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紧张的一天
案板前放着一溜儿地几个菜，凉皮、仙草冻、泡菜炸酱面、rou末凉拌面、排骨煲仔饭、鸭血粉丝汤，案板的木架子上架着一口锅，放着满满地一锅大骨头汤，香气瓢出去好远。 这鸭血粉丝汤也是听雨阁东家允了的，唐大海自家决定了每日，鸭血粉丝汤只三十份，卖完就等第二天了。唐大海还特意去听雨阁报备了，照理说，自家的铺子想怎么卖粉条就这怎么卖，契约也不作数了，就算卖给镇上其他的铺子，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唐大海想着总得跟听雨阁的打声招呼，将自家铺子也卖粉条的事儿说上一说。只是唐大海念着听雨阁的情，规定了一日只卖30份。 这才有了开业的这幕，听雨阁东家的请了舞狮子来庆贺。特意还嘱咐了朱掌柜，当日来瞧瞧，能帮上忙的就搭把手。 也亏了听雨阁的帮忙，铺子里也终于能忙碌开了。 唐大海受过方氏的指导，虽说不算熟练，但是好在力道大，做起来的面也有嚼劲。方氏在一旁指导，唐大柱也揉起了面团，揉面团不算啥技术活，最多只是力气活。 “凉皮十文，还有这两个面，都是十二文钱一份，这排骨煲仔饭十五文，这鸭血粉丝汤是三十文一份，每日供三十份。这仙草冻是五分钱一份儿，这口锅上的大骨头汤是免费的。”夏竹麻利地介绍着，嘴皮子快速地翻动着。 想着，明儿个可得弄个标签来，写上价儿，否则一天说下来，这嗓子怕是要冒烟了。 “这个凉皮、还那什么饭的给我来一份，这汤闻着也够香。”付了二十五文，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快些啊，忙了一早上了。” 因着这突然忙起来，这店里人手也不够，唐大路就充当了跑堂的。 “小哥儿，怎么那人比我来的晚，都吃上的了，我的怎么还没弄好？” “错了，我要的不是这个……你们怎么咋弄错了？” “那大骨头汤也给我弄点儿……闻着老香了……” 铺子里乱了，这越是说错了，唐大路这会儿记住地就更少了，凌乱了。 方氏干咳了一声，“各位乡亲，铺子新开，都自家人在忙活，有不周到的地方就对不住了，每人送一碗仙草冻，解解暑气……” 夏竹将方氏从后院给请出来，镇场子的。 方氏话落，引起了在吃的、等着吃的客官，一阵叫好。 “听听这老太太话说的，咱心里可就舒坦多了。谢谢小哥儿，咱就先吃着这仙草冻……” “这名字听着就惯大气的，挺解暑气的，也不知尝起来味道咋样？唔……还别说，这有那么凉丝丝的。” “嗯嗯，这天气热了，吃起来更是舒畅！” 局面稳住了，听着铺子里的议论声，想来也不用担心接下来的几日生意了。 “娘，你说咱就在这案板上多放几盘做好的，立马就能结了付银子，还不会弄错了。咱也省心点儿……”就像快餐店里的一样，随取随走。 唐大路也在一旁听着夏竹说的话，“小竹子这法子妙极了，我就做了这么一会儿的跑堂，脑子都快不够用了，还出了纰漏……” 要说，这铺子开了生意来了，最紧张地莫过于唐大路了。虽说平日里动动嘴皮子倒是利索，做活也是干脆，只是这一旦得记住哪个客人点了哪些个菜，可真真是要了他的命了。看起来人都差不多，只是衣衫各有不同罢了，幸亏，也就那么几道吃食。 “噗嗤，小叔叔这是受不住了，娘，咱就这么试试看吧，这上菜又快，这天气慢慢热了，还等着菜，要是我，心里也冒火……”夏竹看着唐大路汗涔涔的模样儿，忍不住笑了。 “你这小丫头，知道你叔叔脑子不好使，记不住，还来笑我。” 唐三婶的独子唐大路，因着他家人口少，唐三婶那会子可是省吃俭用地抠出银子来送唐大路去书院，无奈，唐大路并不好这口，静静地坐个一上午，对于他来说可是个折磨。去了书院两年，不知被先生揍了多少下手心。 每次他不肯去书院，唐三婶就在那儿默默地哭泣，啥也不说，也不要求唐大路去书院。只是，这眼泪攻势，唐大路实在吃不住，默默地去书院了。唐三婶因为生唐大路那会儿有些难产，身子骨就一直没养好，是以，他家就唐大路一个儿子。 