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王者的思考方式
听到拉姆齐的提问后，夏洛特没有立下决断，而是反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只是在想，伯伦特真的只是因为仇恨才发起复仇之战的吗？” 夏洛特诧异地看向拉姆齐，后者似笑非笑地抱着肩膀，看来对此事有些不同看法。 夏洛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伯伦特的形象和他说过的话。以往的伯伦特就是个比他童年时更加过分的纨绔，但几乎灭族后的伯伦特…… “你与我一样，总有一天也要承担起一个王者的责任。我们都会慢慢成长，因为扮演的角色改变而说出符合角色身份的台词、做出符合角色身份的行动。” 这段话突然浮上脑海，联想到这两年来自己的改变，让夏洛特意识到他不能以儿时的印象判断如今的伯伦特。 名为伯伦特的存在如今是洛森特之王，然后才是伯伦特的人格。 “你是说，伯伦特是出于利益的考虑才侵略霍森特的？”夏洛特问道，但不等拉姆齐回答，他就自己说出答案，“他想谋取的是帝国的帝位！” 声音高了几度，显示出说话时夏洛特内心的惊讶。但很快，他的面色就平静下来。与两年前相比，他无疑成长许多。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拉姆齐笑道，“身为洛森特之王的伯伦特肯定想带领国家更进一步。” 夏洛特隐隐猜想得到伯伦特的战略。若说短短两年时间能让洛森特恢复战前的元气那肯定是天方夜谭，如果没料错，他一定和海尔姆帝国的布鲁诺达成了某些协议，协议内容无外乎是海尔姆提供资源，请洛森特从后方侵攻霍森特之类。 很简单的道理，洛森特和霍森特、阿勒浦组成南方联盟有什么好处？答案是什么好处都没有。 不仅国内的贵族和人民对霍森特恨之入骨，结盟会有国内民心不稳的风险；而且一旦结盟，洛森特不仅得不到联盟的实际支援，还得派兵支援联盟作战。 伯伦特除非是吃饱了撑的，才会为了大义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蠢事！ 但以夏洛特对这位表哥的了解，他也没傻到会替海尔姆帝国做嫁衣。如果没估计错，这家伙打的算盘是趁机侵攻霍森特领地的同时，又不跳动马库斯大公敏感的神经，始终把战火维持在可控程度，逐渐蚕食利益壮大自身。 再然后，无论是抵挡海尔姆帝国的侵入，还是北上争夺帝位，伯伦特都能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夏洛特不得不暗暗夸上一声“好算计”！ 这个算计最妙的地方在于，哪怕布鲁诺、马库斯和埃利诺能够看出伯伦特的算计，他们也没有办法反制。布鲁诺需要伯伦特在后方牵制阿勒浦-霍森特联盟的力量，而阿勒浦-霍森特联盟……面对海尔姆帝国的倾国攻击，他们难道还敢反戈一击、搞什么襄外必先安内的策略不成？ 那是嫌死得不够早！ 夏洛特把自己的猜想对拉姆齐一提，后者也认同夏洛特的观点，不仅如此，他还难得地盛赞道。 “伯伦特虽然个人实力不强，但论起大局观，还真是一个难得的贤君。”拉姆齐又问道，“猜到了伯伦特的想法，想必首席大人不打算应马库斯和埃利诺之邀调停这场战争了吧？” “你觉得伯伦特不会同意调停？”夏洛特反问一句。 拉姆齐摇了摇头，“不，我可没这么说。首席大人，您也未免太小看您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了。如果您去调停，伯伦特绝对要估量其中影响，因为他明白，他真正可以依仗的盟友是冰风堡公国，或许还要加上个埃罗萨，但他的盟友绝不可能是布鲁诺的海尔姆帝国。” 夏洛特皱着眉，半晌沉吟不语。这时，他注意到拉姆齐目露期待之色，很显然，这个经历无数风雨的千年传奇早就有了想法。 “告诉我你的看法吧，拉姆齐。”夏洛特吩咐道。 “我不想影响您的判断，首席大人。”拉姆齐恭谨地低头回答。 “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内心的想法，那才会真正影响我的判断。”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拉姆齐鞠躬行礼后，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我觉得，混乱的局势对我们有利。” 夏洛特皱眉，拉姆齐稍微一提，他就猜想到后续的理由。 “因为现在的判断都是基于瓦尔卡姆大陆的局势来考量，但如果站在多元宇宙这盘巨大的棋局上观察局势，那战乱无疑对我们更加有利。各国的领袖为了野心相互侵攻，这样一来，教会的影响力就会降到最低。想想看，布鲁诺一心要击垮圣洛伦索帝国，在优势情况下，他绝不可能听从教会的指令，绕开帝国中南部去攻打北境。同样的理由也适用于其余势力，只有他们纠缠于这混乱利益的漩涡，才会与教会产生分歧。而如今南方海尔姆、霍森特、阿勒浦、洛森特四大势力，就是核心之一。” 夏洛特面色难看。 从大义与民生来考虑，当然是调停战争最为正确。但如果考虑到和众神的战争，那他不仅不能当这个和平大使，必要时…… “必要时……”这时，拉姆齐说出那个可怕的建议，“我们甚至要暗中挑起各国之间的混战！” 拉姆齐提出建议，将最后的决策权交给夏洛特。现在，二十余年人生形成的价值观和自身及所处组织的利益形成了尖锐的冲突，夏洛特必须做出抉择。 是选择成为一个品格高尚的人，还是为了组织的利益抛弃人性的善良面。 他冷汗涔涔，下意识地握紧了船舷的栏杆，指关节因用力而带上了透明的苍白。不知过了多久，他喟然长叹一声，“我明白了，我不会当这调停官的。至于暗中挑起各国混乱一事……” 夏洛特像是缺氧般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废气的同时说道，“如果必要的话，我会采取措施的。” 那一瞬间，夏洛特仿佛成熟了好几岁，浑身的气质也于低调中更具张力。 拉姆齐单膝跪地，肃然应道，“谨遵御令！” 夏洛特恍然想起劳伦斯和伯伦特的话——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漠视群羊的雄狮。 “现在我已经是了……”他看着湛蓝的天空，喃喃说道，然后立刻向水手长下令，“通知船长，绕开海战区往北前进！” 从这一刻开始，夏洛特不再是萨瓦堡的勇者少年。他首先，是一名要为自己组织负责的王者！ 这是属于一名王者的思考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