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杀人

    石一秒望向石家庄的方向，心中有些许失落涌上来。随即，他微微一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悬挂的葫芦，心中说了一句，“娘，你等着我，我已经为你带回了仙药，您会长命百岁的。”

    “石宽，走吧，我去看看我们新的石家庄。”他转身说道。这一转身，他才看到石宽发白的面颊。

    “怎么，还在害怕吗？不用怕了，我不但将野猪斩杀，并且，将它装进了这个葫芦。”石一秒晃了晃腰间的葫芦，得意的说道，“走，我们快些赶回去，让村子里的王爷爷亲自动手，为我们做一顿木须rou。”他哈哈笑着，以为石宽还在惊恐之中。一晃，十年过去了，想不到，当年的小不点，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秒哥，秒哥……”石宽期期艾艾的，脸上全是躲藏的神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石一秒的心中忽然间全是不祥的想法。

    他一伸手，便抓住了石宽的衣领，“我父母怎么了？”这完全来自于心中直觉，他只是轻微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便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将石宽送到了他的手心。

    “快说，我的父母怎么了？”石一秒的眉毛竖起，整张脸婚检变得通红。他还和以前一样，一旦激动起来，整张脸都会这样。

    可是，正因为如此，本来就紧张万分的石宽反而更加说不出话来。他啊啊的张着嘴巴，最终，下意识的想要挣脱石一秒的手掌，只听“砰”的一声，他身上，竹笼的背带断裂，竹笼从他的背后掉落，许多蘑菇从竹笼中滚落出来，树林中，有淡淡的蘑菇的清香。

    看到这一幕，似乎回到了十年之前的那个夏天。自己也是在蜈蚣山采摘蘑菇。这才遇到了自己的师尊。石一秒松开了自己的手掌，都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有修行在身的修士，而是惶恐的弯下腰，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地上的蘑菇。

    他知道蜈蚣山的蘑菇对石家庄的孩子代表着什么。这是这些孩子想要分担家务，为家庭做出的贡献。清新的，淡淡的香气，就像自己当初选择的师门的信香一般。他的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同时，他看着石宽的神色也渐渐温柔下来。

    石宽惊恐的看着他，胸脯一上一下的剧烈起伏着。可是，在遭遇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他并没有哭，只是有些紧张。

    这就是仙人的手段吗？

    秒哥真的成了仙人了，那么，三叔和三姨的仇可以报了。他愣愣的，有些不安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石一秒，有些不确定。他都忘记了自己应该去捡拾那些在耗费了自己一个冬季的劳动的蘑菇。

    他看着石一秒说道，“秒哥，三姨和三叔都死了。”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但是，石一秒还在低着头，一个一个的捡拾着蘑菇。他的身子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石宽嘴里的三姨三叔，就是石一秒的父母。

    石一秒捡拾着地上杂七杂八的蘑菇，不知为何，本来在他眼前三三两两，十分清新可爱的蘑菇，这一瞬间，忽然令人厌恶无比。可是，他仍旧一个一个的捡拾着。有晶莹的泪珠顺着少年道士的面颊，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的滚落。

    “哦！”他顿了顿，一边捡拾蘑菇，一边问道，“什么时候，怎么死的？”他的话音淡淡的，好像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有簌簌的，淡淡的，蘑菇落入竹笼的声音。

    石宽张了张嘴巴，他感觉喉咙有些干涩，想要说，却说不出来。干脆，他蹲下来，陪着石一秒捡拾地上的蘑菇。一个一个蘑菇，他清楚的看到石一秒的脚下，一行一行的泪痕。

    很快的，地上的蘑菇便给两人全部捡起来。石一秒抬起头，看着石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十年不见，长得这么壮实。”石宽抬起头，看着对方微微红中的双眼，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是啊，怎样向童年的朋友叙述他父母的去世？

