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秋过处(4)
此后的几天一直风平浪静,一些都看不出有什么事会发生,琳嫔还是和以前一样被禁足在寒烟阁中,月凌亦好好的在咸福宫中安身保胎,专职为她请脉安胎的是太医院的左院判吴淮安吴太医,他的医术在整个太医院中仅次于身任右院判的秦观,而且医德有嘉,所以不论是福临还是月凌,对他都很是放心,贞妃关切月凌的身子,时常召吴太医前去询问,而吴太医也是知无不言,清如则不时的去看看她,有时也差人送些东西去。 至于宫里的其他人则都在猜测月凌腹中这个孩子是否能平安生下,因为在此之前接连有两个人的孩子未能平安,先有先皇后生下的孩子夭折,后有清如被人下药小产,而月凌,她能够幸免于难,谁都不知道。 太后得知月凌有孕后很是高兴,特意召见了她一次,叮嘱了好些东西,着其好生为皇家诞下麟儿,临了还赏了一对和合如意簪,月凌哪里曾得太后如此重视过,将其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的叩谢太后恩典。 九月十九日,清如侍寝的那夜,缠绵过后,清如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福临的怀里,而他则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清如长及腰际的秀发,他的目光停留在明黄的床帐上,眉头一直紧紧地皱着,仿佛有什么解不开的愁绪索绕在心间。 沉默被清如率先打破,她自福临的怀中抬起头细声道:“皇上,您可是还在想琳嫔的事?”任何的不悦与嫉妒都被她很好的掩饰在那张平静的脸下,教人看不出一丝痕迹。 听得清如的话,福临轻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上清如秀美绝伦的容颜,一种愧疚,两种相思浮上眼眸,眼前的这张容颜比禁足在寒烟阁的妗云要美上好多,可是他依然会不停的想着妗云,想着那张与香澜相似的容貌,唉! 抚着秀发的手逐渐握紧,一缕青丝在他指间缠绕无休:“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朕的宛卿,朕确实在想琳嫔,虽然她对朕几番忤逆,可是朕依然是忍不住想她,这个女子,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对朕服软,难道她不知道能够服侍朕是她乃至她整个家族的荣耀吗?” 荣耀?真的吗?恐怕更多的是悲哀吧?悲哀到不能享受一个女人完整的人生!悲哀到必须要与无数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而且还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妒嫉与恨意,否则就会像那位废后静妃一样,失去所有,甚至失去身为一个女人一个皇后的尊严。 清如捺下联翩的思绪,继续维系着平静的素颜劝道:“皇上,既然琳嫔不愿,您又何必勉强,不妨……不妨就让她在寒烟阁中孤身终老?或者让她出宫修行?”她在用这话试探福临的反应,她知道他多数不会同意,只是想看看会反对到什么程度。 果不其然,福临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她的话:“这怎么行,她既然入了宫就是朕的人,哪有现在就出宫修行的理,历朝历代那些出宫修行的妃子多数都是在皇帝驾崩以后,至于孤身终老……”福临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她肯朕还不肯呢,朕决意要得到的人就一定要得到!”这如誓言一般的话宣判了妗云的所有,喜塔腊妗云是属于他爱新觉罗福临的,谁都夺不走。 说完这些,他忽将话锋转向了清如:“宛卿,你这是在替琳嫔说话吗?想让朕放过她?” 听出福临话中的不快,清如心中一沉,知道他这是在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她原也是没想到,只是这么一问便会让他怀疑自己,赶紧从他身上起来跪在软绵的床上惶恐万分地道:“臣妾不敢,请皇上恕罪!” 原本有所不悦的福临,在看到清如这副惊惶的模样后,不由软了心,气更是消失了泰半,他拉过清如撑着床沿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沉声道:“宛卿,你是个聪明的人,自然也知道朕为什么会如此看重琳嫔,朕可以告诉你,朕一定要得到琳嫔,没有人可以让朕放弃,即使她现在不肯,总会有服软的一天,退一万步讲,即使朕真的得不到她,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她是朕的!”对于女人,福临已经认为属于他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谁让他是皇帝呢,当初之所以会放过灵襄,乃是因为他钦佩于她的理念与执着,但是现在琳嫔已经在宫里了,他又岂会再次让她出宫,即使是入庙修行也不可能。 清如瞧福临的样,知其是不可能听进自己的劝言了,只得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刚才是臣妾鲁莽,臣妾知罪了。”