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道在凡心。

    一辆勒勒车，上面堆满了破烂，一老一少驾着，吱吱呀呀行进在枯黄的草原上。车后跟着十几只羊，在两只牧羊犬驱赶下，紧跟车后，再后是一个年青的牧民，信马由缰坠在后面。

    来到大草原三年多了，张起已化身为地道的牧民。当年冲破堵截后，张起找了处偏避之地，用土行之术遁入地下，隐匿了修为潜藏下来。大草原辽阔无际，地形比较单调，不易隐匿。

    幸好张起不讲究，才逃脱了追杀。谁都没有想到，堂堂的云梦魔少，居然会狼狈躲在地下。伽蓝寺各路人马，来来回回搜查了各个角落，就连尊者也联手用强大的神识，象篦子样把大草原过了几遍。一无所获之后，认定云梦魔少用秘法，早已逃离了大草原，愤恨中也暗自松了口气。

    让人心惊的搜查气息过了很久，张起才小心翼翼现身，继续找寻红莲寺。红莲寺也活该倒霉，遇到这么个认死理、一根筋的犟拐拐，不专注修行，却一心想着报仇。发生了科沁部的事件后，张起越发小心，神秘的红莲寺，强大的伽蓝寺，两方都想要自己的命，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自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张起自认为不是君子，所以这仇，从结下后就开始报，虽然现在弄不死你丫的，但也要耗得红莲寺发疯。况且报仇的过程，何尝不是历练，报仇修行两不误，何乐而不为，咱不急。

    张起在草原西部游荡，目睹了许多牧民的艰辛生活，仇恨的内心，渐渐发生了动摇。比起中原百姓，这里的牧民，才是真正的悲惨，一顶破帐蓬，一辆勒勒车，一身四季不换的破袍，再加上一两口破烂却珍贵无比的铁锅，就是全部家当。不多的羊群，则是生存所依，不断迁徙，逐水草而居，靠天而活。

    肥美的草场，早已被各大部落占据，荒凉的西部，则成了争斗中失败的各部遗族，逃难容身之地。所以这里的牧民，没有疑聚力，形不成部落，永无翻身之日。张起在查探过程中，发现有的牧民，也在念那晦涩的经文，应该是信奉红莲寺的，但张起再也生不了杀心。

    第二年的冬天，这方草原，被大雪覆盖。银装素裹显得很美，但对牧民来说，却是致命的，雪灾，羊群很容易被冻死饿死，来年牧民就没有活路了。受尽苦难的牧民，虽早有应对的办法，但还要抵抗一种更可怕的威胁。草原狼，也会被雪灾逼得走投无路，成群结队冒险攻击牧民家。

    张起本在临时开掘的简陋洞xue中，打坐修行，却被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扰得心烦意乱。万物都有生存的权利，物竞天择，没有好坏对错之分，对这方天地来说，自己只是过客，不要干预，此为自然之道。

    此时张起心中很不爽。再惨忍的觅食手段，都没有错，可乱嚎扰人清修，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张起出了洞xue，一晃就来到狼嚎之处，眼见的一幕，让他心生不忍。破烂的帐蓬，被一圈高高的栅栏围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牧民，手握一根削尖的长木棒，从栅栏后不断刺向扑上来的狼。一个瘦小的孩子，举着火把，不停围着栅栏奔跑，威慑着狼群，狼怕火。

    再凶险，也要求活，再绝望，也要挣扎，这就是，生存法则。张起心生感悟，意念一动，就站在狼群之后。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张起，把牧民和狼群吓住了。短时间沉寂后，狼群迅速把张起围住，天上掉下一砣鲜rou，怎可放过。同一时间，老者和小孩，做出了让张起惊讶的举动，打开栅栏，挥舞木棒举着火把，祖孙俩冲了出来，想解救张起。

    谁都没有想到，一念之仁，会造就一段传奇，改变无数人的命运。群狼显然觉得，手无寸铁的人，更好猎杀。几只狼同时跃起直扑张起，结果却是狼头爆裂，跌落在地。剩下的群狼猛的一怔，然后全都匍匐在雪地中，瑟瑟发抖。狼的感官异常敏锐，眼前这个人身上，突然散发出的气息，极为恐怖。

    心中烦燥，张起正想灭了这群狼。好象感觉到张起的戾气，那个小孩突然惊呼：“大叔，不要！”什么情况？叫我大叔，我很老吗？张起不由盯了那个小孩一眼。可能这眼神有点不善，老者紧张地把小孩护在身后，弯腰行了个礼道：“壮士，小孩子口无遮难，请别介意。”行礼说话时，老者始终紧握手中木棒，保持警惕。

    无意间吓着这祖孙了，张起微微有些歉疚。“哦，小朋友，你叫我不要什么？”张起努力让口气听起来和善，小孩却不满回答：“我不是小朋友，我是小汉子。”这样的回答，直接招来老者一巴掌，同时训斥到：“大叔问话，老老实实回答。”

    无论贫富贵贱，家教都非常重要。小孩立马规矩回答：“大叔，别把这些狼全部杀了。”“为什么？”张起惊奇再问。“这些狼虽然凶残，但它们主要吃破坏草场的野兔、地鼠，万事万物皆有存在的道理和因果。”

    一个卑微的凡俗孩子，居然说出这么深奥的话，张起彻底震惊了。小孩好象深怕张起不信，又接着道：“我爷爷讲的，真的是这样。”老者连忙开口：“祖辈相传，确实如此，不要赶尽杀绝为好。”

    前世记忆中，生物链的知识，张起且能不知。但在这一世，却从祖孙俩，简单的回答中，朴素地显露出来，谁说凡人不如仙！当修真者，被异能神通，冲昏了头脑，蒙蔽了心智时，窥得的哪是天道，而是私欲。真正的道，在凡心中。

    狼群在低声呜咽中，迅速逃走。张起心神不宁，正准备回去时，小孩又急急开口：“大叔，你的狼！”张起一愣，迅急明白过来，地上有几只被灭杀的狼。“哦，送给你们。”张起心不在焉答道。“壮士，大雪满地，没有急事的话，喝顿狼rou汤吧。”老者慌忙道，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感激、不安与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