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院
“啊！不要！不要……” 病号房里，四周空荡荡的，只有王雅馨一人。她又做噩梦了，自从来到A市精神病院，她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整天昏昏沉沉，只要一闭上眼睛，她所经历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就会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重演。太可怕了，世界上竟然有那么放肆的人，凭借着自己家里有点资产，就为所欲为。 “王雅馨！” 周围鸦雀无声。 “王雅馨，在不在？快点叫到，否则这次探亲机会取消。” 一身白衣的中年护士嚷嚷着说道，一脸的不屑和不耐烦。她对于每个病人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常常是她们互相谈话的资本，在她们看来，自己是世界上知识最渊博之人，对人生百态已经了如指掌。 “嗯。”王雅馨突然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 一位老村妇，头扎蓝色小碎花的头巾，手提一篮子水梨，来到王雅馨面前。她是王雅馨老家的邻居，一直对王雅馨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丫头，这是我特意从家里带来的梨，给你尝尝，可水可甜了，记得你小的时候最爱吃这种梨。你在这里面好好的治病，治好了我给你说媒，准让你嫁个好人家。还记得我们住的地方吗？你是红平县黄水沟土生土长的姑娘，想当初，就数你最漂亮了。就那次，那次什么选美大赛，你不是还得了个金奖牌牌回来吗？哎，真是世事弄人啊！才几年没见，你怎么就被弄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呢！” 老妇人眨着两个绿豆般的小眼睛，笑容在脸上舒展开来，不一会儿，整张脸又像被乌云覆盖，苍老的如树皮般的皮肤上出现一道道岁月沉淀下来的沟壑。 王雅馨没有回答，只是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转而又恢复了刚才那般痴痴呆呆的模样，眼神木讷的看着妇人身后的走廊，两手不停地相互揉搓着，仿佛完全没有听懂刚才老妇人的话似的。 老妇人见了，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就将篮子交给旁边的护士，转身蹒跚的走了。 “啊！”王雅馨突然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医生护士顿时簇拥了上来，对王雅馨进行抢救。 “这是哪里？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明明正在帮爸爸摘瓜，好大好甜的西瓜呀！今年一定能卖好多的钱，有钱了我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王雅馨微睁开眼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么的陌生。一大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正在她的周围忙碌的走来走去，而她的身上也绑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线。 头一下子痛了起来，脑海中像在放电影似的闪过许多镜头。有爸爸在瓜地里忙碌的模样，有mama微笑着坐在家门口织毛衣的情景，还有……还有自己手持尖刀插入一个男人心脏的可怕场景……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人呢？”王雅馨无法理解头脑中浮现的这些片段，一幕幕，是那样的真实，就像刚刚发生在眼前一般。 “你醒了啊！”终于有一个护士发现王雅馨动了。 “真是奇迹呀！她竟然醒过来了！她这种情况应该会变成永远的植物人才是。但是，她竟然苏醒了，而且好像还恢复了意识，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呀！”胡子白花花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难以置信地看着王雅馨。 王雅馨又用余光打量了下四周，有些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医生，我确实恢复意识了，想起了过去的一切事情，让我出院吧！” 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事实上，王雅馨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可以说，很重要的一部分记忆被她的大脑有意的删除了。但是，王雅馨的头脑并不糊涂，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思考了。 “奇迹呀，我就说是奇迹嘛！看看，看看，才几天时间，她不仅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了过来，而且她的精神疾病也好像康复了呀！简直是医学的奇迹！”老医生不停地念叨着，眼睛熠熠生辉，像是中了头彩一般的高兴。 “行了！我想出院，请问需要办什么手续吗？没有的话，我就直接走了。”王雅馨有些不耐烦了，冷冷地说道。 “好，好，好……看我，都乐糊涂了！还废话什么呀！尹护士，带这位病人去做个检查吧，一切正常就让她出院。” “好的，黄博士！” 护士们给王雅馨拔掉身上的一切医疗管子和绷带，王雅馨坐起身，头还是有些晕，不过她没有犹豫，立刻下地开始走动，表现出康复的样子。 大脑里不断上演的片段和自己那部分失去的记忆让她忍不住想要去寻找答案，这就是她想尽快出院的原因。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站在精神病院的门口，王雅馨回头看了看，只见一栋栋装满铁窗的大楼威严的耸立在那里，不时会有病号双手趴在铁窗上使劲摇晃，拼命嘶喊，迫不及待的想从这牢笼中逃出去。 