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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王书辉下乡记 1

    86_86695王书辉到明末之后仍然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习惯之一,就是喜欢请自己认可的学生和自己一起吃饭。在他看来,这样的在吃饭的过程中相互交流思想的模式,既有亲密感,又有轻松感。他在现代当大学老师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做。

    王书辉的想法,是想当然了。现代社会里平等意识根深蒂固的年轻大学生,和古代社会里等级意识分明的年轻人是完全不同的。他们能够在和王书辉吃饭的过程中感到亲切和轻松,但是,这些复兴会的成员们,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们除了感到紧张之外,还是感到紧张。

    郑千里、王铁锤和赵三才为什么会对王书辉的请客感到苦恼呢。主要有这三方面的原因。

    第一,王书辉一般都是和大家一样,平常是在食堂里吃饭的。他的住所,就是办公室后面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所以,他的住所里是没有厨房用具的,而且只能把饭桌子摆在办公室里。这样一来,一旦他要请大家吃饭,那就只好劳动他们的师母朱微妏郡主了。

    做饭的是朱微妏,端菜的是朱微妏,使用的餐具是朱微妏提供的,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现代人的王书辉肯定是要把朱微妏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吃饭的。

    朱微妏是正经八百的明王朝的郡王的女儿,天子亲封的郡主。在复兴会泥腿子出身的成员们,王书辉的弟子们看来,那是天一样尊贵的人。如此尊贵的人,又是他们的师母。不仅给他们做饭,还给他们端菜,更主要的是,还陪着大家一起吃饭。这就让大家觉得非常的拘谨。

    第二,王书辉吃饭的习惯,也让和他一起吃饭的人感到很不舒服。王书辉在现代是个比较孤僻的人,无论是早上打拳锻炼,还是外出进行野外的运动,或者是呆在家里。没有父母,没有妻子的王书辉都是一个进行的常年来的单身生活,让他在吃饭的时候,表现出一种旁如无人的,一个人狼吞虎咽,速度极快的特点来。

    这边刚刚把菜上上来,他那边就用一个不锈钢的小盆儿,装好了菜和饭。然后,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小盆儿的饭菜吃光了。他的吃饭速度,就是那些出身社会底层的复兴会成员们,也比不上他。

    而且王书辉吃饭,是从来不会讲究客套的。比如向大家让让菜,给大家夹一夹菜之类的客套,他是一点儿也不讲的。要不是旁边的朱微妏向大家客气客气的话。这顿饭不要五分钟就结束了。

    对于复兴会的成员们,这些王书辉的弟子来说,即使没受过什么教育,他们也知道,饭桌上礼仪之一就是,辈分最长的人一旦放下筷子,那就是说这顿饭已经结束了。不管大家吃没吃饱,大家都要遵循礼节,停住筷子。所以,和王书辉一起吃饭的话,不怎么太在意学生们情绪的王书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学生们大多没有吃饱。

    第三就是,王书辉一旦吃完了饭,就开始和大家谈工作上的事情。经常和王书辉一起请学生吃饭的朱微妏知道,大部分来吃饭的学生经常会吃不饱。所以,朱微妏经常会让学生们不要客气,即使王书辉放下碗筷了,她也陪着学生们多吃一会儿。

    但是,这并不是说,学生们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吃饭了。先一步吃完了饭的王书辉,会端着茶杯,在饭桌旁边讲工作上的事情。

    一方面对师母的招待非常的紧张,一方面对师尊吃饭的速度满肚子的腹诽,一方面又要脑袋高度运转,回答师尊随时可能的,对工作上的事情的提问和对工作任务的布置。有的时候,甚至要根据王书辉的说话内容,记录相关的指示。

    总之,对于复兴会的成员们,王书辉的弟子们来说。跟王师尊吃上一次饭,就得让他们的肚子疼上三天。吃饭的时候断断续续,精神上又高度紧张,要是能消化的好才奇怪呢。偏偏王师尊他老人家,还非常的喜欢请人吃饭。

    就以今天这顿饭来说吧。王书辉先是上了楼上,和朱微妏说了一下要请人吃饭的事情,请朱微妏帮忙做一下饭菜。之后,就开始和工业委员会的谈起下一阶段工业委员会的重点项目,锅驼机的制造问题。

    王书辉先是问了一下技术研修班专门培训的二十多个工程师,对相关知识的掌握情况。听了赵三才的回答之后,他还专门的现场考校了一下三个工委会的代表,他们对锅驼机生产的相关注意事项的掌握情况。王铁锤因为过于紧张,答错了几个细节问题,还招来了王书辉的一顿训斥。

