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第一次反围剿 5
86_86695比较了解明清历史的朋友可能会觉得很奇怪。同样是封建王朝的末期,同样是面对全国性的,毁灭性的农民起义。为什么,清王朝就依靠地主武装和各种团练,消灭了太平天国起义,继续的苟延残喘了几十年。但是,明王朝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在史书上,好像根本就没有明末地主武装的身影出现。 对于这个问题,王书辉觉得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是制度性问题。在明朝以前的历朝历代里,地主武装在历史上扮演了重要角色。从宏观意义上讲,东汉末年的各路诸侯,唐朝末年的各路节度使,甚至元朝末年的各路义军,都是地主武装。 明王朝消灭元蒙建立新的封建王朝之后,对于地主武装是相当警惕的。明朝从建立之初,就从法律上禁止地主武装、团练兵存在。所以,在明朝末年想要突然的建立地主团练,就有些不现实。 第二,是地域性问题。无论是蛮族入侵还是农民起义,都是发生在北方地区的。一方面因为小冰河的气候异常,一方面因为人口密度问题,中国北方不具备建立地主武装团练的客观条件。另外,尽管中国南方地区没有受到任何兵灾,但是,无论是地主阶层还是普通民众都缺乏危机意识,以至于在李自成攻破北京之后,南方地区都无法迅速的做出反应。 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即使满清蛮族攻破江南,制造了大量骇人听闻的大屠杀。但是,在中国南方地区,反抗满清的武装势力仍旧一直存在,甚至很多都延续到民国时代。 不过,也不能说,在明朝末年完全没有任何的地主武装和团练兵。虽然不像清朝那样,从清朝中期开始就在全国范围内大办团练。但是,明王朝还是有着一些团练武装的。比较著名的团练武装就是“毛葫芦兵”。 “毛葫芦军”名称的由来,是因为毛葫芦兵的主要组成部分是山中的猎户。猎户的箭袋都是用兽皮制成的,看上去毛茸茸的。因为这个原因,这些由山中猎户为主要成员的武装团体,才被称为毛葫芦兵。 早在元朝末年,毛葫芦兵就活跃在元末农民大起义的各个战场上。元王朝将这些人编为地方武装,形同团练,使他们成了地主阶级农民起义的工具。载:元顺帝至元五年,“会盗起河南……募民为兵,出库所藏银为大钱,射而中的者赏之,由是人皆为精兵。金、商义兵为兽皮为矢房如瓠,号毛葫芦军,甚精锐。列其功以闻,赐敕书褒奖之,由是其军遂盛。而国家获其用”。 明朝建立之后,虽然明王朝从法理上禁止武装团练的存在,但是毛葫芦兵并没有完全消失掉。在整个明王朝时代里,他们都隐藏在深山中,以打猎和采矿为生。直到崇祯年间,他们才重新出现。 崇祯初年,农民起义军每与凶恶的敌手——“毛兵”交战。何谓“毛兵”?明人吴伟业载谓:“刘应遇提毛兵入汉,合川将吴国辅兵击贼于略阳,十战皆捷。”“紫金梁众十余万,以秦兵、豫兵、毛兵尽聚泽潞东南,乘虚突犯东北,从沁州武县以陷辽州。”这里的“毛兵”指的就是毛葫芦兵。 在崇祯年间,毛葫芦兵已经被官方整编和收买,为明王朝作战了。 清初史家戴笠、吴芟对“毛兵”的记载较为具体:“崇祯五年,九月癸亥,贼数千掠新乡三四日。癸亥,磁州道祝万龄以毛葫芦兵八百人至,贼走陵川。毛葫芦,矿徒也。其头目称脑角。又有盐兵、盐徒也,皆临时招募者。中多亡命,难御敢死,宜于搜山。” 明代王士性载谓:“内召、庐氏之间,多有矿徒。长枪大矢,裹足缠头,专以凿山为业,杀人为生,号毛葫芦。其人千百为群,以角脑束之。其开采在深山大谷之中,人迹不到,即今之官采,亦不敢及;今所采者,咸近市井道路处也。” 不过,毛葫芦兵因为数量少,规模小,并没有像曾国藩等团练头目那样拯救了摇摇欲坠的封建王朝。 崇祯六年,农民起义军首领柘仙灵、李自成、刘国能、张献忠等,集中九营人马,“自武安南下,围毛葫芦兵四百于河沟村,尽杀之”,给“毛葫芦兵”以沉重打击。次年四月,农民军在武安又将“毛葫芦兵”打得落花流水,消灭了182人。至此之后,毛葫芦兵就没有再现身于任何史料了。 