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孝玉
妙如想尽办法多方打探,终于从太后那儿旁敲侧击,打探出一些端倪来。她不仅问出了何为“孝玉”,还摸清了一些鲜为人知的皇家辛秘。 这些情况让她更加坐卧不宁了。 原来大楚朝太祖姬越立国之初,封赏了八大功臣,歃血为盟,发誓永不相负。当时,楚太祖将一轮玉环一分为八,制成八块可以拼接起来的玉佩,由各姓家主分别收藏。约定以此作为互相守信的凭证。 每当皇帝驾崩之时,八大勋贵的家主,佩挂祖传玉佩,为先帝抬柩。以示遵守先祖约定,拥戴储位新君即位。 可以说,这块玉佩作为双方的信物,只有帝王驾崩守孝时,才会被拿出来。故被人称之为“孝玉”。对于公卿之族的家主来讲,此玉是世袭勋贵的身份象征。同时,作为新帝,也是得到八大勋贵拥戴的凭证。 “你皇兄登位之初,定北侯违抗先帝传位遗诏,公然支持他女婿靖王篡夺帝位。皇儿念及先帝恩情,不忍手足相残。没对靖王一系赶尽杀绝,最终只把他们两口子圈禁起来了。收回了定北侯府的世袭爵位,收回‘孝玉’,也是找别的由头给夺下的。”提及儿子玄德帝登基前后的岁月,那段血雨腥风的日子,老太后不禁潸然泪下。 “你皇兄打小聪明伶俐。有次圣祖爷跟一帮隐者高士,在御花园那儿吟诗唱和。不知怎地他躲在大树后头偷听,也没个宫人在旁边跟着伺候。就是那次,才六岁的他竟然纠正了大名鼎鼎鸿儒,辛敦炎老先生故意说错的圣人之意。引得那几位先生当场哈哈大笑。圣祖爷很是惊讶,随便又考了他几句。谁知,你皇兄张口就来。回答时从容镇定,引得那帮人纷纷夸赞。” 说起儿子小时候的趣事,老太后完全忘了她儿子九五至尊的身份。如同跟女儿说体己话一样。絮叨起来更像一位普通的母亲。语气里既有自豪,又有遗憾和惋惜的意味。 一位六龄童刚到崇文馆进蒙学,当场就把几位大儒惊住了。妙如不禁为玄德帝感到惋惜。可能是一位过目不忘的天才式人物,从他涉猎的琴棋书画来看。就知对方是个博闻强记的智者。只可惜托身在皇家。 “听说,皇兄不到十岁就被立为太子了,不知此事是不是真的?”妙如接着又问道。 “那可不?!后来姓郑的那女人,为了她自己儿子上位,拉拢陈首辅。还暗中散布谣言,挑拨他们父子关系。说圣祖爷之所以会传位于先帝,是搭了你皇兄的光。不然。先帝何至于防他防得这般紧……那女人去得倒也快,若是……”说到后面,老太后几乎成了咬牙切齿。 听到这里,她发现母后脸上悲戚神色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愤忿。 妙如忙上前劝道:“母后千万不能动怒。太医都说了,现在您的身体状况,最忌讳情绪大起大落。再说,郑贵妃也好,靖王也罢,最后不都没落得个善终……佛祖那里有法眼盯着呢……” 听到义女提起这个。太后心绪稍稍平复,敛起怒容,说道:“提起佛祖,倒想起件事来。皇儿前三个月,身子骨越发不行了。哀家就跟翌儿提过,让他请龙泉寺的主持出面,召集天下名刹古塔的高僧,来京城交流佛法,顺道为你皇兄祈福。想不到,还是没等到他们……只能帮着皇儿超度了……” “照母后所说的,皇兄心智早开,加上一生跌宕起伏。要么是天上的星君,下凡尘历劫来的。凡间任务完成后,就重返天庭了。即使不是这样,皇兄一生宽仁大度,来世定会有个不错的命数。”老人家最信这个,妙如怕她悲伤过度,忙用另一种乐观虚幻的东西来安慰她。 太后岁数越大,对佛家轮回越发信之凿凿。这也是妙如为何在她面前能吃得开的原因。人一上了年纪,一生经历可以供之反省感悟,自然对天理轮回、因果报应特别感兴趣。 恰巧妙如两世为人的经历,想法比同时代的人要成熟。加之,是从信息时代穿越过来的,见识、态度自有与众不同的特质。 “那如果‘孝玉’掉了,或者被毁了该怎么办?”妙如重新捡回这话题。 太后怔忡地望了过来,说道:“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怎会遗失?若是丢了,难免是对历代先帝不敬……” 妙如心里咯噔一响,原来真是这样严重! “定北侯早在二十年前夺了爵,你公公在温泉行宫,陪伴皇儿时最后累得病倒,提前返京了。不然,扶柩的勋贵就成单数了。”太后似是无意间提起。 这句话听在妙如耳朵里,足以把她吓得心惊rou跳。 难不成,曹氏兄妹是窃取了公爹祖传的“孝玉”?所以一直被他俩挟迫? 只是,曹氏生有一子一女,若是罗府被人夺爵或满门抄斩,他们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所以,他们才以此为要挟,逼公爹将曹家女儿嫁给世子,以确保这富贵荣华两家可以共享。故此,曹氏才敢那般肆无忌惮,一点儿都不怕罗家出妇或扫她出门?! 