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剑厉枪寒?盗无道
如赵攸怜所料,贾殊道从来都不是一个善罢甘休之人。 或者说,晋王下的令都是死令,他没有善罢甘休的选择。 在林卿砚托了个借口陪着赵攸怜留在武馆养伤的这几日间,林家在建阳的府邸一夜之间,再次遭遇了南昌治中府奂溱园那般的洗劫。 先是贾殊道劫走赵攸怜时留下的一屋狼藉是交由苏鸢善后的,处理得还算妥帖,当事的婢女也答应讳莫如深,并未在府中掀起多大的风波。可此番遭的贼,在一夜之间将几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虽说东西好像也没少,可苏鸢就是再想掩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林府再一次炸开了锅。 “真是流年不利,我们府上怎么总摊上这么档子晦气事!” “可不是吗?从南都那事到现在才多久时间!莫不是老爷身前真藏了甚么值钱的宝贝,被一伙贼给惦记上了罢?” “谁知道?不过要我说,若少爷住在府中,那小贼就不敢来光顾。少爷不过就这几日留在了武馆,贼就摸上了门。哎,苏总管您来啦,您还是快请少爷回府来住罢!” 苏鸢手握一卷账本,冲着三个脑袋一敲一个:“都不用干活了?在背后嚼甚么舌根!去去去,都散了!” “可是这府上不太平,我们干起活来也没力气啊……”一个年纪轻的小厮还欲嘟嘟囔囔地分辩,被另外两个家丁往手上塞了块抹布,一左一右地推搡了出去。 苏鸢环顾空荡荡的厅堂,不由得喟然长叹——按说今儿一早就把府上被盗之事派人报给了少爷,怎么这都快午时了,也不见少爷抽身回来看看啊……武馆和林宅,不就这么点路吗? 他再也沉不住气了,将账本往台上一搁,急匆匆地出了门。 到了武馆,他直接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后院。彭尚佯正带着一群弟子耍剑,舞得猎猎生风。他点头招呼了,猫着腰径直走到一间屋子门前——未来少夫人受了头伤需要静养,少爷已经寸步不离地守了好几夜了。知道的,明白他是担心少夫人再被劫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押朝廷要犯…… “少爷?我是苏鸢。”他轻轻地在门上叩了几下,贴着门听屋内的动响,听了半天没有半点声儿,正自奇怪之时,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他险些一个趔趄栽进屋里—— “少爷!” 开门的正是林卿砚,苏鸢忘了,他家少爷会轻功,惯常走路都是没声的…… 林卿砚将食指往嘴唇上比了比,示意他噤声,然后轻手轻脚地从门缝里走了出来,又将门关上了。 不用猜,铁定是少夫人在屋里睡熟了。 “出了何事?”林卿砚压低声音问道。 出了何事?苏鸢当真想找一块结实点的豆腐一头撞死!少爷啊,早上刚让人告诉你府中遭贼了,你还云淡风轻地在这里问我出了何事? “那个,少爷啊。刚刚官衙的人已经来过府上了,他们会立案侦查此事……”苏鸢犹豫着道,“少爷,你觉不觉着这一遭和南昌府上的很是相似啊?” “挺像的啊……”林卿砚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少爷难道不担心吗?这两桩窃案很有可能是同一伙劫匪所为,还是说——少爷你已经知道了潜入府中偷盗的是何人?” “算是罢……” 苏鸢更吃惊了:“那少爷为何不让官府去将他们抓起来?” “官府若能将所有该抓的人都抓起来,这江湖武林也就不会存在了。” 苏鸢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又道:“可现在全府上下都很是担忧,就连夫人也惊动了。还请少爷回去一趟,主持大局……” “嗯?”林卿砚眼风扫过,吓得苏鸢立时噤声,“你没看到我现在正忙着?” 苏鸢左右为难,瞟了眼在不远处练功的众人,终是壮着胆子道:“可是这前后院子里里外外不都是人吗?若少爷不放心,小人从家中找个牢靠的奴婢来照看……” 林卿砚忽然眉峰一挑,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按住苏鸢的肩膀,低叱道:“休要再言!快回府去!” 苏鸢被他突然严厉的语调唬得一愣,只得讪讪地走了。 “尚佯!”林卿砚仍守在屋门口,冲不远处喊道,“让大家先回屋里去,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得出来!” 他的这些弟子尚不成火候,不能拿他们的命去冒险。 