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功高不盖主在线阅读 - 第89章 三司会审

第89章 三司会审

    回了雍和宫,二人沐浴之后,换了衣衫,顺着回廊去见过韦氏。

    三人闲话些许家常,韦氏才道:“也九月底了,下月老爷的忌日,想必看着的人很多。你今次进城被阻,可见那些人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萧铭瑄李幼玮神色一凛,听韦氏继续说道:“这些事情,我年纪大了,不愿意去管。不过铭儿你要记得,老爷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你舅伯远走安西,又为了什么。”

    萧铭瑄恭敬道:“长安不能大乱,大唐不能分裂。”

    “记住就好。”韦氏也不避讳李幼玮,“淮王若为帝,苍生难安。太子性子柔软,却并非软弱。好了,你们就回去歇下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老夫人那里有我照料,你们尽管放心。”

    别了韦氏,萧铭瑄和李幼玮却去了祠堂。萧远的牌位在上,萧铭瑄也未曾点香,只是站在牌位前,静默站着。

    萧铭瑄双手背负,李幼玮和他并肩而立,心下惴惴。残杀手足的是萧铭瑄,李幼玮只怕他心下存着后悔。

    “爹,您在天之灵,莫怪孩儿心狠手辣了。”萧铭瑄淡笑起来,“我问心无愧。姨娘若是觉得自己所托非人,将来我死后,咱们慢慢算账便是。”

    说罢,萧铭瑄仿佛彻底轻松,牵着李幼玮的手,一起走出去。回廊依旧,李幼玮叹道:“阿瑄,明天四哥定然咬着不放,你若是全推到我身上,只怕将来不好御下。”

    萧铭瑄缓步走着,丝毫不把明日放在心上,“我正是打着这算盘,他咬得越狠越好。”

    “依今日的情形看,塔坨荼还没站队,他是墙头草,如若你能争取到他,那些藏着的人,就都站在大哥一方了。”李幼玮抿唇分析,“但此人太过狡诈,我有些不放心。”

    萧铭瑄趁着没人,拥过女孩吻她的樱唇。大好时光,他可不愿被这些琐事牵绊,咬着李幼玮的耳垂吹气:“六爷也是墙头草,却好猜度多了。塔坨荼是真墙头草,如今是他站队的时候了,否则再晚些日子,他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李幼玮用手撑着萧铭瑄肩头,也不害臊,绕过去和萧铭瑄吻在一处。

    方才他们都吃了些韦氏备下的花饼,让萧铭瑄忍不住追逐李幼玮的丁香。李幼玮刻意躲闪逗他,却让萧铭瑄心动不已。

    萧铭瑄呼吸渐急,忽而怀里的人用力挣脱,三两步跑到前面。

    “阿瑄,你先猜猜我回去了,是先擦左边脸,还是右边脸。否则费心去想那个胡人,就大煞风景啦。”

    次日醒来,萧铭瑄和李幼玮洗漱用饭,根本不将昨日的事情放在心上。二人相伴过府去,陪着老夫人闲聊半日,又用过午膳,等老夫人歇下,才携手离开。

    他们也没回雍和宫,去了尚锦莜的小院,聊了聊西域的事情,又说了说滇南那位六爷的情况。

    尚锦莜眼角都已经有了细纹,笑道:“昨夜那么大的动静,你就半点也不担忧?”

    萧铭瑄端坐着饮茶,答非所问:“旭儿恒儿如今学的怎么样?”

    光阴似箭,当初回京,萧恒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萧铭瑄诸事繁忙,也很少花心思管教萧恒。但是萧恒终究是他唯一的胞弟,性子又很好,萧铭瑄自然对他没有偏见。

    “很用心,学里的老先生很夸他们。”尚锦莜想着自己的弟弟,若非当初认得萧铭瑄,又哪能像现在这般过上安稳的日子,没来由感伤起来。

    “只怕比阿瑄强了许多呢。”李幼玮打趣道:“自小他就只看兵书,学士们发问十问九不会,全靠七哥提点,你好神气么?”

    萧铭瑄挑眉,“你若是喜欢那些酸腐文章,那我也去背背如何?”

    李幼玮面上一红,“去!我什么时候喜欢了?说这些疯话,平白让jiejie笑话。”

    见他们二人互相打趣,尚锦莜默默看着,没来由自伤起来,却还得维持面上神色不变。

    若没有上官元篡夺家主的野心,只怕她也早就成亲,有了孩子。

    没多久,侍画款款进来,躬身道:“老爷,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同下文书,请您去御史台……问话。”她顿了顿,想必也是觉得问话两个字,着实可笑。

    萧铭瑄站起身,“总算来了,我还以为到这个时辰,他们不敢动作。”李幼玮也站起来,和尚锦莜说道:“jiejie忙,我跟阿瑄一起去,看看哪些人放肆。”

    尚锦莜玲珑心思,当然知晓萧铭瑄不过是走一趟,也不担心,送了他们出院门,转身回来。

    方才尚衍送了几封密信,她没顾得上去看。

    不需要惊动萧铭瑄的事情,尚锦莜从不多言,只在事后告知于他。萧铭瑄以国士待她,用人不疑,尚锦莜钦佩之余,更是对萧家死心塌地。

    既然是去御史台,自然要进大明宫。萧铭瑄如今并无官职,便只换了件黛色的窄袖,白玉冠束发,跨带上悬了纯钧剑。李幼玮则难得穿上了广袖,挽起乌发,绸鞋上绣着精致的凤凰。

    “看什么?”李幼玮似乎不怎么习惯大袖,动作有些不协调。

    “这般打扮也好看。”

    李幼玮没理会这等言语,挽着萧铭瑄的胳膊,和他并肩一起出去,走到雍和宫正门外。

    前来送信的三司官员见这位总算出来,齐齐松口气。雍和宫甚至都不请他们过府饮茶慢等,可见殊无善意。上了府里的马车,驾车的却是方才回来的萧云。

    趁着萧铭瑄上车的功夫,萧云低声道:“半个时辰前,淮王出府,和御史大夫同车入宫。”

    萧铭瑄神色如常,只闭了双目,“陛下现下如何?”

