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精心算计 各有盘算 四
严家大爷带着妻小紧赶慢赶,总算在除夕晚赶回到宁夏城,严老夫人看到长子忍不住狠狠的捶了他几记,然后扯着他痛哭。 严大爷低声安抚母亲,又去见了父亲,两父子关在房里密谈了大半个时辰,严大爷才出来,他又去见严老夫人,将蓝守海与他说的话,跟母亲说了。 严老夫人闻言整个人呆若木鸡,怔怔的坐在炕上。“将军他知道了?” “将军说有人与他密报,说是三妹与二弟合谋要杀害慕越,但对方却错手杀了慕雪,他本不信,但对方言之凿凿,还拿出二弟身上的信物,逼得他不得不信。” “那……那他知道是谁,是谁杀了你二弟的?” “知道归知道,却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那是杀人凶手啊!他们杀了你二弟啊!”严老夫人尖声厉吼着,次子失踪几日夜,已让她备受煎熬,及至见到儿子令人惨不忍睹的最后一面,她那颗慈母心几欲崩溃,可她硬撑着不能倒,老头子散尽家财为保女儿,长子的不谅解,她苦在心里,就盼着能逮到凶手为儿子报仇,那知道的人却说不能说? “娘,您教将军怎么说?如何说?”严大爷任由母亲扯着自己不断质问着,待她稍稍平静下来,才淡淡的反问。 严老夫人怔怔的抬头看着长子,严大爷原本有些微胖,如今却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眼眶凹了进去,一双眼睛沉静了无生气,他一脸忍耐的看着自己,就像小时候他不爱吃青菜,自己硬逼着他吃时的表情。 “他明知道你二弟死在那些人手里,为何不能说?难道叫我们吞忍下去,让你二弟死得不明不白?” “娘,二弟并非死的不明不白。” 啪!严老夫人愤愤的掌掴长子一巴掌。 严大爷别过脸,严老夫人泪眼模糊怒瞪儿子。“他是你弟弟,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能看着他死的这么惨,却不想为他报仇?” “娘!二弟是死有余辜,他若没死,只怕三妹那将军夫人之位也坐不住,将军会放过想要谋害他女儿的人吗?” 严老夫人一噎,“那,那丫头不是没死吗?死的是咱们慕雪啊!你的亲外甥女儿啊!”严老夫人颓然坐到炕上,愤愤的槌打着铺在炕上的被褥。 “娘,您莫非忘了,父亲为何要将家里的庄子、铺子过户给族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 严老夫人停了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慕雪是三妹的亲女,难道就不是将军的女儿?再说二弟和三妹他们原打算做什么的,您忘了吗?您和父亲不就是怕将军知道此事是他们两个做下的,才会为了封口,由着族里的伯叔们欲取欲求?如今倒不怕了?” 严老夫人此时才想起,儿子方才道三女婿已知此事是谁人主使的,不由心头一惊,“他都知道了?” “知道了。”严大爷怏怏的道。“眼下不发作三妹,应是顾着夫妻情份,另外就是看着慕雪的份上,所以娘,您可千万稳着三妹,别让她再整些麻烦来,不然,有这么一条把柄在,将军若只将她休回来,那也还是轻的。” 严老夫人老脸一阵臊热,没敢与儿子说,这些日子,他爹碍于宗亲们的压力,与三女婿提了不止一次要将隔房的侄女儿予他做妾,而她想逼他出面帮弹压严家宗亲们,送了两个千娇百媚的丫头去给蓝慕远兄弟当通房。 严大爷仍在苦口婆心的劝着母亲,严老夫人含糊的点头应诺,她要早知蓝守海知道一切了,那还敢那么做啊!想到女儿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回报说,女儿还跟女婿使性子,一言不合将女婿气走了,她便一阵头痛,三女儿的脾气不好,如今容嬷嬷去了,她身边那些个丫头片子那个能稳住她? 若是那日她性子一上来,做了什么触了女婿的逆麟,可没人能拉得住她了呀! 思及此,她连忙将身边侍候的人过了一遍,随即气恼的发现,她身边的嬷嬷们都是她的左右臂膀,却没有一个如容嬷嬷的脾气好又能稳住女儿的,不由哀叹人到用时方恨少! ※ 慕越回到房里,打赏了众丫鬟们后,平儿侍候她更衣,何mama领着菊芳过来,慕越见菊芳捧着一个扁木盒,不禁高兴的问:“那是奶娘给我的?” 何mama笑着让菊芳将木盒放在床上,慕越趿着鞋从屏风后走过来,好奇的坐到床上,将木盒拿起来端详。 何mama让平儿与菊芳一起下去,平儿有些为难,姑娘还没睡下呢。 “放心,有我呢!