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骊山韵事
太子一系一直没什么动静。任凭他的弟弟们上下折腾，他始终尽职的做着监国太子，仿佛根本不知道平和的表象下，暗潮汹涌。 至于“小手”什么的，捉jian拿双，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指责都是基于推理和猜测，谁也没把人家按在床上。 六月初七，斜月勾陈。 “弘晳，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连弘晖都给赶走了？”唐果说着，在弘晳身边的草地上坐下。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唐果扯住他：“不用行礼了，坐下说话。” “回皇玛嬷的话，孙儿之前想一个人静静，让弘晖回去了。” “那……你‘静’出什么感悟来了？” “皇玛嬷，人们为什么争来争去的？男女都一样，比血统、比富贵……比这比那比很多东西，比完了再争，争过再比……大家不会觉得烦吗？” “这个……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自己比别人有资格拥有更多吧？或许……我也不知道。似乎有了私有财产的概念，世世代代都是这样，争争不息。”唐果掐了草叶子在手里摆弄，叹道。 “‘我’才是上位者，‘他’俱是为‘我’而存在的。所以无论父母兄弟夫妇子女，皆可抛开、利用。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想想真没意思！”弘晳小声道。 唐果心中震动。小小年纪，便说出这么哲学的话来…… 太“哲学”不好吧？俗人过日子，难得糊涂。 “没意思？那弘晳想怎么样呢？” 弘晳双手抱膝，答非所问：“皇玛嬷，朝廷有很多大事、难题，比如百姓的生计、八旗如何保持强劲不堕落，再比如皇玛嬷给讲过的，如何应对周边和远方强国的崛起。这些事都很费脑筋的。为何大家不能集思广益，做这些有益的事情？却把精力都放在那些无聊的事情上？” “这……皇位在前，谁都想成为那个‘上位’者。毕竟，上位者才是最有权势的人。至于做事……要想做成你想的那些事，没有权力是不行的。”唐果思索了一下，还是这么说了。 对于权力圈里的人来说，想要做实事，手里必须有相应的权力。 厌烦这个圈子，想做隐士？也行。中国古代有很多隐士。 可不是谁都能当隐士的。“不如归去”很有吸引力，但能不能“归去”，另说。 另一个时空里的弘晳，只是太子的庶长子，到头来乾隆年间一个不明不白的“弘晳逆案”，怎么死的都说不清。何况这里的弘晳是胤礽嫡长子？没意思？有点儿消极了，不大适合他。 弘晳下巴贴在膝盖上，“今年端午，孙儿和弘晳跟着汗玛法、皇玛嬷出去游玩儿，看田间地头儿跑来跑去抓蚂蚱的农家小孩儿，似乎都很快乐无忧。” 唐果笑笑：“他们忧虑的时候，你没见到罢了。比如，荒年吃不上饭；比如，家里太穷活不下去，只好卖身为奴。” 拍拍他的头：“傻小子，很多事不是你该cao心的。大人们自有解决的法子。也许今日的难题，明天就什么也不是了呢。你不喜欢他们的行为方式，等你自己有了能力，就把规则改了。” “规则？” “是啊，规则。规则可以定，就可以改，关键在于你有没有那能力。”唐果笑道。见弘晳默默有所思，站起身把他也拉起来：“这是大命题，你慢慢想。眼前另一件事比较重要。” 弘晳被她这一顿轰炸，几乎满眼蚊香圈，傻傻的被牵着走：“皇玛嬷，什么事啊？” “弘晖呗！弘晖在树后头藏了这么半天，这园子里花花草草这么多，他不知被多少蚊子光顾过了。你那些侍从也是。今晚闷闷的，在外头也没什么意思？回吧。 弘晳仔细看看，可不是？树后头人影晃动。 “弘晖！过来吧。”唐果唤道。 弘晖应声从树后蹿出来。 死蚊子！ 小爷带的防蚊虫荷包不太好用！好在用手捂着，没叮着小爷的脸！ 哎哟！好痒！ 夜色朦胧，唐果领着俩小子慢慢逛回去，真心希望这些日子以来的烂事能赶快过去。 六月初八，皇帝起驾离开太原府，往陕西去。钮钴禄氏消失在随驾队伍里。尽管她演的那一出是宫斗片儿，但她的家人依旧跟着倒霉了。她爹被安上渎职、滥用职权等等罪名，家产抄没，全家发配，为开发西伯利亚做贡献去了。山杏一家也是。 米脂美人始终没出现，不知是弘晖的情报出了问题，还是山西巡抚改了主意。 弘晳渐渐恢复了正常状态。他爹来信了，唐果不知信里说了些什么，但看来很有效。 一路走过，从六月初走到六月末。皇帝父子爷孙忙忙碌碌的见这位、见那位，皇子们也很虔诚的一边给兄弟们使绊子，一边表演着家族和睦，兄友弟恭。 唐果只忙着欣赏三秦风光，品尝地方美食。 六月里的最后一日，皇帝御驾抵达临潼。 感受一下骊山温泉，这是必须滴！ 皇帝驻跸之处是温泉驿馆。名为驿馆，实际上算得上是一处行宫了。唐果观摩一番，暗自在心里感叹，但愿这里不会像另一个时空一样，在两百年后改名环园，成为慈禧那老妖婆的避难之所。 许是一路出招、演戏累了，亦或许是骊山温泉水滑，能安定人的心神，在温泉驿馆住下之后，大家都放松许多。 米脂美女也终于出现了。 唐果领着弘晳、弘晖俩小子，应皇帝之邀，跑去见识。 据说是山西巡抚和陕西巡抚合作孝敬给皇帝的。