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捕风
烈日炎炎,寺院坐落于高峻葱郁的京城西郊的山麓上,更显得苍秀清雅。是个庄严清寂,古刹幽境之所在。平日里这大悲寺,来的人不算多。盛夏酷热,倒是有不少京城世家的女眷,到此佛门空寂之地,躲清静消暑的。 两位华衣女子转出参拜的观音殿堂,朝后山的庭院走去。边走还边讨论。 “这座寺庙怎么了,换了不少新面孔。几月没来连住持都不在了?”一身翠碧色薄锻纱衫的少女,朝她旁边妇人问道。 “meimei想是没听说,三月前,这里发生过一次意外。”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回答道,“之后官府派人封了寺门,抓走了因贪利跟外人勾结的僧侣。老方丈愧疚退位,这寺院前些日子才重新开放。” 小姑娘一慌神,紧张地朝四周望了望。 少妇“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这会儿才来防备,是不是嫌迟了些,你哥哥早派侍卫,提前搜查一遍了。” 对方这才镇定下来,嗔怪道:“嫂子,你是故意吓唬菁儿的吧?!是什么意外,嫂嫂可知道?” “我也是上月想来这儿礼佛,你哥哥劝阻我,才听说了一些。至于是什么事。相公不肯说,我也没多问,想来跟女子名节有关。你还是莫要多问了!” 少女嘟了个嘴,没再继续了。不过,她自有其他渠道打探到,遂暗下决心,找那个人探知一二,没有比他消息更灵通的人了。 两人朝放生池走来。远远望去。那里立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缁衣,头发披散下来,朝着池里的鲤鱼发呆。不远处有两位尼姑紧张地望着她,看样子是怕她想不开,可能是不远处尼姑庵里的师傅。 薛菁跟她的嫂子薛苏氏走近时,正巧看到那女子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眉头微蹙,面色戚然。 这个夏天,特别炎热。妙如又是苦夏的体质,被折磨得人都消瘦了一圈。见女儿平日里甚是cao劳,钟澄建议她一月回府一趟,省得被山下的暑气撂倒了。 如今龚阿婆身体渐好,家中两位meimei跟着宋氏学着管家。哥哥跟几位弟妹们相处融洽,妙如顺水推舟就答应了。打算呆在山上度过整个夏天。 加上画室的任务较重,她将一门心思扑在那些初学者身上。确实不宜过多下山。 按以前妙如跟二伯母建议,书院在大暑天是要安排个长假的。谁知自从搬到云隐山,这里的气温比山下凉爽许多,学生倒不愿下山回家了。钟谢氏后来决定。把暑天的假期取消,把冬天年节的休假加长。是以前几年。她能到京城探望兄嫂,跑去为妙如cao持定亲的事宜。 没想到这日,刚下完场大雨,稍稍解了点暑气,秦mama就赶上来了。 妙如把她请进屋里,又安排茶香去斟茶倒水。 “这么热的天,mama怎么爬上来了。有什么事,让人带个话不就得了。”她随手把茶盅递给对方。 站起身来,老妇恭敬地接下。然后又朝她望了两眼,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妙如不知对方是何意。狐惑望着她。最后,秦mama终于下定决心:“姑娘,您整天呆在山上书院里。这嫁妆何时能开始绣?” 妙如哂笑,长吁了口气。望着她回道:“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这事来的。mama不用cao心,不是还有一年吗?我的绣工本来就不好,到时请几位绣娘帮着做就成了。再说之前我也是断断续续学的,练得不是很熟,若都靠自己一针一线地缝起来,那得绣到牛年马月去?!” 秦mama却急道:“可是,姑娘您要嫁的可不是小门小户。况且,以后姑爷房中肯定不止您一个。不说为自己做件衣裳,您总得亲手为姑爷,做几件贴身之物吧?!岂不是要被别人抢去机会邀宠?!男人口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头到底还是在意的。” 听到她提起,以后不得不面对的妾室问题,妙如没来由地感到烦躁不安,不觉间蹙起了眉头。 以为她听不进去,秦mama耐着性子劝道:“姑娘别不爱听,哪个男人不爱贴心温顺的……” “mama,我知道了!上个月绡jiejie还寄来了花样子,说是专门为妙儿设计的。这事我还没来得及跟mama您讲呢!