你跟着姑娘忙了一晚上,饿了吧!我给你留了下热汤,还有些吃的,快去吃吧!” 平儿跟在慕越身边侍候了一晚上,确实有些饿了,可慕越没开口,她怎好丢下姑娘只顾填自己的肚子。 “去吧!快去吃东西,别饿坏了。” 虽然宴席间,慕越让她去吃过东西,可是在那儿,平儿那敢放胆吃,听慕越放行,便笑着应下,与菊芳一同出去。 何mama坐在床沿,看慕越拿着木盒好奇的翻弄着。 “奶娘这几日领着她们大扫除,整理屋子,又要弄吃的给我,可真真忙坏了。”慕越拉着何mama的手道。 “不辛苦,动手的又不是我,动动嘴皮子罢了!”何mama笑指着木盒道:“姑娘打开来瞧瞧吧!” 慕越看到锁头附近有枚小小的表记,已知是何人手笔,这个表记她见多了,心中五味杂陈。 “姑娘?”何mama见她看着那表记发怔,不由轻声唤她。 “没事,只是在想这谁送的。”慕越一笑。 何mama嗔道:“方才不说是奶娘送的?” 慕越摇摇头指着木盒:“奶娘若要给我东西,才不会送这劳啥子,肯定是给我做新衣,荷包之类的。” “您倒机灵。”何mama帮慕越打开木盒,里头数个小格,恰能摆放一些小东西,最上方是一长格,里头放着一枝木簪子,很简单朴实,一枚弯弯月落在簪头,整枝簪子让人打磨得非常圆滑,还隐隐有股香味。 啪答一声,一滴清泪滴落在拿着簪子的小手上。 何mama微怔,只见慕越握着簪子不断的掉泪。 那人,那人怎么会送她簪子? 何mama解释道:“十二殿下说他答应过,要送你簪子,又说他答应过你,学会了木雕,做好的第一样东西一定要给你。” 慕越咬着唇,她重生回来之前的自己,曾与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啊?为什么他会答应自己这种事?她记得他对木雕的矛盾,既喜且恶,他克制不住自己对木雕的好奇,却又厌恶自己对木雕的天份,他堂堂一个皇子,难道真去做个工匠? 教过他的师父都对他的手巧灵思颇为称赞,就如眼前的这个木盒,精巧细腻,她知道的,小格里头还有机关,现在这个没有,但以后会有。 他雕过很多东西,就是没雕过簪子,她与他道,要他雕个簪子送她,他却从不应承她,直到她离开,直到她……没想到现在却拿在手里了。 “姑娘啊!奶娘不知之前您与十二殿下说过什么,不过这既是他答应给的,又是他亲手做的,费了老大一番功夫的,您不收下也说不过去,只是往后可不能随意跟殿下说什么了,老爷既不同意婚事,您与他之间最好断个干净,这东西,奶娘就帮您收着吧!” 慕越摇头,劈手将木盒抱到怀里,“我自己收着吧!不让人知道就是了。” “可是……” “这是他亲手做的,就让我收着吧!奶娘放心,我不会让人知道的,连平儿她们我也不给她们知道。” 何mama见慕越这么坚持,只得让步。 待夜深人静时,屋里一片黑暗,慕越将平儿留下的那盏灯给吹灭了,才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木盒,将木簪拿出来在手中摩挲着,明亮的眼睛望着窗外,透过窗棂彷佛看向已遥不可及的前世。 ※ 昭德二十年正月初一 四皇子起个大早,坐在床上却有些怔忡,黄内官悄声上前禀道:“已让人去动手了。” “嗯。难得今日不用去大朝仪,就别提这事了。”四皇子露齿微笑,黄内官点头附和。 虽然不用进宫参与朝仪,但是宁夏城中,他是地位最高的,又是代天巡狩,因此各级官员一气涌向蓝府求见四皇子,原不见客的四皇子今日总不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用过早膳之后,便到外院书房,与蓝守海一起接见这些来求见的官员们。 十二皇子有兄长在前头顶着,他一个小孩子大过年的,就算睡到自然醒也无人敢管,不过他还是按照平常的时辰起身,然后修习内功练武,明师父本想过年嘛!这位娇贵皇子肯定会偷个小懒不来,没想到自己打着呵欠,拖着脚步来到充做练功房的厢房时,十二皇子已然在里头打坐了。 他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问坐在外头的黎内官。“殿下今儿不休息啊?” “不休息。” “那,殿下他几时来的?”伸手搔搔那一头乱发,明师父又问。 “卯初来的。”黎内官静静的回答,眼中有点不悦,似乎在怪明师父偷懒了。 也是,堂堂皇子大过年的都没偷懒,准时来练功,他这个为人师表的,却足足迟迟了一个时辰才来。 明师父讪笑一声,便举步入内,开始教课,黎内官在外头看着,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