    “走吧，我们回石家庄，我在二伯家住住。”石一秒呵呵笑着说道。他的笑声很空洞，好像一无所有。石宽点了点头，石一秒的二伯，就是自己的父亲。

    他们一路走出蜈蚣山，走过了刚刚开始结冰的三里河，然后，回到了石家庄。“原来，我们石家庄，已经移到了这里。”石一秒站在石家庄的庄口，抬起头，少年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的眼睛不在红肿，他背着剑，任凭冬日的冷风吹拂自己单薄的道袍，他仰着头，看着两侧一间一栋，熟悉而又陌生的木楼。

    情不自禁的，有两个慈祥的面孔在他的脑海中闪现。那么温暖的微笑；那么令人厌烦的叮嘱。

    忽然间，一股浓郁的憎恨从他心底咕嘟嘟的冒了起来。他想到了刻薄的大婶和大伯。其实，自从在树林之中他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死讯，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他站在的庄口，以绝对骄傲的姿态站立着。

    剑穗在冬风中飞扬。他张开嘴巴，大声说道：“我石一秒回来了！”他的声音，就像铜钟一般，在这个小小的石家庄之中不断的来回滚动着。石一秒清楚，这一刻，村子之中的任何人都会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看着这个村子。曾经在自己心中，像山一般的寨子，如今，竟然这么的渺小。甚至于，当他的心中涌起层层血狼的时候，他竟然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的难受。他是修行者。而这些人，是俗人。

    他转过身，微微笑着，拉起了石宽的手掌。石宽的手掌上，全是一层一层的老茧。他卡着石宽的手掌前行。莫名的，脑海中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曾经就是这样，拉着自己，走过多少个日日夜夜。

    他的背是佝偻的，他的笑是慈祥的。他的爱是无疆的。可这一切，就这样的结束了。

    “大伯家是那一家？”石一秒忽然开口问道。

    石宽的面颊瞬间变得血红起来。他惶恐的抬着头，看着这个消失了十年的哥哥。他真的成为神仙了吗？所以，他知道了一切吗？

    石一秒看着他，看着石宽的眼光转移。他轻而易举的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于是，他松手，开始一步一步的向着那个石家庄最辉煌，最庄严的院子走去。他走到了院子的门口。

    门口有两个青色的石狮子，一侧门柱上，写着一行字：昼读书养浩然正气，另一侧是，夜饮酒生英雄心肠。多么熟悉的对联啊。他脸上微微笑了一下，是啊，就凭这曾经的对联，自己何必问石宽？

    他从石狮子前走过。就像走过花园。然而，咔嚓咔嚓的响声响起，石头狮子在石一秒的身后瞬间粉碎。而挂在门柱上的对联，则连同门柱和那个漂亮的门楼，轰隆隆的在石一秒的身后倒塌。

    石一秒站在这堆还在飘舞着灰尘的破烂前面。轻声说道：“我回来了，大伯，大娘！”

    他的声音很温柔，好像是这个冬天里，早到的一丝春风。他的脸上带着笑，他的笑是微微的，看着没有任何的杀伤力，相反，很迷人。

    “你个龟儿子，当我们这些护院是吃干饭的吗？”一声怒吼忽然间从院子的一角响起。接着，是腾腾的，令人感觉地面都在颤抖的脚步声。接着，才是一个足足身高达到两米，浑身粗壮的一个胖子持着两只比门口的石狮子还要大一号的板斧冲了出来。

    石一秒站在那里，伸手。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两根手指。他用自己的两根手指指了指彪形大汉的双腿。一道青光便从那里飞过。大汉嘶吼着，向前冲着，瞬间，他的身子一爱，身后，两条断腿冒着鲜血还留在那里。

    石一秒上前，手指一动。他的双眼，看着大汉的脑袋转了一圈。于是，一个大好头颅便在喷溅的鲜血中高高飞起。

    可是，院子中，冲出了更多的护院。石一秒不做丝毫的停留。他的道袍在冬日中飞舞，一道青光跟随着他的手指，他的目光，在这个石家庄最大的院子中收割生命。他笑着，他走着，没有一点鲜血落在他的身上。

    这个少年，如今只知道一件事情。

    就是，葫芦中的仙药还在，可是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