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通天塔（三）
“闭眼！”婴宁娇喝一声。 石应龙不假思索的闭上了双眼。这就是石应龙这个人的长处了。在医族他就是这样，只要自己选择的人，他都是这样的相信。 他的耳边，婴宁吐气如兰，嘻嘻的说道：“你不怕我骗你吗？” 石应龙身子僵硬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这样问自己。随即，下意识的说道：“信任不是人与人之间最应该有的一种情绪吗？”接着，他脑海里面想起了婴宁是一个妖精，后面一句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便硬生生的打住了。 婴宁错愕住了。她的心中，反而最在乎那个人字。 妖兽经过世间无数的岁月，吞吐日月精华也好，炼化草木灵性也好，追求的，必须经过的，就是化人。各自的化人途径不同，然而，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想做一回真正的人。她沉默不语。心中却不自禁的想到，如果当初那些误入或者故意进入狼牙山脉的书生，少年，也同这位一样，自己会不会剥掉他们的人皮…… 人与人之间，信任最简单，也最难！ “你真傻！”她说了一句，她自己都不觉得，这一段时间给他扔在手镯中的郁闷与怨气已经不知不觉的消失了许多。她伸出手，拉住他的手，缓缓前行。 “这群人皮人，又叫做扑灵者。虽然是阴灵之中最普通的一阶阴灵，可是，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就是他们的眼睛。如果他们的眼睛与活人或者活着的生命的眼睛相互接触，就会令那些人陷入无穷的幻境，进而失去自我……”她娓娓而言，为石应龙做解释。 石应龙闭着眼睛开始点头。婴宁看到，有一缕长发从他头顶的发带散落下来，飘在他的额头。婴宁心中，忽然间泛起了一阵涟漪，她轻轻伸出一只手，将那一缕头发拨起来，头发柔软，她的指尖痒痒的。 “老婆，我不会一直就是这个盲人状态吧？”石应龙恰巧这个时间说话。 这张嘴啊！婴宁心中刚刚升起的一团美好瞬间无影无踪，她指头一弯，勾住了那丝长发狠狠一拽，“啊！”石应龙倒吸一口长气，心中反而坦然起来。 这才是自己心目中的婴宁形象啊！ 看着石应龙一边痛苦却一边欢笑，婴宁心里也有一种开心的感觉。 “可以睁开眼睛了，只要你注意着，不要去看这些扑灵者的眼睛就行了，其实，这些扑灵者，死了都不得安稳，也是一群可怜的生命。”她一声叹息。明显的，婴宁有些地方变了。 石应龙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只见他们的头顶，密密麻麻的凌空站着一位一位的扑灵者。现在的他，回过头望去，那些人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就这样悬空站立着，一会儿向左飘动，一会儿向右飘动。有的人还是全身****的，他从侧面看过去，原来这些扑灵者，出了背面和正面还能看出人类的样子，到了侧面，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一般。 就像空中飘着许多薄薄的纸人。诡异莫名。 婴宁拉着石应龙就行走在密密麻麻的扑灵者的脚下。 “老婆！”明显的，看到这个阵仗，石应龙心中发虚，冷汗直流。没有了灰灰，他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种事情，下意识的，手里捏的紧紧的。婴宁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们要不回去吧，那里岔路虽然多，可是，总好过这里，阴风阵阵的，令人毛骨悚然。” “嘿嘿。”婴宁笑了一声，“我听夫人说过，越是修为惊人的医者，越是见惯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医者，天下仁者之首，你如果胆怯，那么你一个人回去，等到有机会出去了，去做你的有前途的买****的郎中去吧！” 石应龙瘪了瘪嘴。“你说的那种境界，我也听说过，可是，何其之难。” 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你生活在狼牙山脉，王子服不错，你的那些姐妹也不错，夫人也不错，一家人其乐融融，那里知道我这么多年学医的辛苦。”他又叹了一口气。 “要不，说说看，反正我看这扑灵者的阵仗，茫茫无际的，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 石应龙的脸上陷入了回忆的神色。医族，或许在其他知道它的人的眼中，是一处美丽而又神秘的世外桃源。可是，在石应龙的心中呢？ “我从六岁开始学医，我的师兄中，有天生过目不忘的大师兄，有嗅觉超强的曾冰河，有触觉敏锐的马师兄，医族的四大家族，除了那个小白，因为年纪小不再我们这一代，我们这一批，拿出来一个，都是猛人啊！” “光是一个号脉，你知道我是怎么练的，三根指头，拿完棉球，拿木棒，拿完木棒，拿铁条，马师兄就好了，只是简单的背了一下《脉案》，人生不能相比，唯有不尽寒暑啊……” 婴宁仔细的听着。石应龙没有想到，只是想和一个人聊一聊，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许多的往事，滔滔不绝的讲述，最后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 “咕噜！”却是石应龙的肚子响了起来。 “惨了，饿了！”石应龙嘿嘿一笑，转头看着婴宁。只见婴宁长眉如同远山云雾，脸上肌肤光滑细嫩，带着一种靓丽的水色。他微微一愣，说了一句，“你真漂亮！” 