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最终章
关莫的尸体被运回了北京,火化那天,我因在医院躺着保胎,没能去送上他最后一程。而肇事司机也已经伏罪,警察判定是酒驾撞人致死,判了十五年的监禁。 判决书下来,除了警察和肇事的司机自觉无愧于天下,我们却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很明显的谋杀。然那个司机一口咬定了是他撞的人,又查出他身体里超出常标几十倍以上的酒精,在法律上,这场谋杀简直做的天衣无缝。 7月,我靠在沙发上,抚着已经初现孕形的腹部,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着胎教频道上缓缓传来的轻柔音乐。 电话铃声在这一派祥和安静的气氛中突兀的响起来。我睁开眼睛,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蹙起眉头,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 电话接通,我冷冷道:“你终于打来了。” 陆离的声音听上去飘渺而绝望:“我想看看你,童童。” 我笑了两声:“好啊,我就在家呢,随时欢迎你来。” 他那边怔了一下,随即说道:“你等着,我这就过来。” 挂掉电话,我对着隔间里的爸爸:“等下有个朋友过来,我先让琳琳推你出去晒会儿太阳好吗?” 爸爸的声音传出来:“好的。” 琳琳推着爸爸走了出去,看着他近来被我和关莫的事情折腾的孱弱背影,心中一酸,却硬是忍住了眼泪落下来。 为了肚里的这个孩子,关莫离世后,我就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放轻松,开心,保持愉悦状态,每天都被胎教音乐催眠,却还是时不时痛的整个人都直不起身来。 但我想,我能为他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陆离如期而至。 他盯着我的肚子看了一会儿,才道:“为了孩子,应该多吃一点。你这么瘦,他怎么可能吸收到足够的营养。” 我盘腿坐到沙发上,一杯水推到他面前,冷冷的:“我自然知道他需要什么,不劳你挂心。” 他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抖,然后看着我:“童童——你别这样,我知道你难受,可是——到底他人已经死了。” 我心中一凉,朝他冷笑道:“死了就不能难受么,死了就不该做出个痛苦的样子么?”又凛了凛眼中的目光,继续道:“如果死的人是我,你还能说出刚才那番事不关己的话么?” 他脸色一怔,声音有些颤抖:“你不要胡说。” 我继续笑着:“我哪里是在胡说。要不是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怕你要见到我的尸体,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身子猛地一怔,不能置信的看着我:“你——你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可怕吗?”我摇摇头:“我不觉得,反而只要能是跟他在一起,什么样的形式我都不在乎。”又说:“但如今我会拼了命的好好活着,为他,也为我怀着的这个生命。” 他敛了敛愁容,松口气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我却继续咄咄逼人的:“你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我,不会是因为,不敢来见我吧?” 他面上一瞬惨白:“你说什么?” 我笑的没有温度:“你爸爸杀了人,你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没有多少勇气来见受害者的家属,不是么?我就觉得你那天怎么会忽然跑去找我,说上那么一番话,原是你本来和陆棋盛串通好了的,亏我还讲了那么多好话劝你。陆离啊陆离,我竟不知道,你能狠的下心来做这些事!” 他痛苦的表情涌满面孔,手欲伸过来碰我的胳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趔了趔身子:“我这么想你有错么,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爸的杀人计划,你是毫不知情,你也是受害者?” 他却沉默了下来。 我吁了一口气:“陆离,到底关莫欠你什么了,你要这样对他。你怎么现在变得这样,你是在报复我么?是在借机宣泄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么?可你真的怨恨,冲着我来就成了啊!还是你们本就惧怕他会对林德造成什么威胁,要斩草除根?你知不知道,要接受他已经死了的现实对我来说有多么残酷,你现在看着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是不是很高兴?” 他清瘦的身子晃了晃,抬眼对上我的眼睛:“你这么想我罢。”又顿了顿:“对于他的事情,我做了最大的努力,但还是迟了一步。你觉得我虚伪也好,残忍也好,只要你这么想着能好受些,那你就权当事实本是这个样子的吧。” 我冷嗤了一声:“话说的再好听也没用,做了就是做了,别指望求得别人的原谅。” 