    训斥了王铁锤一顿之后,王书辉又开始询问工委会下属职工的生活情况。王书辉很关心职工的营养补充和学习情况。听了赵三才介绍职工们每天都能吃上鸡蛋和鸭蛋,以及鸡rou鸭rou,大家普遍对生活水平非常满意的情况。王书辉心里才松了口气。王铁锤随即提出的,工人们找老婆比较难,枝江地区的家庭不太愿意把老婆嫁到王府镇的情况,王书辉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王书辉对于王铁锤对职工生活的细心非常的满意。他专门的表扬了王铁锤,并且向三个工委会的代表询问解决问题的办法。对于这个问题,都没有什么太好的想法。倒是郑千里说了一些,职工们才吃了几天饱饭,心思就活泛了之类的废话,又被王书辉骂了几句。不过,他倒不像王铁锤那样害怕老师的责骂,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儿。

    对于给职工找老婆的事情,王书辉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不过他知道去年八月开始整个淮北地区出现了大规模的饥荒。,“……淮北居民食尽草根树皮,甚或数家村舍,合门妇子,并命于豆箕菱秆。此渡江后,灶户在抢食稻,饥民在抢漕粮,所在纷纭。一入镇江,斗米百钱,渐至苏、松,增长至百三四十而犹未已。商船盼不到关米,店铺几于罢市,小民思图一逞为快……”。也就是说,整个淮北地区现在到处都是灾民。

    王书辉已经命令通商处专门组织船只,装载今年新出品的,由土豆、地瓜和玉米磨粉后,高温处理,使用机器压制的粮砖,准备到淮北地区吸纳灾民了。王书辉立即给呆在旁边的员下达了,本次灾民的吸纳,采用的新标准:十八岁以上,三十五岁一下的育龄妇女要占整个招纳人数的六层。十八岁以下青少年要占三层。剩余的配额,为三十五岁以下的青壮年男性。

    赵三才听了这话,对王铁锤的不满又上升了不少。本来机械加工部门的人员就紧缺,就因为王铁锤提了一句职工想要老婆的事情,在人员的吸纳上就出现新挫折了。

    郑千里对王铁锤也很不满。在这个毛头小子看来,讨老婆的事情算个毛。现在事情这么多,工厂运营方面各种问题层出不穷。王铁锤不关心工厂的生产问题,反倒是为了职工讨老婆的小事情费这么多的功夫。有时间有精力,多研究研究怎么能够实现安全生产,怎么提高工厂产量的事情好不好。

    王书辉倒是觉得挺高兴。他自己就是个粗疏的性子,对于职工的实际需求,他并不是很了解。实际上,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对于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普通人的主要需求是什么样的,他都不是非常的了解。王铁锤在对职工生活上体现出来的细心,倒是让王书辉很赞赏。

    他借着这个由头对郑千里和赵三才说道,“原来我把老王安排到工委会当代表,很多人就反对,原因无外乎是老王的文化考核成绩不够突出,说老王的水平不够。但是我却知道,老王是干了一辈子铁匠的人,即使他的专业技术现在看来用不太上了,但是对于生产第一线的事情,在我们这些人里还是老王最清楚。”

    “你们是工委会的代表,复兴会的钢铁事业,是整个复兴会实现目标的基础。你们不仅要关心技术问题,关心生产问题,关心职工的专业素质和文化学习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要向老王学习。实实在在的关心职工们的基本需求。”

    郑千里听了这话,不满的说道,“师尊,现在我们复兴会给职工提供的生活条件,比一般的地主老财家怕是还要好些。就是在我老家山西,也只有几大商帮的家里,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吧。您老人家就是不知道底下老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在我们复兴会干活,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要住有住。不小心死了,还有个专门的地方埋,还有加工厂生产的免费棺材下葬。谁不说这日子过得痛快,死了也值得啊。”

    “要是让我说,老王这里就是没事找事儿。来这儿前,我们工委会内部开会,老王就一个劲儿的说什么死人的事情。实际上我专门问过职工们死人的事情了。人家都觉得,死人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了。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大家都说把命卖给王师尊这命就很值钱,死了也值得。”

    王书辉一开始听着郑千里的话还没什么,等到听到后面他说职工死的值得,卖命卖的很值钱。心里就开始冒火。等到他看到赵三才也在那里点着头深以为然的样子的时候,王书辉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还没等郑千里说完,王书辉就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已经练拳十几年,从来没有间断过的王书辉,这一下子的力气可不小。一掌下去,桌面都被他拍裂了。

    他指着郑千里大吼道,“我刚刚说的话难道是放屁么。我刚说完要把职工的生活放在心上,你就在这****什么死的值得。我把这些职工招纳过来,难道是让他们给我个人卖命的么!政治课是怎么说的!复兴会政治培训是怎么说的!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不成!”