妙如又随想到太子登位后,镇国公府作为生有嫡子皇后娘家,不可避免的尴尬地位。 公爹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或许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其他隐情。 妙如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快接近事情真相了,心里不觉轻松起来。 与此同时,青竺院曹氏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自从昨晚儿媳走后,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病榻上辗转反侧。 一时自怨自艾中了那女人的圈套,一时又替往后的日子担忧起来。看来,得尽快向兄长求助了。她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让身边伺候的人,无所适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思前想后,直到今天,曹氏才让人将儿子叫了过来。适时正值年节,罗逸风有没爵位功名在身,没有随三叔进宫哭丧。 听到母亲叫他,丢下陪他斗蛐蛐的小厮,一溜烟地就蹿到了母亲的院子里。 遣退干净下人,曹氏凑近儿子耳边,嘱咐他出门去给舅舅带一封口信。 “今天是大年初一,要上舅舅府里的门,也该是明天。”天寒地冻的,这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哪肯轻易出门。 “事情紧急,而且十分重要,你去跟舅舅说,‘孝玉’的事被那女人知道了,让他赶紧想办法。”曹氏催促道。 “孝玉?什么是孝玉?”罗擎风一头雾水。 “别问那么多,只要照这样说就成了,你舅舅自会明白的。赶紧去,这可是大事,若迟了恐怕咱们母子,以后都要睡街头了。”曹氏脸上布满惶急之色。 听到这里罗擎风才动身,出门前还去看望了一眼父亲。 谁知,他赶到地方时,舅舅和舅母都进宫哭丧去了,并未回来。他将要给的口信写在纸上,在曹家的书房里留了一张字条。 从宫中回来,曹淳一进书房,就看到了外甥给自己留的信息。顿时,他急得抓耳挠腮。晚膳都没来得及吃,连夜就赶到沈太师府上了。 沈潜躺在床上,听说姓曹的又来了,心里蹭地一下窜起团怒火。本不欲接见他的,随后又转念一想,还是决定要见见他。 本来,前几天四皇子那边的谋臣,说要找个由头,全城搜查藏匿起来的兰蕙郡主。沈潜当时在旁边听到,灵机一动,主动献上一招苦rou计,说是让他们行刺自己。 此招可谓一箭双雕,既配合庆王他们的行动,讨好的新东家,又在太子那边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到时,即便是四皇子谋事不成,他也有正当理由回到太子那边——他是被挟迫的,身上还带了伤。 也不知东宫那边的人,是否知道他已经倒戈。如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谁让自己有把柄,捏在庆王那帮人手里呢?! 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在先帝驾崩后的这七日内,好好运作,他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昨天,亲家曹淳来向他求救,说是自己的儿媳涉嫌绑架郡主,被关到诏狱里去了。 沈潜拿四皇子那边的计划出来说事,劝说曹淳入伙,配合他们做一场戏。谁知,姓曹的家伙,一听说沈家要休了他女儿,马上就不干了。任他怎么解释,说这只是苦rou戏,目的是为他女儿洗脱罪名。把目前的浑水引向东宫那边,他女儿的事只是个引子,可曹淳硬是不肯答应。 不知怎么地,他今天又来了,难道是想通了吗? 沈潜心中一喜,若是办妥此事,他有把握以此为“投名状”赢得四皇子的信任,再把幼女送进宫里,以后起码也能捞个国戚当当。 庄志明算什么,就是得志一小人而已。 沈潜让人把亲家迎接进来,遣退下人后,也不说话,自顾自地看着手里的邸报,并不理睬一旁的曹淳。 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曹侍郎终于还是绷不住了,“扑嗵”一声,朝亲家沈阁老给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