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金鱼

    横亘在海天之间的四象天梭正在一步一步以极度缓慢的速度沉入大海。镇海图在四象天梭压力下也在一点一点的崩溃。而在紧连着的海岸边，不论是群山还是浅滩，无数修行者的眼光都望着这里。

    这里，将有可能是千年以来最具传说的所在——每个人都不想失去这次目睹的机会。当然，更多的修行者想的是如何堪透天地奥秘，使自己的修为再上层楼。

    没有人知道海底之中还有一座正在发生着惊心动魄的故事的通天塔，也没有人知道，随着海族内部之间的大战，有无数的海族人的鲜血正通过海底最深处的泥沙，一点一点的汇流到了鲛人之都，然后，到了通天塔的底部。

    通天塔的第七层，光滑如同白玉一般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两行血淋淋的大字。

    “天下将乱，人间将难！”

    可是，没有人知道。

    海天大变，全天下的水路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在最靠近南海的边缘地方，有一座山。翻过这座山，就是大夏国最南边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小镇。透过山崖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可以看到这个小镇的界碑。上面有两个字：通天。

    只是一个小镇，却有如此大气磅薄的名字，有些奇怪。通天镇依山环水，有一条小河蜿蜒绕着镇子欢快流动。

    这里，一直是一处安静富饶的小江南。然而，这种美好的生活从昨天开始出现了变化。先是一整天的狂风。以至于镇子中的人家在呼啸着仿佛鬼神在怒吼的风声中不敢出门。他们唯有躲在自己的小屋中，一边喝酒，一边咒骂这该死的天气。

    今天的，依旧是狂风。比昨天的狂风更加过分。因为，细小的石子都给大风吹了起来。这些小石子击打在镇子里面民居的房屋上，砰砰的响着。整个镇子除了呜呜的风声，就是时起彼伏的这种声音。

    当然，还偶尔有一两声被飞沙走石击中的不幸人的痛苦喊叫。

    天变了，似乎人间末日。

    就在所有人都躲在温暖小屋之中，一边咒骂，一边用东西不断的堵着自己屋里破洞的时候。小镇最东头，那家姓罗的家里，小屋门忽然打开。一个瘦弱的声音，顶着一顶大斗笠冲了出来。他刚一露头，噼里啪啦。便是一阵响声。

    这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没有任何的退缩。反而一伸手，拉住了屋门。“妈。等着我！”他低声对着屋里说了一句。侧着耳朵听到屋里插上门闩的声音，这才扭身出了院子，推开了栅栏门。

    少年走在茫茫的飞沙走石之中，破烂的葛衣索索响着，似乎随时会从他的身上飞走。他背着鱼篓，手里拎着一根和自己差不多高低的鱼叉。鱼叉的木柄黑黝黝的，尤其是常常握着的一块，发着淡淡的光。这是一柄两股鱼叉。

    少年走在风沙中，屋内，一位下了双眼的妇女一手扶着门户，整个身躯却软瘫着倒了下来。她呜呜的哭着，瞎了的双眼没有一点泪花。

    少年走的很坚定。因为，他太熟悉这个镇子了。他根本没有抬头，因为只要他抬起头，迎接他脸面的，便是那些细碎的沙石。

    “这鬼天气？为什么这样！”

    少年心里充满了恼怒。怨恨这天，怨恨这个镇子。随即，在冰冷的风中，这深深的怨恨被大风吹走。

    有雨滴稀稀拉拉的掉落下来。少年的心变得沉重起来。这种情况下，河里还有有鱼吗？他不敢想象。家里刚刚将所有的钱给母亲购买了药物，昨天吃光了仅有的咸鱼，他们要活下去，那么，就得有吃的！

    他可以忍饥挨饿，但是母亲不行。因为母亲是个病人。这稀稀拉拉的雨就像突如其来的冰雹，一滴一滴的击打在少年的身上。可是，他心头的火苗反而更加旺盛。他自己告诉自己，“没事的，只要一两尾鱼就可以，只要一两尾！”

    他出了镇子。又走了不久，来到了河边。风好像小了许多，雨也停止了。

    少年心中高兴起来。他掀开了自己头顶的斗笠，然后抬起来头。暗淡的天光下，这个少年一脸的麻子，看着又黑又瘦。尤其是破烂衣服不能遮挡的身躯，能看到里面一根一根的排骨。

    少年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曾经围绕着镇子的小河不见了！这条河竟然在这样的日子，以这样一个奇怪的方式消失了。少年眼中，是一处水洼，一处水洼组合在一处的光光的河床。几块大石头孤伶伶的站在河床里，在大风中呜呜作响，就像孤魂野鬼。

    少年抬起头，天空阴沉沉的，细碎的沙子顺着风吹打在他的脸上，少年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看着雾蒙蒙的天空，泪水刷刷的滚落下来。瞬间，有细碎的沙子粘乎乎的粘在他的脸上。

    “河，河呢？”少年愤怒的举着鱼叉对天怒吼。

    没有人回应。

    河不见了。原来河水流过的地方，只剩下一堆一堆的水洼。少年高声怒吼，大声的咒骂，最终，化作了无奈。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闯入了河滩之中。他没有选择，因为家中无粮。他们必须活下去。

    他在风沙中，踩着软软的黑泥，来到了一处水洼。水洼里的水是昏黄的。少年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经确定，这个水洼中不可能有鱼的。他还是不死心，用鱼叉在里面搅了搅。确定没有东西才离开。

    少年大口喘着气，不知道这一刹那，有多少沙子吹进了少年的嘴里。他顾不了那么多。只是信心支撑着自己瘦弱的身体。拖着鱼叉走向第二个水洼。

    依旧一无所获。少年抬起头，有沙子吹进眼睛里。他粗鲁的揉了一把。结果，眼泪流的更多。他望过去。大概三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大水洼。少年心里忽然间激动起来。“老天，保佑我们一家吧！”

    他跌跌撞撞的踩着黑泥前行。有的时候，黑泥只能到鞋底，有的时候，黑泥会埋过他的膝盖。他走的很费力。

    不过少年充满希望。然后，河床渐渐没有了黑泥。有一个浅浅的水洼就在少年的面前。这里的水是如此的清亮透彻。少年走到水洼边，这才发现，在这个三尺左右的水洼边，连风也不在那么剧烈。

    少年看到，清澈的水洼里，有一条三寸左右的金鱼。红色的身躯，金色的尾巴，两边的眼睛鼓鼓的，正在小小的水洼中自由来去。

    少年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鱼叉。他看着清澈水中的那条小鱼，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第一次有了踌躇。以至于他连着握了四五次手里的鱼叉。他不必要这么做的，他只需要弯下腰，将那条金鱼鞠在手里，放到鱼篓里就可以。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看着那条金鱼。那条金鱼忽然停止了游动。然后，在清澈的水里面，鼓着自己的一双眼睛，也在望着他。

    “不要杀我，好吗？”金鱼忽然开口说道。

    “我和我母亲都饿了，最主要的是，我的母亲还是个病人。”姓罗的少年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惊讶了。因为，镇子里面的大夫曾经说过，这条通天河里面，住着一个金鱼，金鱼法力无边，只要能给自己的母亲找回他身上的一片鳞片，那么，自己的母亲就会复明。

    这条金鱼就是那条金鱼！他心里想到。

    他的母亲需要金鱼的鳞片，他自己也很饥饿。少年想到。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不是吗？他心里想着，上天安排的最大，他让自己在飞沙走石的大风中出来，看到这没有水流的河床，然后，发现了金鱼……

    他想捉走它，吃了它。

    他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