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事了拂衣去不得。
嵋山县被血腥和杀气拢罩,窒息的气氛让三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孤注一掷的攻城,还是断尾求生的逃窜,宗弼同样是两难选择。攻城,除非有奇迹才可成功,他也想过,凭他练气士的异能,率先突入,但感觉到,城墙上有一股气息,只要他一出现,就把他牢牢锁定,他不敢妄动。断尾求生,那尾巴哪是说断就能断的,近万的流民,和从中选拔出的精锐,有千丝万缕的连系,一不小心就可能起哗变,除非他独自逃走,但丢了队伍,天公将军饶不了他。 就在他犹豫的两三天后,宗弼再想不顾一切逃走时,他发现没法走了。追剿的官军,已成合围之势。重甲步兵象绞rou机般,层层推进,骑兵在外游猎漏网之鱼,冰冷的弓弩射杀激烈反抗的头目,不接受投降,不要俘虏,全部就地斩杀。王朝大军,用铁血手断,以杀止杀,以暴制暴,虽有违天和,但震慑宵小。军队一般不任性,但任性起来就不一般,管杀不管埋,至于什么善后事宜,什么安扶人心,不在考虑当中,那是地方官的事。 张起也潜到战场探察,惨不忍睹的景像,让他只能闭眼。悲悯,悲悯谁?愤怒,向谁发泄?拯救,拯救哪方?善恶相间,因果交织,谁对谁错?天下事,是天下人的共谋,且是简单的善恶、对错能说得清楚。半晌后张起睁开眼,撇开了想明辨的思绪,丢弃了不切实际的烦恼。现在能做的,是独善其身,兼济安置地的流民,想不通,就不想,能做的,就尽量去做。 城头,县太爷双手暗中紧握,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这帮该死的叛匪,终于要被剿灭了,总算守得云开见日月,却突然发觉,身旁站着一个最烦的人。守城的军士和官差,并没有提醒县太爷,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两人,身份差异虽大,但好得比朋友还亲,有点那啥?腥腥相惜的感觉,当然还有将领。 县太爷却不这么认为,特别是在这非常敏感的时候。一愣之后警惕问道:“你来干吗?”,“大人,我请你到我们那儿作客。”张起露出了自认为非常阳光,非常恭敬的微笑,但落在县太爷眼中,却只有两个字:jian诈!“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不去!”县太爷断然拒绝。眼见尘埃落定,官威是要摆的,架子是要端的。 请客当然要诚恳,张起再次行了一礼道:“承蒙大人多日照拂,安置地百姓感激不尽,请大人一定赏光。”县太爷狐疑看着他,想斟酌一下,这小子外表憨厚,内心却精明得很,鬼点子特别多,还是防着点好。但去去也不错,圣意是剿扶并举,剿是军方的事,这扶可就是他的功绩了,展示一下亲民风格很有必要。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张起善解人意开口:“大人,安置地百姓为了请你,准备了很久,场面绝对隆重,战事马上就要结束了,随军钦差肯定要派人到安置地,事不宜迟啊!”县太爷闻言一振,马上吩咐准备仪仗,巡视安置地。 张起先行告退,回去安排。请县太爷去作客是愰子,请他当挡箭牌才是真的。军队太简单粗暴了,杀红眼后,很可能不分清红皂白奔安置地来,而且前世历史中,官军经常杀良冒功,难保这一世,悲剧不会发生。 与此同时,宗弼拿着颗丹丸,内心挣扎几息,终于吞下,他也是走投无路。当宗弼大发神威,斩杀了百多名官军后,一只笔点破了他的丹田,李师爷凌空而立,冷冷地注视着他,如果不是想生擒,他早已没命。但李师爷发现,他错了,宗弼吞下丹丸后,发出狂暴的气息,皮肤瞬间干枯,指甲急速生长,闪着黑茫,闭眼几息后再睁眼,眼珠消失,代替的是一团绿火,佝偻下身躯发出嚎叫,冲过去的军士倒下一大片,抱着头在地上翻滚。 “入魔丹!”李师倒吸一口凉气,惊叫出来。魔化的宗弼一跃冲向李师爷,挥爪橫扫。李师爷闪避的同时,驭使法笔点在宗弼额头,但没用,还被宗弼一把抓住法笔折断,转头绿火更盛,死死盯着他。就在李师爷心惊rou跳,只能采用游斗时,一道身影从大军中冲天而起,挥手打出一道符录,化作一条火龙,把宗弼緾住,不到半刻焚为灰烬。“谢玉虚观道友援手。”“除魔卫道是我辈之责,先生何须客气。”道士和文士互相致敬。边境线上叛匪大营中,一个戴面具的人坐在案前,案上有一玩偶,不知用什么皮缝制,灰扑扑的有点诡异,突然玩偶眼角掉下一滴血泪,又很快溶入皮中,那个人挥手间,玩偶消失,喃喃说了一句:“结束了,该我了。” 安置地前,迎宾队伍夹道而立,专人举着标语,拉着橫幅。张起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望望城门方向,他感知道,那边的大战,已经结束了。县太爷终于来了,而且非常满意,非常自豪,看看那些标语橫幅:“嵋山县大人,功德无量。”“嵋山县大人,泽被苍生。”“嵋山县大人,我们永远铭记你的恩情。”-----再仔细看,标语橫幅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签名、手印。 县太爷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不断对百姓抱拳、挥手,口称:“愧不敢当啊!”“职责所在啊!”“还做得不够啊!”百姓报以更热烈的欢呼声。张起在一旁也偷着乐,苍促排练,效果还不错。县太爷还没进安置地,就感到脚下的地在震动,转身一看,吓了一跳,剿匪大军列阵而来,张起暗吁了一口气,幸好把县太爷拉来了。 从过军的老人,脸色巨变,杀良冒功!在将领的授意下,他们也曾干过。但看到县太爷在,仰天忏悔,更是对接迎使,感激涕零,县太爷是接迎使请来的。交涉的场面,很紧张,县太爷据理力争,把安置地的百姓,定性为流民,而领军将领则威胁,流民暴民,一念之间,县太爷要以身家性命担保,这一两万人不叛乱。 本想置身事外的张起,终究没逃脱干系,被叫了过去,因为他是这帮人的头儿。“姓氏、名字,籍贯所在地?出示你的身份证明。”领军将领凶神恶煞问道,县太爷也很好奇,这小子先前编了个名字:吴次仁。还说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以为谁都是傻瓜,吴次仁,无此人,还特马是无耻人!亏他想得出来。 这一问,击中了张起的软肋。事了拂衣去,这下去不得了,深藏身与名,老底都要被挖出来了,还藏个屁。要不,跑吧,也不行,那不成畏罪潜逃吗?我可是做的好事儿啊!可一报名号,就相当于留了案底,打老远跑到甘州掺和进此事,等王朝甄别还不知要知猴年马月,张起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