婴宁哼了一声，眉毛抖了抖。幽幽说道：“以前看到你的样子就觉得讨厌，现在听到你小时候的经历，倒觉得惨兮兮的。” 石应龙嘴巴一撅，“惨兮兮的？我不觉得，我倒觉得挺好的，男人嘛？没有一些为难难过的事情，怎么能叫男人。”他顿了顿，“不过，我现在想的是，咱们的手镯里，有没有吃的东西？” 婴宁的眉毛微微一皱。“吃的东西真没有，要不然在那个院子都给你拿出来了，有药，有金银珠宝，这些都是你当时要的东西，你忘了。” “啪！”石应龙仇恨的一拍自己的大腿，“都怪老柳！” 随着这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他们头顶的那些扑灵者纷纷一个转身。 “闭上眼睛。”婴宁招呼了他一声，“这群扑灵者乃是灵气重聚，一方面凭借视力夺取别人的灵魂，另一方面，听觉也敏锐的很，你知道闭上眼睛，他们感应不到你身上的神光，过一会就散了。” 石应龙握着婴宁的手，心中一动手指头动了动，刮了刮她的掌心。婴宁没有丝毫的反应。 “你不用闭眼睛吗？”他问了一句。 婴宁静了片刻，这才说道：“我跟你不同，已经到了化形的阶段，神气内锁，可以化形，所以，它们感应不到我的存在的！”她忽然话锋一转，“其实，你刚才说到你那些师兄拥有特别的天赋，你也可以有的！” 看来，婴宁摆明了是要转移石应龙饥火中烧的现实问题了。石应龙说了一句，“别开玩笑了，那种天生的天赋，后天只能说是以它为目标，你不用安慰我的！” “不是安慰你，我知道我们妖兽，假借天地日月精华，或者五行流转之间的气机，偷天换日。诺，你们人类的修行者也是这么做的，到了一定的阶段，自然神清目明，拥有不可思议的神通。” 石应龙摇了摇头，“看来，这就是你的知识层次问题了。” “啪！”婴宁扔开了石应龙的手臂。 石应龙也不在意，“记得我当初说你有病吗？” 婴宁心中又起了一层涟漪。 “化形的妖兽，其实要修炼的，不再是rou体的强大，而是情绪。绝情至圣，只有领悟了人间的各种情绪，然后能抽身世外，才可以跨入三昧的境界……” “你对我们妖兽的修行倒是很在行！”婴宁哼哼的说道。 “不但对你们妖兽，对人类的修行我也很在行。”石应龙说道，“从十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的缺陷，所以，我翻阅了整个医族有关修行的书籍，”他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吹，你继续吹！”婴宁嗤笑。 “可以睁开眼睛了吗？”石应龙问道。这一次，他主动岔开了话题。 “你让我看看志，我帮你拥有一只幽冥之眼！”婴宁忽然正色说道。 “幽冥之眼，这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看了很多书籍吗？”婴宁嘻嘻的笑了，然后伸出手指在他的眼皮上一弹，“可以睁开眼睛了。” 石应龙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却吃吃笑了一声，“其实，被你拉着走，挺幸福的。有点像老头老太太的感觉。”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最终，还是石应龙先开口。 “不是我不想让你看志，实际上，现在的你，即使站在志的面前，也看不到它。”他顿了顿，解释了一句，“志，是一本天书，也是一本妖兽之书。” “哼！”婴宁的脸上有了怒气，“以我的能力，可以瞬间进入手镯，然后不论你的生死！” “嘿！”石应龙笑了，“我如果死了，你的本命灵物会随之烟消云散，你只能在这里当个孤魂野鬼！” “这里是通天之塔，鲛人之都的许多妖兽都进来过，只要我在这里修行到第三境的巅峰，自然会rou身成象，走出通天塔。”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两人默默行走，只见一堆巨大的绿色忽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全是一根一根巨柱一般的绿色藤蔓，绿色藤蔓的身上，长满了金色的一根一根好像利剑一般的刺，许多的人皮，兽皮就这样挂在那些金刺上。看着就像一堆扭曲纠结的怪异的晾衣杆，挂着无数上吊的人一般。石应龙停下脚步，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婴宁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被无数的扑灵者围绕的巨大藤蔓。 这里，就是他们头顶灵光的发源之地了。 “你自诩看了无数的书籍，知道这根绿藤是什么吗？”婴宁冷冰冰的开口。 石应龙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这是一根绿藤？”他实在不敢相信，因为眼前的绿藤无边无际，已经填满了他的证视野。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只怕以这根绿藤目前的体积，支撑起他曾经呆过的鲛人之都都有可能。这么大？不可能啊！再看那些游弋的扑灵者，一个个看着好像漫无目的，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飘回来，必然有一批飘起来，然后，飘回来的继续挂在那些金光闪闪的金刺上，那些离去的，则远远的开始游弋。 “你带我来这里，而不是去通天塔，该不会，这里有什么吃的吧？”石应龙问了一个自己想了很久的问题。他看着绿色的藤蔓上，那些蠕蠕而动的夜光虫，第一次看到了夜光虫的母体。 那是一只有着长约一米的两个黑色翅膀的蝴蝶。 蝴蝶飞呀，飞在绿色的藤蔓中，飞在金色的光芒中，飞在时起彼伏的人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