“天墨坊”牌子的书铺外头,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朝着这边张望。

    其中一位穿着身月白长衫,手里捧着书卷的男子,正朝她微笑着。

    一头乌黑的发丝用白玉簪子绾起,肤色和发饰的纯白,更显得满头青丝像是墨染出来般。眼里闪动着微微的光芒,神态却是温润恬适,在傍晚夕阳的照耀下,那笑容仿佛有股魔力……

    一瞬间好似被他笑容闪了眼,妙如的脸刷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赶紧低下头,化解这份羞涩和窘迫。

    突然,她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忙又抬起头来,回了对方一个甜美的笑容,算是打了声招呼!怕是遇上熟人,免得自己失了礼数。

    坐在后头车里的崔mama,见她撩开了窗帘,失了女儿家的规矩,下了车就赶了过来。

    见妙如朝那边张望,她忙上前询问:“可是有什么东西要买?”

    妙如吓得赶紧回过神来,掩饰道:“没有!就是头次上京,有些好奇!想看看街边的景致!”

    见状她就劝上了:“大姑娘刚回来,不要着急!日后有的是机会,让太太带出来上香、走亲访友的,日子还长着呢!赶紧坐回去,在外面不能失了女儿家的矜持。”

    乘此当口,妙如坐回马车里,心还在扑腾扑腾地跳!

    幸亏她没望过去,刚才那副形状,若被她发现了,回去说给杨氏听,没准又会在背后编派她什么不是呢!上次都能无中生有,散播流言抵毁她不悌了。

    那少年到底是谁呢?她认识吗?

    不过对方好像认出了她。没道理啊!一直呆在淮安大宅子里,她没见过什么外男啊!

    ……

    “原来是表少爷啊……是啊,我家的大姑娘刚从淮安老家赶回来……您有日子没上钟府来玩了吧!二姑娘昨个儿还念叨着您呢!”崔mama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旭表哥!她说怎么这般眼熟呢!

    糟糕,还是被她发现了!得赶紧想个折备着,免得回到家中,杨氏问起来时,自己乱了分寸!

    只听得外面对话还在继续。

    “最近功课忙……有日子没去跟姨夫……请安了……长辈们还好吧?”他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都还好!太太也念叨着您和表小姐呢!总说要请您再去玩!”她热情替杨氏发出邀请。

    “回去……和映儿说说,她也喜欢……妤表妹……玩呢!”他当即应允了。

    “那我们先走了,不聊误表少爷找书了。太太跟老爷还等着大姑娘返家呢!”说着,就与他告了辞,上了后面那辆马车,重新出发了。

    回到钟宅,父母姐妹又是一番久别后的问候。

    把妙如那帮人的行李、住处安排妥当后,崔mama告辞离开,回了杨氏的正院。

    “怎么样?还顺利吧?!”杨氏懒洋洋地随口问道。

    “还算顺利!幸亏一切都平安,不然……”她有些说不下去。自从那次在山上被姑爷抓了包,心里就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她带累了主子。

    杨氏不耍烦她又来自责,转移话题道:“船是何时到的?路上可遇到过什么事没有?!”

    见提起这个,她来了兴致:“日头快偏西时才到的,老奴也不知道具体时刻,可能是申酉之间吧!”

    想起先前碰到的汪峭旭,又接着道:“路上那小东西不安份,要撩开帘子往窗外望,老奴下车去喝止她时,碰到了表少爷。”

    “哦?!她是在望旭儿吗?”

    “不太清楚,该没认出表少爷吧!之前仅见过两次面,都两年没碰到过了。没准刚好凑巧,旭少爷认出了府里的马车,想过来打声招呼,正好跟她碰上了。”

    “那小东西精着呢,别让他们再接触了。你看她把祖宅的信少爷兄妹俩,哄得多好。后来又借机搭上了钟谢氏。”杨氏喃喃自语:“她终究是个祸害,不能掉以轻心……”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杨氏对她乳母道:“奶娘,你说,我要不要请jiejie,抢先介绍个女红师傅进来,让那女人没机会提前进钟家的门!”

    “小姐怎么突然提起此事?”有些摸不着头脑,崔mama闷声问道。

    “还不是那妙姐儿,若是以师傅的身份,先进门教她们。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女人以后就有理由,跟妙姐儿搅在一起了。她利用小的来争宠,妙姐儿利用她,向相公吹枕头风。两人联手起来,以后还哪有我们母女站的地方?!那小东西一向惯会收买人心的。”

    “当时姑爷是怎么说的?您跟老奴再学学!”惊闻此事,崔mama也紧张起来,一扫残留在脸上的愧疚表情。

    “他先是说,要接妙姐儿回京,后又提到请婆母生前好友的女儿,进家里来教女红,最后又拿子嗣和梳篦的事说道,要纳妾!在爹爹的劝说下,后来答应再宽限一年。”每次想起此事,杨氏心头像插了把刀。不过,要商量对策,她还是忍痛又重复了一遍。

    “现在最好别轻举妄动,您提出来,姑爷肯定会怀疑小姐的动机。前些日子努力不是白费了吗?最好是让妙姐儿,自己提出来。这样一来,不仅达到了咱们目的,还把您给摘了出来。万一哪天那女人真进了门,有这事梗在那里,咱们再拿话挑挑,没准她会对妙姐儿起了心结:阻了她大半年时间,能不恨吗?”

    “小姐,您想想看,若那女人跟二姑娘她们三个,先有了师徒名份。以后即便是当了小妾,三位姑娘也得敬着她!您岂不是要吃个暗亏?!”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杨氏听了,点了点头,补充道:“奶娘你说的有理,她一个从外头聘来的妾,卖身契又不在我手中。还跟过世的婆母有些渊源,若再生个儿子,说不定以后就抖起来。我就更压制不住了!再让她讨了几个小的欢心去,这二房还真做实了!这样坚决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