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跟我走吧
我缓缓地走过去，伸出手去触摸那幅壁画。忽然，里面的人活了过来，他转过脸，冲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跟我走吧，从此拥有无以伦比的力量，再也不用烦恼。” “看上你了。” “大概，从吻你那一刻开始。” “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 …… …… 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 然后神情一晃，四周的场景变了，我的意识联通了远在地狱里的元婴。我张开眼睛，从红紫色的千日红上爬起来，看到自己的丹田识海广袤如星际般，浮浮沉沉着无数散乱的碎片。 这些碎片，到底是我的灵魂碎片，还是他们口中支撑着我的灵魂容器？ 我低下头，看到手里的蓝皮书本，翻开来，正如殁风寰告诉我的那般，第一页龙飞凤舞地写着“破晓”两个字…… 心下一阵阵的纠结，我想到了那个有着一双寂静眼瞳的孩子，还有零散的梦境里那令人深刻的赌约——那个女孩子是谁呢？詺湗是做了她永世的仆人还是赢得了她手上的破晓？可为什么破晓最终却在殁风寰手中呢？苏砚呢？他的本尊是什么样子的他与詺湗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抓着我不放？难道我在这一系列问题中扮演了某个角色？ 问题最终回归到那些碎片之上，我双眼明灭地看着眼前那些团起来又分开又团起来再分开的反反复复折腾的碎片，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接着翻开第二页，一段歪歪扭扭的日记映入眼帘—— “神主说，我是从泥泞里捡来的野孩子，我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如果我不听话，他会把我丢回那滩烂泥里。每次都这么教训我，我讨厌他，最讨厌了！还有那个面团儿，抢走了我的果子，骂我不学无术。我也讨厌他！无比讨厌他！每天都要面对这么多讨厌的坏人，真绝望！” 看完这一段话，我不由得有些莞尔——是个很幼稚的孩子吧，可以写下这么任性又可爱的日记。 于是就在感叹的时间里，纸上的字符忽然像剥落的墙皮一般纷纷地从书页上脱落而去，汇成一道光，穿过那些游走的碎片，最后全部注入其中一个。我神识一动，眼疾手快地将那个明显饱满发亮的碎片招过来，只是没想到指尖碰到它的那一瞬间，碎片便像空气一样蒸发掉了。我感觉到指上微凉，电光石火，脑海里变多了一份记忆！ 无际的云端，巍峨的宫殿，高傲的神祗……我偷偷地躲在高大的柱子后面，看着王座上的男人摔了冠盖，毫无眷恋地走下神坛。 谁也不敢吭声，耳边隐隐地传来大殿之外壮丽的神曲。 我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那人一点点地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天际里。 脑海里忽然就回荡起了他威严的训斥：不夜琉裳，这是你最后一次犯错了，若有下次，吾便将你弃入那堆烂泥里！ 以后……不会有了吗？不会有人把我丢到烂泥里了吗 是的吧，他走了就没有人那么做了！ 走吧走吧快走吧！永远的都不要再回来了！ “喂！”一个声音在后面叫住了我。 “啊！”我惊讶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短袍的男孩揪着两道漂亮的眉困惑地看着我。 他问我：“你的眼睛为什么会流水呢？” 我赶紧把脸上的泪水擦掉，鼓起脸颊说道：“这是我新学会的法术，不告诉你！”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丑死了。” “……你才丑！” “神王为什么没有带你走？他不要你了？你以后怎么办？” “跟你没有关系！”我紧紧地握住拳头，防备地后退几步。 “你莫不是要回到泥堆里去吧？” 我心下一懵，整个人如遭雷电，飘飘晃晃宛像一只被人割断了线儿的风筝，那一瞬间，我学会了惊慌、恐惧、无助这三样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情绪——他没有带走我，他不要我了，我会被神丢回烂泥里去吗？会吗？我会变成一堆永不见天日的烂泥吗？会吗？ 我心下戚然，男孩却安抚性地冲我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你不会被人欺负的。” “跟你走？”我困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因为我喜欢你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 纯粹、透明、没有杂质，无关长大后的风风月月，只是灵魂上的一种愉悦与认可。没有什么理由，喜欢，就是喜欢。 记忆像一卷断节的录像带，在我神思正浓的时候，戛然而止。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想起那个男孩的名字，思绪便被残酷的现实生硬地拉了回来。 很热，熔浆的高温像把剜心的刀，无情地割破我的每一道感官，将我一次次地淹没。 我只是精神体，是的，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代入了元婴体里，所以我可以轻易地就分辨出这是来自十八层狱火的淬炼——我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浪潮卷进了一片动荡不安的汪洋中，风雨滂沱，雷电交加，冰冷的痛觉，灼热的浸泡，我随着浪潮一上一下，浮萍一样的微弱与渺小，几乎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有种下一秒将被彻底沉入海底的绝望。 直到我开始麻木了，浑浑噩噩中，渐渐地对外界失去了感知。 风平浪静之后，我紧紧地抓着我的破晓，趴在花座上，抬头仰望，竟见一道曙光缓缓地照射下来。 一颗熟悉的火球儿从那光口一点点地沉下来…… 我愣愣地看着它，霎时间，无数的画面混杂着汹涌地袭向我。 我猛然间从花座上跳起来，指着他发出了一道驱逐的精神波——走！快点走！ 不要进来！这是陷阱！这是苏砚的陷阱！ 殁风寰你这个脑残白痴快点滚出去啊！ 那颗元神怔怔地停在了上半空，如烈日般，将整个漆黑的丹田全部照亮，所有的碎片都在它的照耀之下停止了周而复始的抱团与分散，全都静静地停滞住了。 虚空中，我听到了一个空灵的，他问我说，我们一起走吧？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却来不及回答，猛然就感觉到意识被人狠狠地抽了出去！ 一阵摇摇晃晃之后，转身发现意识已经回到壁画前。 画中的，再一次转过脸来，神秘地笑了，仿佛在问我说—— 我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