王雅馨不禁摇头叹息，自己怎么会被送到这样一个恐怖的地方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的爸妈去哪了，他们现在还好吗？过的怎么样？自己该去找谁解开这一系列谜团呢？ 突然，晕倒前见到的那个农村老妇在她面前出现。 “丫头，我们回家！”老妇人抬着头，看着王雅馨，一双苍老的手顿时握紧了一双嫩滑白晰的手。 坐了一阵班车，走了一段山路，眼前是一片村庄。炊烟袅袅，房前屋后，鸡鸣狗吠，小孩在院子里疯跑嬉戏，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丫头，你就在我家住着吧！我是你的邻居，和你爸妈的关系最好，从你小时候开始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你可能还没有完全康复，不怎么记得我这个老太婆！但是没事，只要出院了就好啊！这可是你mama最最盼望的事呀！她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可宝贝着呢！对了，你就叫我李妈吧！以后就把我当作你的亲妈，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来来，看看，这是我的孙子小蛋，我的孙女梅梅。他们的爸妈都出去务工了，几年也难得回来一次，由我这个老婆子带着。快，小蛋，梅梅，喊jiejie！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大姐了，要听她的话，知道吗？” “嗯，知道了！大姐！”两个小孩露出天真的笑容，为自己多了个jiejie而感到高兴。 “好了，你们去玩吧！”李老太说道。 “对了，李妈，你知道我爸妈的事情吗？他们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他们不来接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的脑海中一直浮现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但仔细想又消失了。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阿姨突然脸色凝重，但是继而又恢复了常态。 “好，你有这么多的问题，我一口气也答不上来。我们先进屋，慢慢聊。不过你要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激动，好吗？” “好！”两人旋即进了农舍，在农妇的床边坐了下来。 “你的爸妈可怜，那一年，本来收成很好，种的东西都是大丰收啊！可是却发生了不幸！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你妈去河边挑水，不慎失足跌落水中，大呼救命，结果你爸听到了，赶忙跳入河中，但是人没救着，反而把命也搭了进去。你那时刚刚18岁呀，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经历了这样的不幸，一下子受不了刺激就……”李老太边说边流下了眼泪，垂着头，用她的衣袖擦拭着。 “本来，我和你妈还约好第二天一起去田里帮忙摘西瓜的，你妈还乐呵呵地说等挣了钱就和我这老婆子一起去黄金岛旅游，一起看看海，吃吃海鲜，体验一回城里人的感觉！你妈辛苦了一辈子不容易呀！好不容易有点收成，却又碰上这样的事情！真真是老天不长眼睛呀！”说着说着，李老太的泪水越发止不住了。 门口的几只鸡打起了鸣，“咯咯咯……咯咯哒……”王雅馨透过窗户，看向了外面，但她的手一直攥得紧紧的，直抵着胸口，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着她那脆弱的心脏。 “不对呀，我还记得我爸爸的样子，他在瓜地里的样子，是那样的和蔼可亲，是那样的真实……怎么会……还有，我总是梦见自己拿着一把尖刀插入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胸膛，溅得到处都是血！可怕极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李妈，你能告诉我吗？” “那是你生病了，所以胡思乱想出来的，你也知道，你那个病是精神上的，什么奇怪的想法都会有的。” 李老太从兜里掏出块手帕揉了揉眼睛，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转身用钥匙打开了她身后的一个古老木箱，苍老的手在箱子里翻找着，不一会儿，捧着一个小木匣子来到王雅馨的面前。 “瞧，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东西，你爸妈死后，你家里的东西都交给我处理了。这是你家的全部财产，都在这里了。现在，它是你的了，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王雅馨打开匣子，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人民币和一张王雅馨小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小雅馨扎着两个羊角辫，笑的无比灿烂。 “爸妈！你们怎么忍心丢下自己的女儿哟！mama……女儿不孝，竟然连您的模样都不记得了……mama呀！” 王雅馨扑倒在床上，失声恸哭起来。 “mama，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女儿一定会尽全力帮您完成的……mama……”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王雅馨猛地握住了李老太的手，万分激动的说：“李妈，您一定要同意我的这个想法。我要带您去黄金岛旅游，带您尝尝那里的海鲜，就当是完成我妈的心愿了。” 李老太听了，不禁再一次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