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抉择
四处都是鲜血和火光，耳边是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温偃奋力地在火光之中奔跑着，她单薄的身躯像是一张薄纸一样，好似随时都要被嚣张的火舌给吞没。 ‘呼呼'，终于是有惊无险地到了楚轩的房间，她停下来大喘了两口粗气，而后才上前推开了房门。 空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难道楚轩已经自己走了吗？温偃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沉思了一下后，她这才又朝着前院的方向奔去。 近了，终于近了。 温偃远远地就看见楚轩在前院同那些人厮杀，他的目光朝一个方向又一个方向扫过，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是在找她吗？温偃心跳霎时间漏了一拍。 “楚轩！”她停下来，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远远地，她似乎看见楚轩的身子微微地颤动了一下，随后不远处的那个人就转过了头来。 他的眼中还有未曾褪去的惊慌和焦虑，他在惊慌什么？焦虑什么？ 是因为她吗？ 温偃还没来得及多想，楚轩就施展轻功，缓缓地落到了她的前面。 “你——”她张口想要询问，可眼前人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楚轩将温偃紧紧地抱住，那样紧……就像是找回了一件丢失的珍宝一样，喜悦从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将两个紧紧相拥的身躯包裹住。 一种难言的兴奋从温偃的体内涌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如坠云端，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不真实起来。 打破这片沉寂的美好的是一个朝他们扑过来的凶神恶煞的灾民，楚轩将温偃紧紧护在怀中，右手持剑翻转，一瞬间那人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温偃朝那尸体扫了一眼，眼底却并无多少情绪波动。 她之前确实是同情这些灾民，可是她向来也不是什么心地良善之辈，若是有人威胁到了她的性命，她当然不会手软。 “到后门。”一瞬间的走神过后，温偃终于记起了在后门处还有一个人等着她去救。 不知楚宁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温偃刚刚落下的心又缓缓地提了起来。 楚轩将温偃焦急的神情尽收眼底，可却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越发的抓紧了身旁人的手。 火光终于渐渐大了起来——即使是有官兵们的奋力扑火，火还是烧了起来，愈燃愈烈，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吞噬进去。 待温偃和楚轩感到后门的时候，那里也已经是狼藉一片，地上到处都是成堆的尸体。 温偃焦急地转动着目光在四周搜寻着，隔了好一会，她才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楚宁！”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她挣开楚轩的手，小跑着在楚宁的面前蹲下。 此时的楚宁浑身是血，原本一身浅蓝色的衣袍尽数被鲜血染红，温偃甚至看不清眼前人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你没事吧？”看着楚宁浑身是血的模样，她心头涌起了一阵难言的酸涩。 “没事。”楚宁还是如往常一样，勉力露出了一个和煦温柔的笑。 楚轩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这只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温偃手心的温度。 他心中一痛，又抬头看了看远处那个眼眶泛红的女子。 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他的吗？ 楚轩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伤悲，他不愿再看，于是便控制着自己转过了头去。 杀！杀！杀！ 楚轩手中的剑越舞越快，就像是雨点一样，密不透风的挥舞着，所有靠近温偃和楚宁身边的灾民都在他如狂风暴雨一般疾速挥舞着的剑锋之下倒了下来。 “我们走吧。”因为紧张，温偃的声音有些发颤。 “好。”楚宁点了点头，“你拉我一把。”他道。 楚宁的声音微弱得像是随时都要被风吹散，这一瞬间，温偃忽然从心底里开始升起了一阵惧怕。 楚宁会死吗？她不敢想。 “走。”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楚宁从地上扶了起来。 待她扶着楚宁转身之后，楚轩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他们身后——周围的灾民看着楚轩身旁的那一堆尸体，再没有一个人敢凑上前来。 温偃看了看几乎只剩下半条命的楚宁，“能带他一起走吗？”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若是此时将楚宁丢在这，楚宁势必会被那些灾民给杀死。 如果楚宁死于暴乱，他们就算是解决了大皇子身边的一个左膀右臂，而且还不用背负任何罪名。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笔无比划算的买卖，只是，她又如何忍心？ 虽然楚宁与她立场不同，可她扪心自问，楚宁从认识她到现在，救过她多少次，又帮过她多少次？ 是，她承认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是她却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此时此刻，她无法留下楚宁一个人逃走。 “可以吗？”她再次询问，心都揪在了一起。 楚轩并不说话，只是眼也不眨的看着她。 在等待楚轩的回答时，温偃的心里仿佛在被热火烹烤着，焦虑、紧张、期待……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 可是她只能等。 ——她不想强迫楚轩，因为她知道，楚宁对她来说或许算得上是个好人，可对楚轩来说，楚宁却是不折不扣的仇人。 “随你。”楚轩终于发话了。 他挪开了目光，转过身，兀自朝后门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人往他心口上插了一刀。 ——温偃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楚宁在他七岁那年和他云妃一起，当面将他的母亲杀死。十二岁那边，在冬日将他推进冰冷的河水里，并且不许他上岸。十四岁那年，故意在他的马儿身上做手脚，让马儿发狂，从他身上踩过…… 他能够活到现在，能够从万人欺辱的皇子坐到一个可以与所有人抗衡的太子之位，他究竟花费了多大的努力，无人知晓。 只有他自己。 而楚宁对他所做下的这些事，已经足够他去死一百次了。 可既然她想让他活下来，那么他成全她。 只是，他的心为何会这么痛？比以前受过的每一次伤都还要痛。 痛入骨髓。 且，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