要不,您替我买些丝线和布料来,我在山上绣。不懂的地方请教女红师傅?”怕她还说下去,会扯出什么三从四德,妻贤妾顺来,妙如忙拿话把她的嘴堵上了。 “这就对了!还以为姑娘彻底忘了这事呢!老奴下山就去办。”秦mama见她不是没有准备,心中一喜,又把她嫁妆筹备进展报上来,“还有,姑娘要摆在屋里头的嫁妆,宋姨娘帮着置办得差不多了。她不知在哪儿认识了一余杭的富商,帮着姑娘定了套物美价廉的家具。就等汪家派人请期确定了日子,好跟那边的匠人下料。” 想不到她动作这般快,妙如有些意外,又忙问起杨氏:“母亲那边没说什么吧?!” “太太最近忙着跟老宅那边的妯娌拉关系,倒没过问姑娘嫁妆的事,当初老爷也没让她沾手。”秦mama如实禀道。 “二妹和三妹相处还好吧?!” “不知是年纪大些了还是什么的,二姑娘好似懂事了不少。最近两三个月都没跟三姑娘红过脸,就是跟宋姨娘还有些不对付。” 妙如眉头都没皱一下,心里早就见怪不怪了。若说别的家族,治家肃整的,妻妾相谐是常态。她家里只求个相安无事,就算阿弥陀佛了。 “姑娘,今年送节礼,汪家可能会派长辈过来,年底的时候没准就下聘了。等明年姑娘生辰一过,就该把日子定下来,老太太多年前的夙愿总算快达成了。”见她沉默不语,秦mama兴冲冲地提起此事。 她们在这里讨论婚期,掇芳园里,汪嗣弘跟妻子也讨论过这事情。 “十月请那边府里的大嫂子启程,跟着遥儿一起去吧!等妙儿明年二月的及笄礼后,再派人去请期,下半年应该就能娶进门来。”汪夫人跟丈夫提起儿子的婚事。 汪嗣弘点了点头,又问起二儿子:“遥儿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汪夫人恭顺的答道:“女方是年底及笄,明年年底完婚正好。倒是映儿,我想多留她在家里呆一年,宁王府的三公子,毕竟年纪也不大。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说完,带着询问的意思,眼睛瞅着相公。 “随你们吧!馥儿的事情该斟酌地办了!可别再惹出什么乱子来了。”汪嗣弘提起小女儿,语气中隐隐含着责备之意。 汪夫人心头一凛,知道丈夫是怪她,之前那蛮子潜入府中的事。她这做人家母亲的,竟然事后才知道,毕竟理亏。 她低眉顺眼地应了声,后又补充道:“还是等母亲从宫中回来后,看太后太子那边怎么说吧?!” 天边的彩霞黯淡,夜幕悄悄降临的时候,长公主的车辇终于回府了。 到门口把人扶下马车时,汪嗣弘发觉,母亲神色疲倦,眼底却阴沉得有些可怖。汪夫人也小心翼翼跟着丈夫身后,把母亲送回万禧堂。 “你们俩先不忙回房,我这里有事情交代!”长公主把儿子媳妇叫进内室。 汪夫人跟相公对望一眼,两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坐下吧!”把下人遣散后,长公主端坐在罗汉床上,朝下首两旁的椅子一指。 汪嗣弘夫妇俩分次恭谦地坐了下来。 “你们猜,此次为娘在宫里都遇上了谁?”长公主神色凝重地望着他俩。 两人摇了摇头。 “南安王府的老太妃和太妃。” 汪嗣弘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知母亲为何提起此事。 “你们奇怪吧!为何会碰上她们?”长公主斜睨了他们一眼,继续道,“第一任南安王是太祖爷的亲兄弟。后来他那一支世代为大楚镇守南疆,可谓是南天一柱。上位南安王几年前殉国,现任的那位年纪虽轻,在当代名将中却也是个佼佼者。三个月前抓到的那帮人送过去后,在他威势逼压下,西南边境的危机顿时就解了。” 长公主瞥了儿子一眼,然后扭过头来,不再看他:“这可多亏了有咱们馥儿当诱饵,替朝廷钓到了条大鱼。” 听出她话语的讥讽之意,汪嗣弘抬起眼眸,吃惊地望着母亲。 不知她为何把话题,又扯到馥儿身上。 “如今咱们府里,欠南安王府一个交代。她们家小郡主被绑,全因咱们这边教女不善,治府不严引起的。却累得她一个弱质纤纤的深闺贵女,未出阁就损了名节。” 汪夫人此时才听出道道来,不由地抬起头,颤声问道:“她们想如何?那小郡主去年年底不是订过亲了吗?” “正是如此!绑架的事不知怎地,竟被她未来夫家东昌伯府的女眷听到。上个月对方竟传出难听的闲言碎语来,逼得泠泉忍受不了名声被污,誓要绞发出家为尼!” 此话一出,将房中另外两人,惊得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