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入梦之术
万青也料不到事情进行得这般顺利,原还以为要费上一番周折,不想事先准备好的许多说辞都用不上了,怔愣了片刻,才踌躇着道:“下吏冒昧,不知可否借入梦之术一观?” “这个么……”城隍爷又开始捋胡子,入梦之术本为城隍专修,岂能轻传,不过嘛,规矩是规矩,有时候也要看人下菜,在他看来,万青前程远大,眼下虽是书吏,他日别说区区一个城隍,就是冥府判官也是大有可能,这入梦之术早晚都会习得,自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思忖半晌,便有了定计,于是城隍爷便端起了架子,道:“贤侄这个要求甚是无理,老夫身为城隍,岂能知法而不守法,此事且莫再提,老夫还有事在身,待要办理,贤侄就在这书房里转转,任取一件,拿了回去便是,也不必再来跟老夫道别。” 说着,伸手在书案上重重一拍,然后起身拂袖,也不理会万青,径自便走了。 万青料不到结局竟是如此,一时也闹不清城隍爷到底是恼了他,还是没恼他,愣了一会儿,忽地脑中一清,竟是明白过来,城隍爷分明已经同意了他的要求,只是入梦之术毕竟是城隍专修,不可轻易传与他人,否则便是渎职,但若不是城隍爷亲授,只是意外所得,自然又另当别论,所以入梦之术,必定就在书房中,只是找不找得到,就得看自个儿的本事了。 于是他就在书房里到处转悠开来,半晌一无所获,倒是找到了一些开天眼、掌心雷、伥鬼术之类的法诀,于他来说,俱是无用,自是顺手又放下了,倒是有个障眼法还有些用处,法诀也简单,万青干脆暗暗记下,准备回去抄录下来,再教给温照,怎么也算一个自保的小手段了。 难道猜错了? 找不到入梦之术,万青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推断,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会错,想来是入梦之术十分重要,所以藏得隐秘些,城隍爷也是小气,既然都肯交出入梦之术,又藏藏掩掩,连个暗示也不给……等等,似乎是有暗示的…… 万青想起城隍爷离开前,在书案上毫无道理地重重一拍……想到这里,他连忙回到书案前,仔仔细细地又寻了一遍,终于在书案一侧发现了端倪,怪不得找不到入梦之术呢,感情这法诀并非记录在纸上,而是雕刻在书案侧面,先前不注意,还以为是应景的诗句。 这一日,万青满载而归,温照见了他的收获,倒也是喜欢,道:“这障眼法倒是极好,简单易学,还实用。” 她是想到自己要往鬼门关去试复制令牌好不好使,唯恐被人瞧见,如今有了障眼法,倒是正可以替她遮掩行迹,实是她此时最需要的,至于那入梦之术,于她无半分用处,再怎么修炼,她也不可能进入父母梦中相见,反倒是被这法诀勾起了心酸,想到再也不能见到亲人,对这入梦之术就分外瞧不顺眼,径自挡了障眼法,浑不理入梦之术。 万青见她不喜入梦之术,虽然纳闷,但也不勉强她学,只自个儿在闲暇的时候修炼,如此一过三月余,倒真让他勉强练成了,这一日恰又是休沐日,他欲施术,又恐温照不明究理打扰了他,一旦失败,再想施术便不易了,索性就借口找李不平吃酒,径直去了李家,央着李不平替他护法。 李不平一听缘由,顿时就取笑他道:“你这闷性子,若是与弟妹直说,她又怎会打扰于你,想是你不敢说,怕惹得家中酸坛子翻了吧。” 万青被他取笑得满面通红,道:“休胡言,我不与她说,只是因着这入梦之术施术不易,稍有差池,便要自噬魂身,我恐她担忧,才不告诉于她。” 李不平只是不信,道:“你少唬我,若不明言,我便不替你护法。” 万青被他逼得无奈,只得道:“是是是,我怕她生气还不成,不平兄你就帮小弟一把吧。” 李不平这才大乐,道:“早说明白不就成了,偏费我这一番工夫,你稍等,我去寻一样东西来,包你施术平安。” 万青拉他不及,便见着他飞一般地出了门,过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才回来,手中却多了一柱香。 “这是何物?” 李不平哈哈笑道:“这便是安魂香,可稳定魂身,于施用入梦之术时使用最好,贤弟你命好,前日坊里有个老头子自黄泉中捞出一柱,藏在家中谁也不给看,今次我把这香偷了出来,看他还能藏什么。” 万青听了这话,顿时嘴角一抽,待要拒绝用这香,李不平已抢在前头道:“你若不肯用这香,我这便把弟妹喊了来。” 万青无奈,只得把安魂香以阴气燃起,鼻中嗅得一股清香,瞬间便觉得脑中清明,魂身一沉,心中顿时大喜,这安魂香果然有助于他施术。 当下便不再赘言,在李不平的房中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凝气固神,开始施术。安魂香无火自燃,缕缕青烟直飘天际,遇风而不散,竟是穿透到了阳世之间,而万青的一丝魂念便裹藏在这青烟之中,一同抵达阳世。 阳世间,此时正是夜深,人人入梦。万青虽是头次施这入梦之术,倒也并不慌乱,感受着阳世间的浊秽气息,强忍着不适,指尖变化法诀,喃喃道:“陆氏有女,名曰婉仪,芳年二八,乃甲子年壬戌月乙葵日寅时三刻生人,魂梦三更,情思难断,心心念念,但求一见——入梦!” 青烟裹着低语,仿佛受到指引,忽地折向东行,转瞬间落入一栋大宅,穿入一间雅致闺房中。昏暗中,只有一盏半残油灯半明半暗地燃着,青烟穿过之后,房中幔帘微微拂动,那半残油灯便一下子熄灭了。这一切,悄无声息,就连趴伏在油灯旁边打瞌睡的守夜小丫环都没有被惊动。 雕花精美的拔步床上,藕色帐帘轻轻扬起,露出了女子娇俏的身体,陆婉仪睡得正沉,只是眉尖紧蹙,似是梦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