经过改良，这上菜的速度倒是快上不少。唐大路也恢复了爱说笑的性子，不管跟那个客人都能说上个一两句。越做越熟悉。 春兰一直在后院洗碗，这越来越多，不断送过来的碗盘，让她有些手忙脚乱的。不过，春兰还是坚持一口一口地洗干净，还用热水冲洗干净。 见着铺子里差不多进入正轨了，唐大路这个跑堂越来越称职，吕氏收铜板，虽说算不上数得手抽筋，但是忙得也乐呵。 只春兰独独地在洗碗，这灶房的碗就快不够了。倒不是不给春兰做些轻声的活儿，只是吕氏思量着春兰年纪也大了，不好抛头露面。望着堆得越来越高的碗，李土生挽起袖子去洗碗了。 “土生叔，让我来洗碗吧，你帮我打些水吧……”春兰不好意思让一个李土生一个大男人洗碗，打发了李土生去打水，自个儿洗起碗来。 夏竹瞅着空档，去了后院，跟着春兰一道洗碗去了。 虽说置办了不少碗碟，吕氏到底没敢置办太多，只能算得上将将好。所以这洗碗的活儿就显得更加重要了，这手上速度一慢，怕是前头铺子上就接不上了。 午饭的那波已经过去了，趁着空档，众人也终于能歇歇，吃点东西，缓上一缓。 没成想原本有些冷清的铺子，朱掌柜使人闹了这一番动静，这铺子里便算是热闹起来了。虽说一家子都盼着这生意能好，只是没想到还忙不过来，也幸亏唐大柱几人来帮忙，否则真的够呛了。 忙了一早上了，原本小河村一般人家都是不吃午饭的，没像镇子上得这般讲究一日三餐。吃饱饭都成问题了，哪用得上吃午饭，一般也就是下半晌早早地吃饭。 唐大柱三人都没吃过凉皮啥的，就算现如今自家也有粉条了，也舍不得，这可是换银子的，也就几个小孩子嘴馋了，能吃上几口。不过穷人家的孩子大多都是乖巧的，也晓得这粉条是换钱的，馋得狠了也不会张嘴要。 这案板还有好几份凉皮、煲仔饭的，吕氏又重新做了几份煲仔饭，让大家伙儿挑着喜欢的吃。 “嫂子，哪用得上这么多吃的，这又没做什么活儿，哪用得上这个点儿吃饭。”唐大柱看着吕氏整出的满桌子的吃的，这都能卖上好多铜板了。他们这是吃的都是铜板啊，下不去嘴。 方氏执起竹筷子，挑了喜欢吃的凉皮。“怎么就没做活了，这一早上的脚不沾地的，怎么会不能。要说你不累，我瞧着大路可是累坏了……”方氏看着唐大路瘫在凳子上，毫无坐姿可言，指着唐大路笑在道。 唐大路这会儿可真的不管别人咋笑，他都不愿意动了，这跑堂也太考验人了。 “喏，咱大路辛苦了，这凉皮就先给大路吃了，尝尝，这味儿保管让你欢喜。”方氏将面前放着的凉皮端到唐大路面前。“都赶紧吃吧……” 都是庄户人家出来的，倒是没啥个讲究，大家伙儿坐在一桌吃饭，随意便好了。 “唔……这味道还真是不错，难怪我早上一个大叔要了两碗。”唐大路猛扒了几口。 随意地说着话，吃完就开始准备下半晌的。不过这下半晌的倒是不用准备多少，毕竟都要各回各家了。 不过，这从没开过铺子的，也只是大概猜想的，也做不得准。听雨阁倒是整日的都是有生意的，不过唐大海家的小铺子，又毕竟不一样。 倒是这几天，肯定是要整日地开着铺子的，如果下半晌真没啥生意的，就只做上午的，这也够累了。不过，有钱赚，倒不会嫌多。 “大海啊，恭喜恭喜啊，听说你这铺子生意很是兴旺啊……”钱里正说笑着进了铺子。 唐大海正摆弄着桌椅，听着钱里正的说话声，转过头来，忙让着几人进了后院。后院之中有石桌石椅，在一棵树下，挡着日头，最是阴凉。 “就开张那么点儿小事，哪用得着你们特意跑一趟的，我这也过意不去啊……”唐大海没成想这村子的几个族长也来了，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吕氏捧了四碗仙草冻，“这也没收拾过，也没啥好招待的，这么热的天，劳烦你们还特意跑一趟了……” “大海家的，都自家人，哪用得着这么客气？这是你们铺子里卖的吧？”唐氏族长是唐大海的长辈，对吕氏虽说算不上多少熟捻，但毕竟也是一族的。 钱里正看着这碗里黑乎乎的，摇了摇碗，这碗里的仙草冻就晃了晃，凑近闻了闻，有点儿凉茶味儿，当下明了。 “咱村子里的都想着来瞧瞧呢，不过生怕影响了你们做生意，这不就我们几个老家伙来了。