这两位体贴皇帝一路劳顿，所以弄来几个有一技之长的婢女，给皇帝做个家常小菜、唱个地方小曲儿什么的。 当然了，按唐果的理解，还有给皇帝按个摩、帮皇帝洗个澡也是必不可少的。 跟以往不同，这两位巡抚似乎并不指望美人们能进后宫，指明了是“婢女”，起点太低。 四名婢女一字排开，跪地行礼，请安。 矮油！带一点点口音的官话说得很好嘛！ 皇帝喝着茶水，看老婆眼光像探照灯似地来回探测那几个美人，憋笑憋得难受。 唐果用眼角斜了他一下，很慈祥的问左边数第一个美人：“你叫什么名字？会什么技艺？” 美人回话：“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吕葱花，会做些家乡小菜。” “噗！” 这是弘晳。 “噗！” 这是弘晖。 皇帝瞟他俩一眼。 唉！还是历练不够啊！这两个小子到底还是太小。此次出巡，暴露出许多问题，回去要加力改进才行…… 看向老婆——居然面带赞叹！？ 转念一想，估计是觉得名字很配那门手艺。皇帝记得老婆说过，葱花、蒜末爆锅的时候最香了。 皇帝果然和唐果心意相通，她就是那么想的。 “这名字谁取的？” 葱花回话说是山西巡抚夫人给取的。 另外三个情况类似。不过有了第一个“葱花”铺垫，震撼度明显减小了。 “哦，那你们是签了卖身契？”唐果问。 葱花代表发言，说是。 “你身价银多少啊？” 葱花说出来唐果小意外了一下，两千三百两白银。另外三个价钱差不多。 再看看这四位的容貌，唐果也就没什么意外了，春兰秋菊，各有风姿，称得上绝色佳丽。 明清时期，去掉“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水分，平常买婢女，价钱在一两左右到二十四、五两不等。长成的、有手艺的价钱就高点儿。跟后世打工的道理差不多，熟练工和学徒肯定不是一个价儿。 但美貌女子另算，不受这个行市约束。 须知美女向来是稀缺资源。三、五两、几十两就想买美人？若不是情况极特殊，那就跟里那个马天荣一样，是痴心妄想了。——一心想弄个天姿国色的老婆，拿着狐仙给的三两银子换来个“绝色”，却是“胸背皆驼，项缩如龟，下视裙底，莲船盈尺”。 唐果问完了话，看皇帝。人家给你的，你倒是要还是不要啊？ 皇帝问弘晳和弘晖：“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 “回汗玛法的话，近来这种赠送婢女之风日盛，孙儿以为，若是真为了家常使役，倒也无可厚非。但像此种情况，四女之身价银总和，已接近万两白银，实属行贿，此风不可长！”弘晳道。 唐果心一动。小子，你爹和你叔叔们前些日子都收了人家送的“婢女”了哦！ 弘晖见弘晳说完，笑道：“孙儿觉着那山西巡抚夫人挺会取名字的。” 看皇帝三人都瞪他，弘晖端正面孔：“汗玛法，请允许孙儿问她们几句话。” 皇帝点头。 弘晖问吕葱花：“吕氏，若是你恢复自由身回家去，会如何？” 吕葱花几人先头儿就已经被吓得惊魂不定，听见这么问，更怕了：“回……回阿哥爷的话，奴婢的父亲指着卖奴婢姐妹为生，若是奴婢回去，定是再被卖一次。” 弘晖点头，问另外三个：“你们呢？” 有一个说父母无奈才做下这事儿，若能回家团圆，乃是老天保佑、贵人开恩；另两个一个说父母双亡被族人所卖，回去无依无靠。一个说父兄好赌，回去不得生路。 弘晖看着皇帝和唐果：“汗玛法、皇玛嬷，孙儿觉着不能简单的将这些女子遣返。” 皇帝和唐果对看一眼。 好小子！ 这两个小东西心眼儿耍得高明！ 明知今日皇帝让他们来看美人必有用意，两人如此一番答对，不但顺了皇帝心意，也将他们的爹都摘出来了——汗玛法您瞧，不是我们爹好色，把这些女子送回去，她们还得被卖！您罚送礼的怎么罚都好，到我们爹那儿，可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哟！ 皇帝微微一笑：“很好！” 俩包子互相瞧瞧：被看穿了！ 皇帝这边儿没有将美貌婢女退回，给了三、八二人组极大的鼓励。 胤禩有八福晋跟着，还比较老实；胤祉向来是风流才子范，三福晋如今又对他爱答不理的，他更大男子情怀发作了。 再说也要营造一种三殿下淡泊名利、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表象。 这日去赴宴，回来时带回一位来。二八青春，美貌妖娆。 据传，是一首诗换回来的。 三殿下这回懒了点儿，没自己作诗，当席朗诵了一首旁人的：“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设宴的是陕西布政使，进士及第，肚子里有墨水，一听就明白了：这首诗表面是说弹筝的女子倾慕“周郎”，实际上意思正相反，是“周郎”看上那女子了。原作者是李端，想当年他就是用这首诗从唐朝驸马郭暧那儿把美人镜儿弄到手的。所以说，有文化的流氓和没文化的流氓就是不一样！没文化的流氓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会说“小子！大爷看上那妞儿了blabla……” 三殿下从布政使那儿得来了美人，自然要跟美人体验一把温泉水滑的感受。 只是—— “啊！” 三殿下饱受惊吓的叫声挺老远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