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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话』 骤起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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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众人散去,苏三在厨房烧了一壶水,沉甸甸的拎回房间给白九棠洗脚。

    习惯了在现代扮乖巧,跌进男尊女卑的旧社会后,粉饰小女人的角色还算轻松。

    况且大环境压在这儿,想翻身断然不可能,可幸在民国不会有熟人,不存在面子问题,否则让人知道她给男人洗脚就糗大了。

    朱医生嘱咐白九棠克服炎热每日泡脚,据称老祖宗的观念不能丢,从中医的角度来讲,配合理疗,按摩,保持脉络通畅,伤病才能尽快痊愈。

    当时新派的西医和老派的中医,那是水火不相容,碰面就开刷。可怜老朱为了让白九棠早日康复,别再生出什么意外状况,不惜搬出了“中西医结合”这种不被时代认可的治疗方法。

    放置好脚盆后,苏三替坐在床沿的白九棠脱去鞋袜,那边厢悠哉游哉的抬起脚跟试了试水温,似乎感到有些烫,便呲牙咧嘴收起双脚,踩在盆沿上等水凉。

    俩人在朦朦胧胧的灯光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气氛显得祥和而安宁。

    近日来苏三性情大变,较之从前判若两人,白九棠虽大惑不解,却因乐见其成而懒得深究,只当苦尽甘来守得了一片朗朗晴空。

    但她今日的表现超乎寻常,既慷慨大气又风仪豪爽,不仅超越了她既有的水平,更凌驾于寻常妇人之上,已有白门主妇之风,令他不由得动了心思,有心再度尝试培养她做“白太太”。

    回想起以前那些碰壁的经历,白九棠颇为纠结,踌躇了半饷之后,终是打算试上一试。

    “若明日无事,你就带点银钿到何记去,给他们几人各做一身新衣裳。这些事早晚都得交给你打点,不如先试试手。人家以后得称你一声嫂子,你也该有个当嫂子的样子!另外,既然去了,也别亏待自己,你穿旗装好看,再做一件大红色的吧!”

    “你倒会使唤人,我全变成给你跑腿的了!”苏三挽高他的裤腿,扬了扬眉梢,临了一笑:“旗装就不必再做了,平日穿得少,用‘何记’来压箱子也太奢侈了,将来需要的时候再说吧。你把小佬昆他们的尺寸给我得了。”

    白九棠不可置信的注视着她,唇边渐渐绽出了笑意。这段日子以来,他尝尽了惊喜的滋味,已对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上了瘾。

    虽然苏三的花招依旧多,谎还是常常撒,但那一丝真切,却是毫不作假。

    “水温应该差不多了吧?你试试看。”苏三掬水浇向足踝,让他试水温,岂料对方竟毫无反应,侧目审视中,不禁被那感慨万千的神情逗乐了。

    “恩!合适了。”白九棠满意的瘪了瘪嘴,两脚踩进盆中舒服得啧啧有声:“有你在身边真好,外边那些女人,简直跟你没法比!”

    “你说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苏三张惶的抬起了头。

    “有你在身边真好!!”白九棠居高临下,一往情深的扫下了眼帘。

    “后面那一句?”心跳好像漏了一拍,苏三打破沙锅问到底。

    “外边的女人没法跟你比啊!!”白九棠坦荡荡的补充道,神色还有些得意。

    “你除了我之外,在外边还有女人??”

    此言口气不善,犹有兴师问罪之嫌,白九棠不免有些警惕。但思及再三,似乎并无不妥,反倒显得可疑。

    男人偶尔在外面玩玩女人,在情在理天经地义,况且还是她生生将自己推出门去的,此时的发难,是何道理?

    苏三双目寒光将他凌迟,为了打破这莫名其妙的尴尬氛围,他讨好的笑了笑:“你放心!我每次都给足了银钿,说好不纠缠的,完事就走人!”

    听闻此言苏三嚯的站起身来,换做她居高临下将他打量:“给什么银钿?完什么事?侑酒?酬唱?还是————睡觉??”

    柔荑垂在身子两侧,啪嗒啪嗒的滴着水,微风吹来整颗心都是凉的,她的胸脯起起伏伏,气得脸都青了。正在气头上也无暇自省,这————至于吗?!

    “我····即便是睡,也是睡完就走,从不留下过夜,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说过,这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这么做作?!”白九棠抬起眼皮怔视着她,有些心虚也有了更多的质疑。

    “我做作??”苏三七窍生烟,轮圆了眼。

    江湖上传说白九棠的怪癖很多,当初她以为子虚乌有,如今才发现此言不虚。

    传言说“白九忌牌九,赌台上面不沾手;初一十五吃斋饭,牛头马面无事干;烟花柳巷不留宿,唯见枕边洋钿足。”

    前面几条先不谈,最后一句说得很明白。显然白九棠比浪荡的袁克文好不了多少,只是一不在姑娘那里过夜,二不和姑娘过多交流,说白了,就是只谈性不谈感情,跟牲口差不多。

    闹了半天,天下乌鸦一般黑,还谈什么白氏纯情!!

    苏三的眼神越发凛冽,将白九棠剜得生生作痛,他的怀疑开始整装集合,只因过去她从不吃醋,甚而还有心推他出门,何时这么介怀过?

    那让人欣慰的应承,此时显得阳奉阴违,兴许她心生抵触,于是才借题发挥,打算伺机下逐客令。

    这么胡乱一猜测,白九棠渐渐皱起了眉头。

    他曾一度失去信心,也曾在愤恨中打算放弃,如果一只猫横竖都养不家,锲而不舍只是在自欺欺人。

    “本性难移”几个字像发酵的面团,在他脑海里疯涨,将所有理性都挤了出去。

    “怎么?你介意我在外面找女人?”带着最后一丝耐心,他紧蹙起了眉头。

    “这阵子有伤在身,没能出去寻快活,给憋坏了吧?”苏三瞪视着他憋了半饷,竟抛出这么一句话来。语落蹲下了身子继续给他洗脚。

    白九棠露出一副茫茫然的傻相,无措的俯视着那颗小脑袋,想敲开来仔细看个究竟。

    纵然在打击面前,苏三总是习惯性的压抑,但当下却深深痛恨起这扭曲的性情来。

    在1920她有太多的理由释放自己,在白氏时代她渐渐不知不觉的卸下了面具。自知今非昔比,很难从容的粉丝太平,她胡乱拨弄着水花,在白九棠的凝视下拿起毛巾擦干了他的脚。

    “你早些睡吧,在外奔波了一天,该累了!我先去倒水。”说罢,便弯腰去端水盆。

    白九棠沉下了脸来,两脚踩在盆沿不放:“我问你介意我在外面找女人吗?你还没回答我!”

    “九爷,你都不懂得见好就收么!?”乍然跟他卯上了,苏三不禁暗叹直面愤怒,真是一件很爽的事。

    “‘见好就收’?”白九棠被成功的挑起了怒气,霎时狰狞起来:“我偏要问!告诉我,我在外面找女人,你介意吗?!”

    渐渐感到欲罢不能,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能囤积情绪的人,苏三脱口而出:“介意有用吗?”。

    自闭症那牢不可破的根基,犹在耳边龟裂出声,她感到自己就要呼之欲出,宛若新生一般悸动。

    “这是万恶的旧社会,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狎伎睡姑娘更是天经地义,我一句‘介意’能颠覆大环境吗?早知如此,我绝不会这么天真!早知今日,当初不如打定主意老死在堂子里!我何必跟你莺莺燕燕耗费这么多心思,跟谁还不都是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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