由此可以看出,明朝末年也是有着团练武装的,只是这些团练武装没有形成规模,很快就被农民起义军给扑灭了。 我们这里为什么突然说起毛葫芦兵了呢。那是因为,在荆州府荆州卫指挥使苗伟常家中的反动小讨论中,为了解决剿灭王书辉行动需要的人手问题,包慧赞提出了雇佣松滋县的山匪猎户的办法。 在荆州府的辖区里,松滋县是一个多山的地带。在松滋地区的群山中,有着储量丰富的大量矿藏。在后世被广泛开采的石油、煤、岩盐、硅铁石、重晶石、石灰石等二十二种矿产资源中,煤矿和铁矿在明末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除了官方占据的矿坑之外,大部分矿坑都是由山中的猎户矿徒们把持的。 在松滋县,武装力量最为强大的,就是这些有组织,有经济来源,配备了完善的铁制武器的松滋矿徒和猎户组成的守矿武装。 实际上,松滋狂徒武装就是一种土匪武装。他们结寨自保的同时,经常为了取得生活用品,偶尔也会到县城中劫掠,让当地官府非常头疼。作为锦衣卫荆州千户所的最高长官,包慧赞知道,在荆州地区就隐藏着这样一支实力雄厚的武装团伙。 包慧赞对大家说道,“既然不能直接调兵,不如我们各自拿出些钱财来,雇佣松滋的那群山匪动手。只要荆州卫不动声色,紧挨着松滋县的枝江县,定然毫无防备。到时候,荆州地区王书辉名下的田产人手,我分毫不沾。全由卫所的各位平分。王书辉在枝江的产业田地,就用来补偿张老尚书家吧。”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听说有着这么大的便宜可以占,五个千户和他们的亲戚们表现的相当积极。要知道,张天禄在荆州可是占了近六万五的优质良田。这六万亩田地,可全都是上好的水田。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办成了的话。每个人至少能分到几千亩的上好水田。 苗伟常听了包慧赞的话,心里头一阵阵的发冷。他心里想着,锦衣卫不愧是全天下最为阴损恶毒的势力。松滋县隐藏着这么大的一个不稳定因素,自己上任几年来,居然是头一次听说。如果包慧赞想要祸害自己的话,只要用同样的手段,花钱让松滋矿匪攻破州县。自己这个荆州地区最高武装力量的长官,就难辞其咎。 苗伟常本身就对包慧赞非常忌惮。到了现在,他心里对包慧赞的防备又提高了一层。 实际上,松滋矿匪的事情,还真的只有包慧赞知道。因为锦衣卫荆州千户所里,包慧赞的一个亲信就是松滋矿匪出身。说人家是矿匪,其实也有点冤枉人家。那些人不过是在山上结寨自保的山民罢了。出去抢劫的情况其实也很少发生,只不是一些心绪不静的年轻人的冒失举动罢了。 大部分松滋矿匪,还都是平民百姓。只不过因为住在深山里,这些山民的性子比较野,胆子比较大,兵器比较多,杀人比较狠而已。 包慧赞一直把松滋矿匪的存在作为自己的杀手锏。这次为了能够在张问达尚书那里留下良好的印象,获得吏部尚书的全力支持,他才把自己压箱底的本领露出来。说起来,这也是因为荆州卫指挥使苗伟常实在是滑不留手,无论他怎么说,人家也不上钩,坚决不会动用荆州卫的人手。在讨论完全没有进展的情况下,包慧赞才迫不得已的亮出自己的手段的。 不过,他也不准备让这些人置身事外。他对大家说道,“老兄我可是把压箱底的手段都给亮出来了。但是,不能只靠这群矿匪,不然枝江县怕是要出大事。他们一旦杀人杀的兴起,攻破了州县的话。那可不是我一个人承担责任的。” 苗伟常听了这话心里不自觉的骂了一句,“叼你老妹啊!” 包慧赞这话里威胁的意味很明显了。自己要说不出兵,无论是在张问达大人那里,还是在荆州卫安定地方的责任上,这个毒蛇锦衣卫都要给自己上眼药了。苗伟常咬了咬牙,恨声说道,“我也出一百亲兵,就负责监视那群矿匪吧。” 说完了这话,心里想着我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他对五个卫所千户说道,“五位大人不是常常说自家是世袭的武将,家学渊源么。几千亩的良田你们还想白得不成!你们五人每人也得出一百人手!” 听了苗伟常这话,五个世袭千户心里一起响起,“我草尼玛额!”的声音。这可真是大懒支小懒,小懒坐门坎啊。人家锦衣卫压迫你苗伟常,你苗伟常就来压迫我们。