    王书辉说完了这话,站起身来一脚把椅子踹飞,像一头发怒的老虎一样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三个工委会的代表被王书辉突如其来的发作吓得浑身发抖。年纪最小的郑千里眼泪都流出来了。

    朱微妏在楼上听到王书辉大吼的动静后,立即就下楼来了。

    看到师母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赵三才和王铁锤都偷偷的双手合十,向朱微妏拜了拜。朱微妏看到这种情形,立即就走了进来,对王书辉说道,“仪宾,饭已经做好了,要不要现在就摆饭。”

    王书辉脾气不好,不太会和人打交道。但是他哪怕是发再大的火,也不会在朱微妏面前失态。一听到朱微妏的动静,王书辉就像个充满了气的皮球,被锥子扎了一下似的,立即就泄气了。他坐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让三个工委会代表滚蛋。

    在他们临出屋的时候,王书辉还向三个人宣布了惩罚性的命令:所有工委会的复兴会成员,立即集中学习,三日后,所有人都要把十遍交上来。

    等到三个人逃跑之后,朱微妏才走到王书辉的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然后对王书辉说道,“上说‘匪交匪舒’。仪宾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么。”

    王书辉有气无力的答道,“文儿是故意来气我的么。这不是前几天我给你讲的里,荀卿引用里的话,‘匪交匪舒,天子所予’里的么。这话是说不骄不躁的意思。我不是才给你讲过不几天么。”

    朱微妏并没有立即回答王书辉的话,反倒是继续向王书辉提问,“里还有一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王书辉无可奈还的继续答道,“这是我前天在政工班里,给复兴军教导员讲课的时候引用的。意思是说,学习知识要有正确的态度,对于知识要仔细的揣摩,认真的思考。”

    朱微妏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微笑,她对王书辉说道,“仪宾一说起道理来,总能一套一套的。可是真到了实践的时候,怎么自己就把自己说的话忘掉了呢。”

    王书辉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怎么忘掉了!”

    朱微妏笑着对王书辉说,“你的弟子们才学习了多长时间。我听舅舅们讲,外面的读书人想要进学,哪一个不是要十年寒窗才能有所成就。仪宾才教了他们最多一年的时间,怎么就忘了要教学生也要‘匪交匪舒’,学生学习知识,也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去思考,去实践,只有不断的在实践中积累,才能真正的有所得呢。”

    看着王书辉说不出话来,朱微妏露出小女儿的得意表情,她欢快的对王书辉说道,“我看仪宾的那本笔记里,那位毛老师尊不也说过,‘从感性认识而能动地发展到理性认识,又从理性认识而能动地指导实践,改造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种形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而实践和认识之每一循环的内容,都比较地进到了高一级的程度’么。”

    “仪宾总要让弟子们在实践中对学到的知识进行认识吧。总不能说,让他们背熟了复兴会的章程,他们就能按照章程做到了。没有实践,不在实践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他们怎么可能对复兴会的章程有深刻的认识呢。”

    王书辉听了这话,心里头产生了一种不太正面的想法,“看来女人读了书,特别是读了哲学类的书籍,就会变得特别的难缠。这话还真是没错呢。”

    王书辉因为生气的关系,特别不想和朱微妏纠缠这些理论问题。他甚至还对朱微妏不像往常那样用小温柔的手段抚平自己的情绪,却用自学来的知识和他作对感到不满。

    王书辉这样想着,心里更加的不爽,就赌气的闭着眼睛不说话。朱微妏看到一直以老师、权威、家长的面孔生活的王书辉,突然表现出一种小孩子一样的幼稚行为来,噗呲一生就笑了出来。在这之后,她又像往常一样,静静的走到王书辉的身后,用小手儿给他按摩起太阳xue来。

    随着朱微妏的按摩,王书辉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表现感到难堪。本来这几天,自己就为工业建设中人死的太多的事情感到不舒服。为了调整自己的情绪,他一直都在全身心的思考工作上的事情。

    实际上,情绪平静下来的王书辉自己也知道,自己之所以对郑千里的话产生这么大的反应,正是因为自己在心里也有过这种,“自己给工人们提供了超越时代的生活条件,工人们给自己卖命是应该的”的阴暗心思。

    在东北有句歇后语,叫做,“老鸹站在猪身上——光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清醒过来的王书辉不禁在心里调侃自己,“看来我也是个老鸹。”

    王书辉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自言自语道,“看来是应该到底下去了解了解实际情况了。不管怎么样,没做过实际的调查工作,怎么会真正的掌握下面的真正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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