彭尚佯举目四顾,也注意到了武馆大堂的屋顶上立着的四道黑影,当即会意,对众弟子道:“都听到你们师父说的了罢?快进屋里去,无论如何都不得出来!” 入了武馆的都是些血性男儿,自是不肯做缩头乌龟,挽起袖管冲屋脊上的黑衣人叫嚣起来。姜楠背着剑从人群里踱了出来,既不呈口舌之快,也不急着躲进屋里,只是默默地旁观林卿砚如何打点这出好戏。 “违者,逐出师门!” 林卿砚严冷的嗓音自后传来,众弟子皆是一凛,扭过头去看向师父。他这句话果然管用,加之彭尚佯的劝导,众人很快稀稀拉拉地往屋里走去。 林清瞳撇开姜楠,径直走到了林卿砚的面前,只说了句:“我来照顾师娘。” 林卿砚点了点头,侧身让她进了屋。姜楠紧随其后学道:“我也来照顾师娘。”便闪进了屋,还顺带关好了门。 彭尚佯眼见着众人都进了后院的几间屋里,遂提着两把剑站到了林卿砚的身边,将其中一把抛给他接着。 多年的兄弟,林卿砚自然是知道他的能耐和心意,也不再阻拦,当下横剑上前喝道:“来都来了,何必龟缩于屋梁之上,倒显得我林氏武馆不懂待客之道!” 与他的黑衣手下不同,贾殊道一身黑袍上还纹了烫金滚边,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这三人的头。他闻言翩然落下,面上犹自带着一丝惯常的笑意。 经外头一番吵嚷,赵攸怜早就醒了过来,姜楠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得在床上继续躺着,由林清瞳扒着窗口随时汇报外边的动向。 此时便听贾殊道温润的声音在外响起:“林公子,又见了。” “可不是吗?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愁抓不到昨夜潜入府中偷盗的窃贼,没法子和家中那二十几口子交代。”林卿砚拔剑出鞘,剑指男子道,“现在,可以有个交代了。” “林公子以赝品示人,是不是也要给贾某一个交代?” 提起这桩事,林卿砚更是怒不可遏,当即持剑攻了上去。贾殊道抬手自院中的木架上引过一杆红缨枪,二人短兵相接,很快缠斗在了一起。 留在屋顶上的三个黑衣人此时齐齐落了下来,彭尚佯握紧手中铁剑,轻笑道:“手下败将,何以言勇?”语罢,挺剑刺了过去。 “如何了?”赵攸怜撑着床案,探头望向窗棂的方向,双眉紧紧地拧在了一处。 林清瞳看得很是认真,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姜楠凑上前去透过窗子瞄了一眼,回身对赵攸怜道:“没甚么事,他们正打着呢。” 赵攸怜懒得和他废话,当即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姜楠忙拦住了,赔笑道:“哎,别急别急……小雁儿和那领头的在打,尚佯和另外三个小兵在打。我看,依他们二人的武功不会有甚么问题的,小雁儿那功夫可厉害,除了林伯父我就没见他怕过谁……不过往日他和人打架从来不屑用兵器,看来今日这场比试,他还挺重视……” 姜楠的信口胡诌赵攸怜实在听不下去,也懒怠跟他解释“天外有天”的道理,自己强撑着下了地,晃晃悠悠地走到另一扇窗前,将窗子开了一条小缝向外看去。 她的视线立刻捕捉到了半空中正与贾殊道对招的林卿砚。 姜楠说的倒也不错——二人眼下只比外功不拼内力,加之贾殊道此行并非为了杀人夺命,而是为求宝而来,招式间多了几分顾忌,反倒有些落了下风。林卿砚的剑使得飞快,步步都是凌厉的杀招,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快回床上去歇着罢。要是被小雁儿知道你下了床,我……我这徒弟还当不当了啊!”姜楠在一旁求爷爷告奶奶,女子始终不为所动。他病急乱投医,冲一旁的林清瞳喊道:“师姐,你倒是别看了,快来劝劝啊!” 姜公子的这几声嚎有如石沉大海,连几个泡都没冒出来。 赵攸怜双手攥拳撑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卿砚。林林总总地算起来,他与贾殊道已经过上了六七十招。这六七十招间,贾殊道虽落下风,多守少攻,招式间却丝毫不留破绽,胜负难分。 一连接下林卿砚几十招的强攻,贾殊道很快觉出来,如此下去不能成事——他要的不过是同心珏的下落,死人不能说话,可临死之前的人可以。 他转守为攻、以刚制刚,持枪刺去。与此同时,林卿砚手中铁剑破风而至…… “锵”的一声,枪头与剑尖相撞,抵在一处,互不相让。 贾殊道得了空,左掌蓄力,劲厉的掌风直直向林卿砚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