可是这五个世袭千户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因为苗伟常这话讲的很有道理,天底下他就没有可以白吃的午餐。 问题是,经常自诩自家是世袭武官,以此来嘲笑苗伟常是小厮出身的五个千户,他们确实是世袭武官不假。但是,从他们的爷爷的爷爷那辈子开始,他们就从世袭武官变成了世袭地主了。你要说精于种田的农奴,别说是一百人了,一千人他们也凑的出来。可是一百个能打仗的战兵,他们是真真的凑不出来。 甚至就是可以凑出这些人来,想要给这一百人凑齐兵器盔甲来,那也是完全不用想的。五个千户所里除了一些一直没人用,早就锈蚀完全废了的长矛之外,所有的武器都被他们交给被千户的匠户们回炉炼成农具了。 其实这也是正常现象。要不然怎会在崇祯年间,左良玉和张献忠反复肆虐湖广,而湖广本地毫无反抗之力呢。实际上,全天下的卫所,除了那些比较注重保命的边军军将比较重视圈养家丁之外,所有的卫所都完全没有武装力量,从军事单位彻底的变成地主了。 五个千户想了想,觉得实在没办法拒绝,最后他们一起向苗伟常低了头,希望苗大人能够按照市价卖个他们每个人可以武装一百人的装备。 这就样,六百个正规军和计划雇佣的六百个松滋矿匪,组成的围剿王书辉的大军,初步形成了。心里头向往着传说中王书辉的金山银山巨额财富的一群反动派们,齐齐松了口气。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次对王书辉的阴谋进攻,会给整个荆州地区带来什么样的巨大影响。 就像后世的反动派对正义力量的每一次进攻,都会带来正义力量的一次大发展大进步一样。复兴会又要迎来第三次势力扩张了。 正在枝江县王府镇外的军营里,进行部队考察的王书辉可是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他正在为士兵的文化知识的学习,和复兴军的组织构架的理顺问题苦恼着。 王书辉在对士兵的军事技能进行了考核之后,就开始下连队考察士兵的实际情况。让他比较开心的是,复兴军士兵无论在军事训练上还是在纪律上,表现的都非常良好。可是,在文化学习和思想意识方面的进展,则是非常的缓慢。 王书辉在考察了几个连队之后,对这几个连队的政治干部大发雷霆。队一级的教导员,排一级的教导长,连一级的教导主任,营一级的总教导,复兴军的政委副政委,都被王书辉集中起来,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们的脑袋都被狗踢了吗!怎回事,你们这么一大帮人,教这么点学生都教不明白!我问到的士兵,一问他们为什么当兵,都是怎么回答的。什么叫做‘为了报答王师尊的恩情。’什么叫做‘吃王师尊的粮,领王师尊的银子,给王师尊卖命。’我在政治培训上是这么教你们的么!人民子弟兵的概念到哪里去了!” “‘人民子弟兵,打仗为人民’,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概念,你们难道都不能教给士兵吗!你们是猪脑子么!” “还有,为什么一年多都过去了,还有这么多士兵连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没背下来。为什么大家都只认识了十几个字,算数也只会查数!这一年多来,你们天天在部队里都做了些什么!” 听着王书辉的破口大骂,看着王师尊脑门上暴起的青筋。教导员和政委们心里也委屈的很。他们心里想着,“读书写字这样的事情,哪有那么简答啊!我们自己还正在学习中呢,师尊也太心急了!” 至于思想教育方面,政委和教导员们却觉得,‘人民子弟兵,打仗为人民’,这个概念我们知道就好了。让这些大头兵们知道了,有什么用呢。 再说了,吃王师尊的粮,领王师尊的银子,就要给王师尊卖命。这个道理就是说到天上去,又有什么错处呢。天公地道么。 看着底下的政工干部们不以为然的样子,王书辉生出一种无力感来。想要在封建时代里培养出有理想,有抱负,有政治素养的现代军队,也太难了。 吃谁的粮就给谁卖命,自己岂不成了袁大头那种家伙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