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她的否决
曙微放下手中各种包扎伤口的药物，询问道,“楼主，需不需要去白云药庒将邪医请来？” “不必了。”楚凌烟淡淡道，冰冷的语气不含丝毫温度，“你先下去吧。” “可是您......”曙微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倚靠在床榻上的白衣女子，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下去。 楚凌烟一语不发地撕开步霏语的衣袖，满是鲜血的藕臂露出一道长长的剑伤，伤口上皮rou向外翻开，殷红的血触目惊心，一时间让他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唔.......”步霏语轻哼一声，拿起一旁的金创药，咬牙忍痛道，“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把药给我！”楚凌烟低喝道，隐含怒意，冷冷将手朝步霏语摊了出去，固执得有些霸道。 “哦。”步霏语极不情愿地将金创药递了过去，忍不住蹙了蹙眉，明明是他刺伤了她，他凭什么生气啊？ 楚凌烟板着脸，接过金创药，放到一旁，开始低头清洗着步霏语的伤口，因为害怕弄疼她，动作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 步霏语侧着脑袋，细细打量着楚凌烟，那双好看的眉紧紧拧着，神情认真，手上的动作很慢，很细致，平缓的呼吸近在咫尺，让她不经意间恍了神，甚至连手臂的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楚凌烟用了半天功夫才将伤口清洗干净，拿起一旁的金创药，小心翼翼地撒在步霏语的手臂上，可药粉刚触碰到伤口，立刻带来一阵钻心的疼，步霏语咬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的声响，白净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了密密的汗水。 楚凌烟一语不发地看着眼里，又心疼又懊恼，只好一边撒金创药一边对着伤口不断呵气，以此来减轻步霏语的疼痛。 撒完金创药，楚凌烟开始用纱布将伤口一道一道地缠上，小心翼翼地包扎好后，抬头直视着步霏语，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那么不要命地替他挡剑，你喜欢的人......是他，对吗？” 这个疑问一直堵在他心里，如梗在喉一般，每每想起她可以和那个人在街头肆无忌惮地谈笑，她可以和那个人一起游湖赏花灯，她可以为了那个人奋不顾身地挡剑，他就嫉妒得发狂，他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她与那个人之间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步霏语愣了愣，低下头，脑海里不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楚凌烟放手的机会。 只要一想起刚才的情景就让她心有余悸，无论是师兄还是楚凌烟，她都不想看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也不想让类似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更何况，师父此刻正病重，她必须赶回去。 “需要考虑这么久吗？”楚凌烟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步霏语终于抬起头，眼神清洌地直视着楚凌烟的目光，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破绽，一字一句肯定地回答，“是的，我喜欢师兄。” 楚凌烟的心蓦地往下一沉，这个回答清晰得残忍，不知轻重地在他心头撕扯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疼得让人颤抖。 “那一年前，在桃花林，你说爱我，也是骗我的？”他仍旧不甘心，想试图找寻一点她曾经爱过他的证明，他不愿意就这样接受他们之间什么也不存在的事实，哪怕只是一点，也好。 听着他略带发颤的声音，步霏语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低着头，紧闭的双眼已含满泪水，依旧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眼底依旧澄澈透亮，她毫不留情地说道，“楚凌烟，你听清楚了，一年前，我易容替嫁只是为了还沐嫣然一份恩情，实属无奈，我嫁进瑄王府后，无时无刻不在筹划着如何尽早拿到休书离开，与你撇清关系，至于在桃花林，我本就存了心骗你，想借你之手逃离瑄王府，当日之言又岂可当真？所以，从头至尾，我都没有爱过你！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于我了！” “够了！”楚凌烟脸色煞白，嘴角惨然一笑，眼底带着繁华落尽的苍凉，良久才道，“今日我总算明白，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他自欺欺人地以为她一直都是爱他的，正是这个可笑谎言才支撑着他走过这一年来日日夜夜的思念，可如今她口口声声否决了这一切，事实如此露骨地摆在自己面前，逼得他不得不放手。 “等你伤好了，倘若你要离开，我不会拦着。”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起身，扶着墙向外走去，身形看起来有些不稳，孤单的背影带着一丝苍凉之感，仿佛那落尽叶子的树，寂寞得叫人心酸。 步霏语抬起头，薄唇微动，似有若无的声音如同一阵风飘散在空气中，可紫衣男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内，她感到一阵冰窖似的悲凉，不断从心底涌出来，涌出来，就是整个世界也装不下。 她轻声说道，“对不起。” 她想爱却不敢爱，她无法冲破长久以来禁锢在身上的层层枷锁，她无法面对长眠于九泉之下的父母，她无法面对步云庄的三百条冤魂，她无法面对师父失望的眼神，那种爱更像是一种暗中的悲伤，将她拖入无穷无尽的深渊，永远得不到救赎。 步霏语颓然地靠在床榻上，一直强抑着的眼泪于此刻全然崩溃，肆流而出。 夜深了，几阵隐隐的雷声过后，下起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滴滴嗒嗒的雨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步霏语本就烦乱的思绪，让这雨落得更加无条理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索性起身，披了一件单薄的纱衣，踱步走到窗前，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空中好像挂满一串串珠帘，远处的一切景物都被迷蒙的雨雾笼罩了，满架的紫藤花也被雨水打落了一地。 忽然迎面吹来一阵冷风，雨水也跟着洋洋洒洒地飘进了窗户，顿时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寒意，步霏语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纱衣，依旧静静地站着。 雨下了整整一夜，她也跟着站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