    萧云看了眼端坐的李幼玮,踌躇片刻,“陛下在梨园听曲,已经半月没有离开了。”

    马车平稳往北而去,“兕子,今日之后,若将来事败,你再无侥幸了。”

    李幼玮知晓他的意思,今日她陪同进宫,就是向世人宣布,作为明皇最宠爱的小女儿,她坚定站在了太子李佑一边。

    或许明皇会因此迁怒,或许会惹上很多麻烦,但做了决定,将来真万事皆败,李迅登基,她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李幼玮靠着萧铭瑄的肩膀,“你我两心如一,不该问此话的。”

    执手略微用力,萧铭瑄闭目养神,唇角却弯着。这一仗,只许胜利不许失败,在他的字典里,没有攻不破的城池,亦没有打不赢的仗。

    御史台衙门位于大明宫东侧,朱门洞开。御史大夫郑千言坐在明堂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骂自己倒霉,摊上这件事情。

    御史台监察百官,萧铭瑄私自出京一事,非得由他们来禀报明皇。他派了副手娄勤孝去求见明皇,递上三司的折子。但谁都知道,如今明皇不好见呐。

    郑千言心下胡思乱想着,他的心腹凑过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郑千言眼睛一亮,正在这时,侍卫高声唱道:“忠国公、国公夫人到!”

    众人打眼看去,进来的哪里像是朝中一方重臣?分明是一对江湖儿女。哪怕是对手,郑千言也不得不在心中赞了两句。侧座上的张严冷冷笑了笑,大理寺卿仍旧告假,来得还是那位谢珏。

    萧铭瑄依次见礼,扶着李幼玮坐下后,才在她身边坐定。

    郑千言轻咳一声,“下官执掌御史台,说不得,即便是忠国公,也只能得罪了。”

    他端坐在上座,看着萧铭瑄的眼睛,“先前忠国公奉命陪着夫人出京,归京后陛下命您在府中好生守孝。此言不虚吧?”

    “不虚。”萧铭瑄大马金刀坐着,手抚着腰间的纯钧剑。剑鞘是将李幼玮的短剑剑鞘取来先用的,拿着短剑去重新定制剑鞘。萧铭瑄不经意的动作,却让正中的郑千言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那您此次在命的门外被刘侍郎所截,是抗旨出京了,此言也不虚?”郑千言额上滚下汗来,装着气定神闲的样子,问道。

    萧铭瑄侧过头,看了看李幼玮,才转了脑袋,盯着郑千言。他一直默不作声,郑千言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堂上一片寂静。

    “忠国公如此,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张严喝道:“须知你今日是被传来问话的。问到你,为何不答?”

    “多日不见,张尚书还是这般暴躁。萧某是不准出京,但带着妻子去别院小住几日,还得向朝廷报备么?”

    萧铭瑄站起来,冲着在座的几位朝臣道:“几位大人为我的事情来回奔波cao劳,让我很是惭愧。想必几位也是知晓,中秋佳节,舍弟饮酒高兴,跌入水中,家人救治不及,因而去了。当日恰好被内子看到舍弟的尸身,受了冲撞。”

    “舍弟下葬之后,内子夜惊难眠。”萧铭瑄回头看了眼端坐的李幼玮,露出心痛的眼神来,“好叫众位大人知道,我小时候住着的韦氏别院,和香积寺所隔不远。我带着内子前去,一则借着庙中佛意,好让内子去了心病,二则添些香火,好给舍弟祈福,望他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萧铭瑄对着礼部塔坨荼拱手道:“尚书大人,香积寺附近算不得长安么?在下并未离京,不过是在别院中住了些日子,足不出户,念经祈福。今日却被这等诬陷,着实不服气啊。”

    塔坨荼回礼笑道:“原来是这等缘故,刘侍郎只在明德门外拦住您,恐怕是失察了。但刘侍郎一心为国,还请忠国公不要追究。”

    “若诸位大人能洗刷我的冤屈,这等小事,我也不愿理会。”

    “你说你在别院小住,便能当真么?”张严被气的牙痒痒,转着眼睛,想到此处,便出言喝问。

    李幼玮眼都未抬,“此次是我身体不适,才匆忙赶去别院。我怕爹爹忧心,不准管家进宫禀报爹爹。张尚书还有什么质疑的?”

    她已然开口,按着明皇对她的宠爱,郑千言心知今日的事情只能草率结束。便是李迅已然进了梨园,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然而此间却有一人,按耐不住这口气,固执道:“夫人是忠国公妻子,自然向着忠国公。依本官的意思,还需派人去香积寺和别院问问,才能作准。”

    他黑着脸,自然是刑部尚书张严。

    李幼玮修眉倒竖,哼了一声:“阿阿瑄,我们去梨园。”

    她说罢,站起身拉着萧铭瑄就走,根本不管此间乃大唐御史台衙门,也不管堂上坐着的御史大夫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吏部尚书,都是江山社稷的重臣。

    萧铭瑄由着她耍脾性,跟了出去,边走边轻笑道:“诸位大人,我先告辞了。下次若还要参我,请备了确凿的证据。否则就不像今次,你们要我来,我便来了。”

    李幼玮萧铭瑄已然离开,堂上几个大人物静坐半晌,唯独谢珏心下偷笑,看来那位姑娘并非传言中那般只知晓胡闹,还是很有手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