他颤着嘴唇,过来拽我的胳膊,我一把打开他的手,喝道:“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他眼中滚滚的浓稠缠绕万千,脸上青一下白一下,许久,才从嘴里艰难吐出:“到底我们是谁让谁失望了。” 我听不进去,只得不耐烦的:“少在这儿假惺惺,我看够了你这个样子的表情。你说这些话,是在怪我当初没有坚持心意等你回来,转而爱上了别人么?你这个怪罪,怪的是很有道理。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有些事,一旦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你这样强求我和你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他眼中星光闪闪烁烁,在血红的颜色下映的更加璀璨。半天,自嘲的:“我的确是在强求,”又顿了顿:“明知道你心里已经彻底没有我,还妄想你能再次回到我身边。这次你和他好不容易在一起,我本不该再参与什么的,可——”他惨笑了两下:“我该早早跟你说那些事情的,那样他也不至于会跑去D城,更不会发生,如今我们都无法面对着的这个事实。” 我心中难过,从鼻头到眼窝一阵酸涩,抖着声音:“不要再说了。” 他自是眉头紧锁,双颊煞白,沉默了一瞬,缓缓道:“我走了,你注意着把身体养好。” 说着便起身走到门口,我在后面狠狠喊道:“陆离,你这个刽子手,我恨你,我会永远恨你。” 他萧索的背影定了定,再没说话,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也是身子一软的,倒在了沙发里,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空门发呆。 风起了,现在是2012年的夏天,今夏的雨水格外的多。 昨晚上又梦到了关莫,他揉着我的头发贴着我的背将我温柔的抱着。很久都没有再见到他,哪怕是以梦的形式,也这样少。 于是醒来之后,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将我这许多年和他之间的事情写出来,在电脑面前坐了半天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始以回忆的方式,记录下来我们这逝去的曾经。 胎儿在肚子里慢慢成长,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所以写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既是在怀念,也是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好由头。 七月八月,我几乎每天都在努力回忆着,敲打着,试图把埋在心里那些事情都揪出来放大,也没有再去关注关顾对于陆棋盛的调查,等到看到各大媒体的新闻报道时,已经是九月初。 轰动全国的大案,林德传媒的董事长陆棋盛因涉嫌谋杀,职务侵占,以及非法挪用公款、非法cao纵股市等几条罪状,被捕入狱。 听到这个消息,我并不感到意外。当初关莫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我握着他的手,发现了他死死攥着的那个U盘,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带在了身上,又找了个合适的机会交给了关顾。 那个U盘里,是关莫在D城调查的所有关于陆棋盛的罪证,他虽然走的冤枉,却也没白白让那些害他的人逍遥法外,老天给了我们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 我自是知道,陆棋盛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却未曾听说陆离也被牵扯进来。临摹着回忆,大概他父亲又好好的保了他一次吧。陆棋盛本人jian猾狠辣,但对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却是在衷心爱护着的。 也罢,我也没想着让多少人与关莫陪葬,到底陆离曾经为我做过那么多。 穿戴好一身黑衣,又在胸前别了一朵小白花,这才起身出了门。 在门口拦了一辆的士,带上墨镜之后说道:“万安公墓。” 九月初秋,本应该还不那么凉快,却因连着下了几场连阴雨,使得北京的天,一直都阴阴沉沉的,透着股清冷。 我拢了拢外套,卸下眼镜,看着墓碑上关莫的照片,浓眉凌厉,一双刀刻般的深邃眼睛炯炯有神。是他刚去林德时的工作照,却没想到,如今竟成了他的遗照。 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无声哭泣了半刻,终于对上他那双眼睛,摸着已经十分明显的肚子,抿了抿嘴唇,轻声道:“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孩子,他还有三个月就要出世了。” 一阵风拂过,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有轻柔的触感。照片里他好看的眉目依然认真的望着我。我笑了一下:“我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做关童。关是你的关,童是我的童,你说说看,喜不喜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