咱村子里可是集了好几牛车的凉茶草，这可都是村子里自发的。说让咱给带来，晚些时候，就会给送来的。”钱里正对着唐大海说道。 “这可怎么使得，这都是村里人辛辛苦苦采来晒干的，这怎么可以……”唐大海乍听闻这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个劲儿地推辞着，使不得。 钱里正拿着勺子舀了一口仙草冻，凉冰冰的，倒是比凉茶好上了不少。虽说凉茶不苦，但是要不是实在热得没法子，实在愿意喝。钱里正也一向不乐意喝，现在更是，要不是李氏逼着，怕他受不住……更不用说小孩子了。 说了会儿闲话，铺子里三三两两地来了几个人，大多都是点了凉皮和仙草冻的，要说这午后，实在是热得慌。 “嫂子，咱铺子里有客人听说了这西市有家卖吃食的，吃着可凉快了，特意让小二去弄个一份来。我听着就知道是你家铺子，这不特意抢了差事跑来了……”强子小跑地进了铺子，一进门，就是一顿噼里啪啦地。 “坐下先吃点仙草冻吧，咱也不急着这一会儿了。早上你可没吃上……”吕氏麻利地盛了碗仙草冻放在强子面前，强子也不推拒，拿起勺子就吃起来。 “谁说我没吃上的，早上打包去的，我们几个可是都分了吃了的。不过没吃多少倒是真的，那帮小崽子抢吃的倒是能干的！”强子嘴里笑骂着，那些个小二年纪都不大，平日里强子这个娶妻即将生子的，算是大哥了。 “那你一会儿就多带点儿回去，咱铺子关门早，一会儿让大海哥给你们送点儿过去！你们都尝尝！”吕氏倒是一点儿都不小气，对着强子也像是自家兄弟一样，很是和气，就差张罗穿的了。 强子这会儿也顾不上嘴里还有吃的了，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可不行，嫂子家可是指着这些吃食赚钱的，哪能给我们送呢，还让他们都尝尝，这可不行！”强子歇了口气，“最多我馋了，偶尔还蹭一顿，那还说得过去！” 吕氏笑着摇摇头，问着强子可是还想吃点儿什么。“嫂子，我们都吃过东西了，都这个点儿，听雨阁里也就是些客人坐着随意吃点儿东西，说说话的。这才有打发来买点儿新吃食啥的。” 相比新铺子里的热闹，唐家老宅子里也是热闹的。 唐有根穿戴一新地坐在堂屋上首，脸阴沉地可怕。江氏倒像是没瞧见一样，只顾着自个儿说着，丝毫不爬刺激到了唐有根。 “听说老二家的铺子开张了啊，你这穿得这么齐整，是打算去镇上的？”唐有根没有回应江氏，只阴着脸。江氏倒是不怕，她自觉地嫁进唐家几十年，又连生了三个儿子，腰板子硬得很，这难得能刺啦唐有根的机会，江氏可不想放过。因为，最近被唐有根训得狠了，里子面子都在儿子媳妇面前丢得差不多了。 “人家可没想着你这个爹，这要开张了也没想着请你这个爹去。我听说里正和族长他们都去了？咋就不叫你这个唐大海的亲爹一道儿去？真真是枉费了你特意起早穿戴一新！”江氏“啧啧啧”地看着唐有根的新衣服。 “你这婆娘说够了没!我这当家的没脸了，你就高兴了？你是见不得我好，见不得老唐家好，是吧？老二这样子不是你折腾出来的？你还有脸在这儿说笑，倒是好能耐!不想在老唐家过，你就给我滚出去！四六不分的老太婆！” 唐有根气的狠了，正愁没个出气的，这儿子媳妇一个个地溜回自家屋子，只江氏死不开窍，还拿话刺啦他，唐有根没打下来，倒是不错了。 “你这没良心的，要不是我，你老唐家能有今天？想赶我出去，你是想弄个小的进门吧？哼，老三你们都出来，我跟你们说说你们爹，是咋样的一个人！”江氏大声嗓门嚎着哭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好似唐有根真的抬进了一个俏媳妇。 唐大山听着江氏的叫唤，本已经一脚踏出了屋子。只是赵氏拉着他不放手。“你做啥呢，没听见娘在叫唤呢，爹怕是要打娘了，我得去瞧瞧去。你快放手。” 赵氏吸了一口气，真想甩手不管了，不过这也是自家孩子的爹，还有一辈子要过，她想起了回娘家时，她娘说的话。 “都是娘不好，娘当初想着这大山是幺儿，你婆婆又偏疼地厉害，想来你也不会吃亏。