她只能顺着福临的意思,即使她清楚的认识到琳嫔留在宫里对她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也只能妥协,因为他是皇帝。 “用不着说什么知罪不知罪了,只要你知道便好,你放心,不论朕身边有多少女人,在朕的心中永远都会有你的位置,因为你是朕的宛卿!”说着,福临半起身搂紧了清如,紧紧地搂着,像是要嵌入身体里一般,又像是要借此来坚定他的话一般,清如无声的闭上了眼,头枕在他的肩上,垂落的双手慢慢抬起,回拥着福临,这个男人承载着她后半生的所有,而她的后半生,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甚至于几十年,而他的心中真的会永远有自己的位置吗?哪怕已是年老色衰的时候? 将一生托付给一个皇帝?这是她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可是她就是那个笑话中的一员,包括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是笑话中的人。 良久,清如方推开福临道:“皇上,恕臣妾多嘴再问一句,在琳嫔的事上您还准备再拖多久?臣妾只怕这时日一久,宫里会有闲话传出,虽然不能怎么样,可多少会有损皇上的威严。” 福临在琳嫔的事上没有什么好主意,现在听清如一说,想想也确是有可能,可是琳嫔不从,他又能怎么办呢,总不成一个堂堂皇帝要用下三滥的迷香来将其迷晕吧。 听得他的询问,清如略带神秘地笑道:“臣妾倒是有一剂猛药,就看皇上您舍不舍得用了。” “是什么,说来听听?”福临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靠着床头的蚕丝垫子坐直了身,手则一直圈在清如的腰上。 清如微微一笑,眼望着下面烧炭的盆子,虽然才九月里,可是天已经极凉,各宫中陆续开始用上了炭火,暗红透亮的炭就如她的心一般,表面烧灼怠尽,可内里依然有火有热,只不知要到哪一日,这内里也会如表面一般。 “这剂猛药其实说来极是简单,就是一个‘死’字,皇上下旨给琳嫔,若她再不肯依从皇上的话,便依照宫规将其赐死。”清如徐徐将自己的主意道来。 不得不说,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福临原本有些舒展的眉头,在她这句话下皱的如一个川字:“这算什么主意,如果琳嫔怕死的话就不会三番两次拒绝于朕了,朕看她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说是以她的家族去威胁她,那可能还有些用,可是要用她自己的生死去威胁,只怕是一些用也没,她肯定会誓死不从,不行不行!”福临否决了清如的话。 清如听得他的意思,一些也不急,继续含笑道:“皇上您先别急着否定,请听臣妾将话慢慢道来。”抚着垂在胸前的长发,清如低下的眼眸正在逐渐冰冷,而这个变化,福临并未曾看到,只是专注的听她说下去:“臣妾既然会出这个主意,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否则岂敢在皇上面前胡说。皇上说琳嫔将生死置之度外,臣妾却不认为如此,臣妾觉得琳嫔对生还是有所眷恋的,对死亦有恐惧在,要不然她大可以在一个人之时寻死,那时谁也阻止不了,可是她没有,她到现在还好好的在,从来没有传出过什么自杀或寻死的话,只有在皇上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做出自杀之举,臣妾认为她根本就是在装模作样,她算准皇上您不会舍得她死,所以才做出这副姿态给您看,要的就是让您舍不得。” 在她歇下换气的时候,福临插入话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还是有些说不通,如果琳嫔真的怕死,她为何还敢几次三番的与朕做对,难道她就真的不怕朕一怒之下判了她的罪?” “皇上您宽厚待人,又心怀仁慈,必然不会!”清如极有信心地道:“这一点臣妾看的出来,皇后和贞妃等人看得出来,琳嫔自然也应该看得出来。” “你们就这么有信心?”福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清如等人能看得出来不奇怪,可是琳嫔她一个刚进宫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不会动她呢? “原本臣妾也不知道,可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琳嫔与她侍女露儿的对话,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臣妾却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所谓的誓死不从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至于她说的有了喜欢的人,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但不论真假都不足以让她以死追随,只是以此来试探皇上罢了,试问天下女子,哪有人不愿为天子之妃,反而愿意跟一个凡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