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信守诺言

    　　赵洵看着元哥眼里那层“你要反悔么”的意味，简直就要化为两行珠泪流下眼角，不知怎么的心里一软，一番想好的说辞，话到中途居然又打了个折返回来：

    　　“……如今尚不知牙吾塔下落如何，他怕是还未曾回报郡主行踪，老王爷必然悬念已久，若是再去临安，更增老王爷忧心，此事……也罢！若是以后老王爷有何责罚，就让在下一身承担罢！”

    　　张钦差正听得不住抚须点头，听到这里手一抖，已是扯下了十数根胡须，当即瞪目大吼一声：“汪天赐，你胡说什么！你一身承担？你以为自己何人，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元哥早已喜笑颜开，也不计较张钦差的态度，赶紧为赵洵辩解道：“张大人想是还不知道，汪公子出身于巩昌府汪氏宗族，前日在父王主持下，汪公子与本郡已有……已有婚姻之约！”

    　　“啊？这个这个……”

    　　这下张钦差可是傻了眼，看看元哥又看看赵洵，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既非内阁近臣，也不是皇室宗族圈子里的人，近期才被完颜洪烈从地方上提拔上来，所以对于赵王爷与汪氏联姻一事，还真是没什么概念，只在刚才聂儿介绍时才知道汪天赐是赵王府的一名师爷，哪里猜得出来他居然还是位驸马爷？现下被郡主亲口说出她自己的婚约，给张钦差造成了突如其来的震撼还在其次，只是这番言语却也太骇人听闻了，就不怕遭人物议么？恐怕也只有这位大胆的郡主，才敢公然将自己的婚约宣之于口了！

    　　张钦差听过之后，忍不住都有一股掩耳而走的冲动。

    　　赵洵既然话已出口，也就不想再往回收了，虽然他已经开始头痛把元哥带在身边，后面还如何自由行事，此刻只能一脸云淡风轻地道：

    　　“此事就这样定了。张大人若是还有疑问，不妨下去与谢上人商量一下。”跟着转向元哥，苦笑着道：

    　　“只要是郡主交待下来的，哪怕是天大的难事，小可也只能勉力去做了……这下你满意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说得极轻，只有元哥能听得见。

    　　元哥眼里带着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细如蚊蚋般的声音说了一句：“只有信守诺言的俄耳甫斯，才能拯救他的尤丽黛丝。”

    　　以赵洵精湛的内力，这句话声音虽轻，仍是一字不落地传入了耳中。他虽然不清楚那两个人名代表着什么含义，不过并不影响他准确理解这个应该是出自于大夏国的历史典故。

    　　趁着张钦差躬身告退的空儿，他偷偷地向元哥做了个鬼脸，跟着又一脸严肃地与张钦差一起退出舱室。

    　　元哥在珠帘之后极力抑止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同时忍不住对赵洵的反应又喜又羞。看他的样子，不但听到了自己最后那句话，还竟然听懂了！只是这一阵羞赧与生平从未有过的欢悦之情相比，那又算不得什么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赵洵找到了谢怀远，向他如此这般地一说，谢怀远便去向张钦差仔仔细细解释了六王千岁对汪师爷这位准女婿的看重程度以及言听计从的个人偏好，此等异数在整个大金国都是无出其右的。

    　　以谢上人在完颜洪烈跟前的身份地位，他说的话张钦差岂有不信之理？

    　　张钦差虽然作派传统，演戏也逼真，却远不是不知变通之辈。谢怀远这番话一说完，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不消半个时辰，船队过河到了汝水对岸，远方颖州城遥遥在望，而从招讨使府中派出来的接应车马已经等候多时了。

    　　张钦差吩咐下去，议和大事不容耽搁，需要攒赶路程。使团大队人马不必入城，只派一名副使等几人去颖州城与招讨使接洽过河事宜，顺便也在城中采买一些物品，最要紧的是给郡主购置大量生活必须用品。其余人等继续向南，由招讨府的人引领前往淮水渡口。

    　　在第二艘船上的孙大侉子、秋娘等人，下船之后都陆续向颖州进发。

    　　霍都这厮不知原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现在赵洵与张钦差做了一路，他自然不敢再过来罗唣，也带着几个蒙古人去了颖州。至于他后续还打算如何行事，赵洵就不去cao那个心了。现放着无相回去布下一张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自己往口袋里钻好了。

    　　下午在淮水渡口休息半晌，那名副使从颖州赶来汇合，同行的还有一位南京路颖州招讨都监。

    　　原来招讨使大人听说议和钦差希望尽快过河，就不入城相见了，他也乐得清净，只把手下这位招讨都监派过来，协助使团与对岸的南宋安丰军联系过河之事。

    　　此时宋金两国之间的“襄阳大战”已进入尾声，沿淮水一线，上起京兆府，下至南京路，两国军队都是严守各自防线，不再轻易出击。大规模的进攻与保卫战役渐次停歇，只有襄阳、唐州、汝阳等几处要紧所在还有战火未熄，双方势力犬牙交错，进行着一场场追逐与收复的争夺战，此外还有田元猛这位飞将军在金人腹地里搅起的一场场血雨腥风。两国军政高层的目光都紧紧关注在这些官子之战上，实际上双方和谈的筹码也将围绕着这几地的胜负来展开。

    　　颖州、安丰军边界离主战场较远，并未卷入战争，沿线防军都只是密切关注对方动向，不会贸然挑起战端。

    　　招讨都监亲自带人渡过淮水，向南宋安丰军传达了金国派出使团，将要过河与宋国进行议和谈判的要求，当即得到了安丰军方面谨慎而积极的回应，一方面将此重大消息紧急上报南宋淮南西路宣抚司，一方面便由安丰军统领与招讨都监当面敲定过河细节，在规定的时间及规定的地点，南宋方面将放开防线口子，派员指挥议和使团的船只过河登陆。除此之外，随船的人员数量、称谓甚至年甲、相貌等都须登记造册，提前向南宋方面申报备案。

    　　下午申牌末刻，诸般事宜都安排妥当，赵洵这才发付聂儿回去，向颖州招讨使禀告汝阳郡主已随议和使团南下的消息，随后带着一脸紧张兴奋之色的元哥登上了开往南宋的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