谁成想，是这个一个性子。 不过，你没瞧见这唐大海一家子，听说可是受了十几年的委屈，这会儿的日子可是已经过起来了。按说，几个媳妇里，对你倒还算可以的，你就忍个几年，到时候分家出去了就好了，依着你婆婆疼幺儿的心，分家啥的可是委屈不了你们的。这唐大海的性子都能给拧过来，大山也行的，你可得好好地跟他说，千万不可置气，否则只会便宜了别人……” 赵氏有些恍惚，唐大见着赵氏只拉着自个儿的衣角，却是啥话也不说，不由地有些不满，这婆婆终归不是自家娘。 甩了甩手，就欲提脚出去了。赵氏感觉手里一空，这才回神，赶忙地重新拉住衣角。 “相公，我是咋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婆婆一向待我不薄，我这心里也急的。”唐大山虽然只上了一年的书院，但是江氏叫他“相公”，他却是极受用的。脚下也不由地一顿，心软了。 “相公，你也应该也听到了，这婆婆说的话儿，这公爹哪是这种人呢，是吧？这咱不出去，那是婆婆他们两口子闹闹嘴角，便是最正常不过了。这要是咱出去了，这公爹的脸往哪儿搁，咱去搀和一脚，这公爹以后都怕是抬不起头来了……” 赵氏倒也不直说啥话儿，只小心翼翼地看着唐大山。 “你说的倒有理，咱家每次这般一闹腾，村子里嘴碎的马上就能传遍了，没得这般可恶！”唐大山有些羞愧，刚刚自个儿还冤枉了赵氏，难为赵氏想了那么多，尽是为这个家考虑的。娶妻娶贤。 赵氏心里忍不住冷哼，她倒是巴不得江氏被唐有根揍一顿。这村子里嘴碎的，传着老唐家的事儿，最大的那个可就在老宅子住着。 也不知这大嫂是什么心思，这传着自家的这些破事，她就能得了好？大房的儿女不还是娶不到媳妇，嫁不出去。最怕的就是猪一样的队友，这一家子住着，各种厉害戚戚相关，哪怕是分出去的老二一家子都逃脱不了，赵氏只求着大房的儿女早些嫁出去，否则她是连闺女都不敢生了。 静坐了片刻，赵氏收着性子小意地伺候着唐大山，唐大山很是受用，感觉又回到了新婚那会儿，忘记了堂屋里的江氏。 镇上，铺子里。 钱里正几人小坐了会儿，便告辞回去了。“我们也出来了一会儿了，这来旺也来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各家都还有事儿呢。” 里正家的牛车也赶来了。“我都说了今儿个要跟大柱哥他们一道儿来的，爹非要我赶了牛车再来。” 唐大柱几人也坐着牛车一道儿回去了，本还想留着帮忙的，好说带劝地总算是回去了。“你们也瞧见了，这集上的人都不多了，我们能忙得过来了，你们这都出来了一天了……” 确实，下半晌的生意不咋的，不过这几日都住在镇上，倒也不急着关铺子。能做多少是多少了。 唐大海在院子里洗凉茶草，这小凳子上坐得颇为吃力，这都不敢坐实了，生怕坐坏了。也就适合夏竹这种小孩子坐坐。索性就直接坐在屋檐下，使劲儿地搓着。 吕氏正在石桌上数着今儿个赚来的铜板，夏竹和春兰围着，这木盒子都快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咱今儿个一共赚了8两多，咱自个儿原本就放了铜板在里头的，这会儿大概就赚了8两多。”这开业了，在钱盒子里要放上些铜板的。夏竹倒是没多问，想着大概也就是，钱吸钱吧？ “有这么多吗？咋就没看出来的呢，这些个铜板有那么多的银子啊……”唐大海搓着凉茶草的手顿了一顿，原本想着赚五六两已经顶天了。 吕氏让夏竹和春兰将铜板一百个一百个地串起来。 “哪儿有那么多能赚，咱那小麦粉，大米，rou，都不是银子买来的啊？咱现在还没请人呢，就自家人在忙活，咱这一天到晚地守在铺子里也不像样啊！” “娘说的是呢，再说了，咱这开张第一天，吃个新鲜的人倒是多呢，往后可就没那么好的生意了咯……”夏竹忍不住插嘴。 “那也比在地里刨食来得强啊，这就一天功夫，就能赚上几两银子。难怪村子里的小丫头片子削尖了脑袋想往镇上跑呢……”唐大海忍不住感慨。肥田比不上瘦店，本就是这个道理。